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古风音乐的发展脉络与文化传承意义剖析

【摘要】本文在对古风音乐的发展脉络进行梳理的基础上，从积极和消极两方面对古风音乐的文化传承意义进行了具体剖析。认为目前古风音乐总体上表现为日益壮大、逐渐成熟的迅速发展态势，对文学经典和传统音乐文化的普及、现代音乐文化的创新和多元化发展、族群文化认同等具有积极意义，但也存在内容空虚消沉、版权意识淡薄、传播运作不规范等消极因素，需要在质量把关、版权保护、市场规范、观念引导等方面加以重视。

【关键词】古风；古风圈；古风音乐；音乐文化

【中图分类号】J639 【文献标识码】A

古风音乐是当前网上流行的一种仿古风格的音乐形式。它起源于古代背景的武侠类网络游戏配乐，注重旋律的优美，多采用民族乐器来演奏，歌词讲求古典雅致、措辞整齐，摒弃通俗音乐中意境和情感的直白表达方式，回避古典音乐的历史厚重感，常在音乐中夹杂念白和文案，通过简洁优美的五声调式、典雅内敛的民族情感、古代典型的故事情节等形成独特飘逸的中国式美感，把受众带入仿佛真实的古风场景。

当前，古风音乐的创作以圈内自娱式业余创作为主，发展还很不成熟，学界对古风音乐的研究也很少，主要表现在对古风音乐的概念和价值探讨、特征分析、文化解读和传播研究四个方面。[1]本文首先对古风音乐的发展脉络进行梳理，然后对古风音乐的文化传承意义进行具体剖析。

一、古风音乐的发展脉络

古风音乐是在网络传播中逐渐形成的音乐类型，是以古代背景的游戏、动漫和影视剧的配乐兴起为契机产生和发展起来的。古代背景的武侠和仙侠类游戏音乐的填词翻唱活动的最早发起时间是2005年，这一年，分贝网（www.Fenbei. com现已关闭服务）设置了古风填词版块，仙剑奇侠传游戏论坛（bbs.pal-club.com.cn）发起了填词翻唱活动。[2]因此，从2005年到现在，古风音乐已经走过了15年的发展历程。综合古风音乐发展过程中的作品原创性、产出数量、音乐风格等因素，可以把古风音乐发展的15年历程划分为四个发展阶段。

2005—2007年为第一阶段。此阶段是古风音乐的启蒙期，其特点是网络上尚未出现古风音乐的原创作品，只有为武侠仙侠类网络游戏音乐填词翻唱的二次创作作品。这一时期，以古风音乐早期歌手心然、董贞、河图等为代表的网络歌手翻唱的歌曲最为突出。心然于2005年7月翻唱的第一首作品《新绝代双骄3》主题曲《守候》是古风音乐的最早作品之一，堪称启蒙之作。

2007—2010年为第二阶段。此阶段是古风音乐的初创期，其特点是网络上开始出现原创古风音乐作品和古风音乐原创团队。2007年1月6日，由早期古风音乐作词人EDIQ和作曲人丢子发起成立了墨明棋妙原创古风音乐团队，通过网络聚集了一群在词、曲、唱、奏、混音、MV制作、美工等方面各有所长的古风音乐创作者，创作了《倾尽天下》《如梦令》《再逢明月照九州岛》等具有代表性的作品。墨明棋妙原创团队的成立成为原创古风音乐诞生的里程碑。

2010—2017年为第三阶段。此阶段是古风音乐的壮大期，其特点是古风音乐作品的数量和热度发生了快速飙升，古风圈①规模得到了快速扩大，古风音乐受众快速低龄化。首先，随着2010年以后各种仙侠武侠玄幻类游戏、小说、电视剧等内容的猛增，古风音乐也顺着这一趋势通过同人创作的方式快速发展。其次，古风音乐的知名度也快速上升，从而引起5sing、Bilibili、网易云音乐等各大网络平台的关注，古风音乐作品与网络音乐平台相互配合，互为推手，共同发展。第三，古风音乐的受众与动漫和动画的受众相互交融，古风音乐受众群体迅速扩大和低龄化。

