论新闻评论的价值判断与价值选择

魏猛

【摘要】价值判断与价值选择是新闻评论最重要的内容，贯穿于新闻评论生产与传播的全过程。价值判断与价值选择的多样性是新闻评论观点争鸣的基础，也是评论员价值标准的反映。在新闻评论的价值判断中，价值等级序列是客观存在的现象，它取决于评论员的价值观念，评论员只有树立正确的价值观，才能作出正确的价值选择。新闻评论维护和宣传主流价值规范是发挥舆论引导作用的表现。

【关键词】新闻评论;价值判断;价值选择;价值等级序列

一、价值判断是新闻评論的重要内容

新闻评论是对新近发生的新闻事实或者新闻现象表达立场、观点和态度的文体。公民借助新闻评论参与热点事件的讨论是公民社会参与的重要方式和表现形式，讨论的内容无非是事件的真伪，事情的是非曲直以及利害关系。但是，在新闻评论中，事实（真伪）判断本身不具有多大的评论价值，除非事实本身被刻意剪裁或未被完整地传播，误导公众，并带来恶劣后果。新闻评论的任务是在事实清楚可靠的基础上对事实或有关方面作出价值判断。不同的价值判断和价值选择，反映的是“公民在社会视角下对自身公民权益的观照，表现为具有倾向性的意见表达”[1]。

一般来讲，新闻评论从选题和立论起，就开始了对新闻事实的判断过程。专业的评论员则必须首先判断新闻事实的真假来决定自己对新闻事件的态度和倾向。作出科学的价值判断是新闻评论的内在要求。所谓科学的价值判断主要表现在评论作者“客观求实、理性存疑、容纳异见、追求创新等方面”[2]。客观求实是对事实判断的要求，理性存疑和容纳异见则主要是对价值判断的要求。实际上，理性存疑既包括对新闻事实的存疑和慎重，更包括对价值判断和价值选择的存疑和慎重，其中，对价值判断和价值选择的存疑则是公民不同意见争鸣的基础。新闻评论的舆论引导功能实际上也主要是对公众的价值评价、价值判断和价值选择的引导。

二、价值判断贯穿新闻评论生产和传播的整个过程

新闻评论的生产和传播过程具体来讲包括选题、立意、写作、传播等环节。从选题开始，评论员就开始了价值判断的过程。新闻评论的选题不是随意的，哪些新闻事实可以作为评论话题，是评论作者进行价值评估的结果。事件的评论价值和作者驾驭话题的能力成为选题的重要依据。所谓评论价值就是在各种社会观念的观照下，新闻事实本身所包含的能够引起公众争论以及给予公众启示作用的素质的总和，是主观与客观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影响新闻事件评论价值的因素主要有：新闻性、争议性、重要性以及对公众的启示作用等。这些因素都受到具体的时空条件的限制，把握的尺度主要靠评论员的经验去衡量。评论作者总会选择符合自己价值标准和利益的论题，并考虑如何把对新闻事件的判断引导到有利于自己的价值方向上。这实际上就是评论员对新闻评论选题进行初步的价值判断，这对新闻评论观点的确立（即立论）有非常重要的影响。

立论的过程是把选题时所做的价值评价具体化的过程，同时，这个过程还包括在特定的价值评价基础上表达自己的观点，并根据自己的观点提出对策或者提供决策的过程。作出判断尤其是价值判断是新闻评论的核心内容。不过，价值判断并不是一次完成的，它包括价值评价、价值选择以及价值决策等多个环节。虽然新闻事实本身提供给评论员的价值选择空间是有限的，但是，由于评论主体价值观念和利益关系的差异，立论仍然存在着多种选择的可能，评论员只能在可能的空间里尽量实现自己的评论目的，“尽可能发现价值、创造价值、实现价值和享用价值，以满足大家希望共同的生存空间向好的心理诉求”[3]。稿件的写作过程不过是这种价值观念和价值选择的落实过程。