2017年至今为第四阶段。此阶段是古风音乐的多元化发展期， 其特点是音乐风格现代化、运作模式商业化、古风标签模糊化。首先，网络上涌现出大量EDM（电子舞曲）风格和迪斯科“高燃曲风”的古风音乐，配器不再局限于民族乐器，而是融入现代西洋乐器，甚至歌词也完全用白话文描述古代的故事，音乐源流上开始融入欧美流行音乐元素。其次，古风音乐开始商业化，变成赚钱的工具，如以《琵琶行》《红昭愿》《芒种》为代表的一批歌曲成功“出圈”，即走出古风圈，通过出歌集、商业化演出、漫展活动等为大众所熟知。第三，“古风”标签模糊化，许多本不属于古风圈的流行音乐制作人或歌手涌入古风圈，甚至出现“古风”标签牵强现象。有些流行音乐制作人或歌手为了圈古风粉丝们的钱，而给自己强行打上古风标签，或给歌曲打上古风标签。

二、古风音乐对传统文化传承的积极意义

从文学内容角度来看，古风音乐的发展有利于我国文学经典的普及。古风音乐的歌词创作多引用我国历史典故和文学经典，曲谱常用五声民族调式，将文学经典融入历史背景，用网上虚拟的形式还原历史故事场景，并配以古风古韵的音乐旋律，使得文学经典名作在古风音乐的传唱中得以普及。具体来看，这种文学经典普及过程体现出严肃、传统与流行、时尚之间的统一特征。传统文学名作多表现经典、厚重的历史题材，内容严肃，不易在一般大众中普及；而古风音乐追求清新、雅致，融入流行音乐元素，使得传唱者可以在轻松、自娱、时尚的情境中体会文学经典的美学价值和历史意涵，实现文学经典普及过程的通俗化。

从音乐内容的角度来看，古风音乐的发展有利于我国传统音乐文化的普及、创新、多元化和国际接轨。古风音乐得以流行的关键在于古风音乐爱好者对于中国传统音乐文化的强烈认同与自觉传承，他们通过借鉴民族音乐文化符号、萃取传统音乐元素和阐释古典音乐意象等方式来彰显传统音乐文化的魅力，寻求传统音乐文化普及、复兴的路径，在满足自我娱乐目的的同时，也在表达着对优秀传统音乐文化的敬意。可以說，一方面，他们在进行着音乐的探索与革新，另一方面，则在推动着传统音乐文化的传承与创新。其次，古风音乐将传统音乐元素融入流行音乐，提升通俗音乐文化的品味与格调，使得音乐文化生态多元化发展。此外，古风音乐有时会将西方音乐中的精华融入到本土音乐创作中，如《卷珠帘》在北欧情调凸显的《斯卡布罗集市》基础上演绎成中国的古风歌曲，大量引用苏格兰音乐元素，体现出中国传统音乐元素与苏格兰音乐元素融合的特征，为中国传统音乐文化与世界音乐文化的接轨提供一种思路。

从文化主体的角度来看，古风音乐的发展有利于精英文化大众化和大众文化主流化。精英文化原本以受教育程度或文化素质较高的少数知识分子或文化人为主体，具有小众文化的属性，但精英文化一旦融入古风音乐中，经过古风音乐爱好者广泛传播和通俗化演绎，便增加了大众文化的属性。虽然当前的古风音乐只能归属于大众音乐文化中的小众音乐门类，在主流文化的边缘地带活跃生长。但是，在青少年有着极大社会影响力和商业影響力的今天，古风音乐的生命力显得异常顽强和旺盛，它一方面刺激主流音乐文化，使主流音乐文化多元化发展；另一方面，也能对主流音乐文化起到修补的作用，在与主流音乐文化形态的调适和协商过程中，使得我国音乐文化形态具备更大的创新和开放的可能。事实上，古风音乐已经渗透到人们的日常生活中，正在逐渐成为主流。2013年10月6日，江苏电视台公共频道报道了墨村的“金陵秦淮夜”演唱会，大量的古风音乐从网络向传统媒体和公共平台传播，其中的优秀作品被众多流行歌手演唱，同时，越来越多的古风音乐代表人物走到台前被更广大的听众所接受。这些现象表明，古风音乐正在逐渐被更多人关注，有主流化的趋势。