媒体在选择稿件的时候也会对新闻评论做出二次选择。新闻媒体总是存在于一定的社会关系中，也有自己的政治和经济利益。新闻事实的某些侧面或环节与媒体自身的政治、经济利益发生联系，就决定了媒介的价值标准，媒体总会用自己的价值标准来衡量新闻评论的价值判断和价值选择。媒体选中的稿件总是或多或少地反映了自身的价值判断，那些违背媒体价值标准和价值判断的稿件往往会被淘汰掉。当然，不排除媒体的把关人出于某种目的把与媒体价值不一致的稿件也选在版面中，但是，媒体这样做主要还是为了在争鸣中显示其价值标准。

新闻评论经由媒体传播到达受众，能否产生预期的说服效果，还取决于评论本身的价值判断与受众利益及受众价值判断的契合度。如果受众的价值判断与新闻评论的价值判断一致，新闻评论的观点、立场和倾向就会被受众接受，如果新闻评论的价值判断与受众的价值判断不同，传播效果则取决于二者协商的结果。可以说，受众阅读新闻评论的过程也是受众自身的价值标准对新闻事实和评论员的倾向再观照的过程。但是，对整个社会来说，媒体新闻评论的价值标准对社会的价值导向有重要影响。“新闻评论在激浊扬清中推动社会进步。开放、多元的舆论格局，使得人们更能够自主决定看或不看、认同或不认同。”[4]这也促使新闻评论员开始反思自己的价值判断标准。

三、价值判断与新闻评论观点的多样性

价值就是客体对主体的满足程度，即“事物（物质的和精神的现象）对人的需要而言的某种有用性，对个人、群众乃至整个社会生活和活动所具有的积极意义”[5]。决定价值大小或者价值属性的是主体的需要和客体的属性。在新闻评论中，新闻评论员（或评论作者）是直接的价值主体，他们的价值评价和价值选择决定着新闻评论的基本观点和倾向，这也决定了评论观点的多样性。

就价值主体而言，影响新闻评论员的价值评价和价值选择的因素多种多样。包括新闻评论员对客观事物属性的把握程度、新闻评论员的思维结构和认识能力、评论员本身的利益关系和立场、新闻评论员基于经验形成的价值观念、不同的社会意识形态对新闻评论员的影响等。其中，评论员对客观事物的把握程度决定着评论员对事物分析的客观程度，只有充分了解评论对象，把握新闻事件的属性，才能做出符合客体实际的价值判断。为了增强评论员对新闻事实的接触与了解，一些媒体尝试设置评论记者席位，鼓励评论员深入新闻现场，写出更加贴近实际的评论。比如《湖北日报》《南方都市报》和《嘉兴日报》，报社鼓励评论员参与新闻采访过程，以便使自己的价值判断立足于更加坚实的事实判断之上。

新闻评论的推理过程是评论员的思维结构和认识能力对新闻事实或现象进行理性观照的过程，这里的思维结构既包括认识事物的思维结构，也包括价值推理的思维结构。而认识能力则受到更多因素的影响，比如知识构成、文化水平、认识方法、实践经验等，对评论员来说，认识事物的能力是影响价值判断能力的重要因素，体现为新闻评论中论点的深刻程度。有时候，价值判断的差异还表现为主体认知角度的差异，表现在新闻评论中，则体现为观点（价值判断和价值选择）的多样性。

从根本上来说，价值判斷和价值选择不外乎是对利益和利益关系的判断和选择，新闻评论员也有自己的利害关系，有自己的利益选择。当自己的利益与公共利益一致的时候，就会促使记者选择相关选题，并勇于表达有关观点;当自身的利益与公共利益选择不一致甚至冲突的时候，评论员就有可能会回避有关选题，甚至站在错误的立场上，作出错误的价值判断。

开放社会的利益关系多元化决定了价值标准多元化。不同的意识形态互相激荡，形成人们对事物的多元判断，这些判断有些是错误的，有些是正确的，还有一些是见仁见智的问题。人们公开表达自己的价值判断和价值选择就是为了让更多人接受这种价值判断。在多元价值中生活的人们很容易受到不同价值观念的影响，从而在自己的头脑中兼容更多的价值标准，使价值选择更加多元化。这是新闻评论繁荣的社会意识条件，同时这也会影响评论员的价值判断。在新闻评论中，评论员只有坚持先进的意识形态，才能在价值选择时不畏浮云遮望眼。

不同的评论员面对同一个新闻事实，作出的价值判断（即新闻评论的中心论点）也会有明显差异，这种主体性差异是新闻评论观点多样性的个人基础。差异和争论是新闻评论的传播价值得以体现的前提条件。新闻评论中不同的观点体现的是不同价值标准的对话与争论。但是，“社会价值评价过程越充分，各种价值观念、各种评价碰撞机会越多，价值选择‘自由度越大，更有可能作出正确的价值决策”[6]。随着社会生活政治色彩的淡化，新闻评论越来越成为公民表达个人见解的重要文体，不同观点的碰撞与争鸣也必将越来越成为新闻评论传播的常态。

新闻评论观点的多样性不仅源于评论员本身的主观性，还在于新闻评论的价值选择具有很强的社会历史性。社会实践条件和社会环境的多样性必然带来价值判断的多样性。任何有意义的价值判断都不能脱离现实的社会条件，不能脱离公众对新闻事件的关注点，并维护社会公认的价值标准。

当然，价值选择是在特定的历史环境和客观条件下进行的，会受到特定条件的限制，因而也不是随意的。在新闻评论中，评论的选题和立论都要先对新闻本身进行事实判断，断定事物的真假，然后才会对新闻相关主体进行价值评价和价值选择，提出价值决策。通过社会实践的检验，事实判断的真假往往具有唯一性，在事实判断基础上进行的价值评价和价值选择也会有相似性。另外，一个评论员在一定的历史时期内，他的价值标准、价值判断和价值选择具有相对的稳定性，表现在新闻评论中就是一个评论员对某一类事件的价值判断和价值决策在一定的历史时期具有一致性。一个评论员同时发表两篇观点对立的评论是不可想象的，也有悖新闻评论的基本伦理。

四、价值等级序列与评论员的价值选择

随着整体社会分工的精细化，人们的利益关系分化得也越来越精细，新闻评论员需要从多样性的价值选择中判断其中的差异，并对其作出评价与选择。而且，由于客体对主体的满足程度不同，价值就有了短期价值和长期价值、深度价值和浅层价值、局部价值和整体价值、个体价值与社会价值的区别。而且，这些不同层次和程度的价值有时也会呈现出冲突性，新闻评论则必须在这些价值中作出选择。这样，新闻评论既是评论员的观点和倾向的表达，也体现了评论员价值选择的序列性。舍勒把不同层级的价值称之为价值等级序列。

舍勒认为，各类价值可以根据其性质确定其等级，这就是价值等级序列。舍勒把价值由低到高划分为四个层次：感觉价值、生命力价值、精神价值和宗教价值。[7]由于东西方文化传统不同，舍勒划分的价值等级序列并不能与我国文化传统中的价值序列一一对应，而且，脱离了社会实践条件的价值等级序列也不符合人们价值选择的客观实际。但是，舍勒却为我们提供了一种价值判断和价值选择的思路，而且，这种价值的等级序列也是客观存在的。

从根本上说，所有的价值等级序列都是价值实践的结果，人们的价值观标准不同，价值等级序列就会有很大的差别，这也是不同的评论观点激烈交锋的重要根源。“面对价值的等级，每个人都可以借助于生活意义的确定，来寻找最有价值和最宝贵的那些‘价值，以作为价值选择的既定方针。”[8]在新闻评论中，评论员也必须判断客体对主体的价值，并在这些价值中排列出一定的价值序列。一种价值的位阶比另一种价值的位阶“更高”，这本身也是价值评价的表现。

不同的价值等级序列关系可能直接影响到主体对事物性质的判断。所以，我们要评价一个事物价值的大小，就必须评价这种价值是短期价值还是长期价值、个人价值还是社会价值、经济价值还是伦理价值。在我国的社会和文化环境中，我们倾向于短期价值从属于长期价值，个人价值服从集体价值、经济价值从属于伦理价值。新闻评论中正确的价值序列关系是新闻评论发挥舆论引导作用的重要条件，也是一定价值观的重要体现。当然，价值等级序列也是相对的，具有社会历史性。新闻评论进行价值评价和价值选择的时候不能脱离评论所在的具体的社会环境和社会实践。但是，在一定的历史时期内，一个社会共同遵循的价值等级序列是相对稳定的。这是新闻评论的价值判断和价值选择能够被公众接受的必要条件，新闻评论只有照顾到这种价值等级序列才具有对社会的引导和启示意义。

五、新闻评论必须维护社会的核心价值规范

价值等级序列并不能完全解决价值冲突问题，新闻评论的任务就是要分析这些冲突的价值在价值实践中的轻重缓急，为人们作出价值决策提供参考。每一个社会及不同的历史时期都会有大家共同接受的社会规范和价值标准，这体现的就是较高等级价值的共通性。一个社会的核心价值观往往就是在价值等级序列中比较高级的价值，新闻评论员优先选择这些价值，并用这些价值观照有关的新闻事件，作出价值评价和价值选择，是评论员维护社会主流意识形态的表现，也是主动引导舆论的表现。

在我国，社会核心价值观中所列举的那些价值就是主流价值等级序列中最高级的价值，比如民主、自由、法治、公平、正义等，也是新闻评论必须遵守的价值选择准则。新闻评论员作为主流价值的维护者和引导者，在新闻评论中必须遵守并传播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其价值判断必须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要求。

“进入新世纪以来，网络媒体的影响力日益增大，一系列关乎国计民生、社会百态的新闻舆论事件，让成千上万的民众通过网络媒体平台关注事件的发生发展，并发表观点、表达意见及参与到公共事件中”，[9]极大地改变了我国舆论的结构。一些与主流价值观相悖的新闻评论扰乱了舆论秩序，混淆视听，必须给予充分的重视。新闻评论是舆论引导和意识形态斗争的重要工具，必须旗帜鲜明地反对那些肢解主流意识形态的价值观。新闻评论员尤其要能够利用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标准，分析那些非社会主义的意识形态哪些是合理的，哪些是有害的;哪些应该批判地借鉴和吸收，哪些必须旗帜鲜明地反对。因为主流价值观和意识形态之所以成为主流，就在于它是特定的文化环境、历史条件和社会政治诸多因素共同作用下历史地实践和选择的结果，是社会存在决定了社会意识的结果，这种价值选择是经过历史和实践证明有利于大多数人民群众的利益和整个社会的利益。从根本上说，评论员“只有忠于事实本质、坚守正确价值标准的新闻评论，才能转化为舆论引导的力量，使民众明辨是非、产生共鸣，进而真正发挥传播的作用”。[10]

总之，新闻评论的价值评价和价值选择体现在新闻评论中就是观点的多元性，而评论员对公共价值的坚守则体现了价值等级序列的相对稳定性，体现了社会共同遵守的价值规范和价值选择标准，二者对于新闻评论员来讲同样重要。没有多元的观点，新闻评论就失去了价值讨论的必要;没有正确的价值观，评论员的价值等级序列就会混乱，新闻评论就会最终混淆事物性质和是非界限，误导舆论。

[本文为河南省哲学社会科学规划项目“习近平关于新闻传播重要论述的实践思考”（批准号：2018WT22）研究成果]

参考文献：

[1]覃芹.新闻评论、价值坚守与舆论引导[J].重庆社会科学，2014（3）：93-99.

[2]赵振宇.新闻评论研究引论：功能、品格、思维、发现[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1：31.

[3]黄和节.新闻评论价值选择：可能性与合目的性相统一原则——以分析“当街摔死2岁女童”事件的新闻评论为例[J].科教导刊，2013（10中）：179-180.

[4]邓辉林.新舆论格局下新闻评论的社会价值[J].青年记者，2015（10下）：16-17.

[5]李秀林.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原理[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95：360.

[6]李顺万.论价值评价和价值选择[J].探索，1996（6）：56-58.

[7]冯契.外国哲学大辞典[M].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2008：289.

[8]正云，彭水生.论价值选择[J].浙江大学学报，1994（4）：117-122.

[9]袁丽媛，王灿发.改革开放40年中国新闻评论的回顾、反思与启示[J].新闻爱好者，2018（6）：4-9.

[10]龔文颖.新闻评论、价值坚守与舆论引导[J].传播力研究，2018（5）：194-195.

（作者为郑州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讲师，博士）

编校：赵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