从文化价值的角度来看，古风音乐的发展，为青少年自觉传承传统音乐文化提供了新的模式，为培养青少年学习文言文的兴趣提供了新的手段，为促进族群文化认同提供了新的思路。古风音乐在古风音乐爱好者中激活了传统音乐文化的生命力，古风音乐爱好者因为对音乐艺术审美的敏感和对传统音乐文化的崇敬，充满热情地投入到古风音乐的创作和传播活动中，成为传统音乐文化的自觉传承者，由此形成青少年自觉传承传统音乐文化的一种新模式。同时，古风音乐歌词的创作和传播通常会涉及古文经典的处理和引用，而文言文是处理古文经典的必备语言工具。因此，古风圈青少年对古风音乐的兴趣和爱好会成为他们学习文言文的动机和动力，这为培养青少年学习文言文的兴趣提供了新的手段。此外，古风音乐爱好者群体拥有相似的共同话语、表达方式和对于古典文化、古风音乐共同的爱好，让圈内人彼此认同，相互视为“知音”，共同结成志趣相投的青年部落联盟，并由此衍生出一种新型的青年文化形态——古风音乐文化。这种文化保留、继承、发扬了传统音乐文化元素，为族群认同提供必备的向心元素，为促进族群文化认同提供了新的思路。

从文化艺术创作的角度来看，古风音乐的创作和传播模式为创作主体与接受主体之间的交流探索了一条新的渠道，创作者与接受者之间可以通过现代通信网络进行即时交流，并由此而生古风音乐的可修改性与多版本性，使得创作者与接受者可以便捷地在线沟通和交流，即时探讨作品的修改和再创作问题。

三、古风音乐对传统文化传承的消极意义

古风音乐源起于2000年后我国武侠类网络游戏的配乐创作需求，且主要以“80后”“90后”乃至“00后”年轻人为爱好者群体，这些人围绕古风音乐及与之相关的网络动漫、游戏、小说文化在网络空间内聚合成为古风圈或者古风音乐共同体，在流行音乐为王的时代里，他们由于对于古典文化、古风音乐共同的爱好，用自娱、互娱和相互鉴赏的业余、非专业方式，传播和发展古风音乐这一新兴音乐文化，对传统文化的传承不可避免地存在着消极因素。

从内容角度来看，许多作品内容空虚消沉。古风音乐之所以能够获得古风圈青年的喜欢和迷恋，是因为其正好迎合了年轻人爱幻想、爱做梦的浪漫心理，符合他们关于家国、江湖、爱情、侠义等虚幻的想象，能够让他们从青春的苦闷、生活的迷茫、求学的艰辛或创业的艰难中暂时抽离，穿越到遥远往昔的哀怨愁苦或浪漫迷离的侠骨柔情之中，在虚幻中获得心灵释放与精神慰藉。但由于内容的虚空和对社会现实的回避，许多古风音乐作品带有明显的逃避现实和精神麻痹特征。因此，对于正处于社会转型发展期的青年人，古风音乐蕴含着一定的消极误导作用。

从主体角度来看，许多作者创作目的不明确，许多受众欣赏行为存在盲目性。古风音乐创作的主要目的是自娱和群体内相互鉴赏，缺少大众音乐文化特有的市场目标和商业价值追求，也缺少主流文化的价值追求。创作者多为非专业出身的业余爱好者，而受众多为年少且缺乏一定鉴赏水平的粉丝；他们追捧古风音乐往往是因为对古风音乐创作和表演偶像的盲目崇拜，而非对传统音乐文化的崇敬；他们往往由于文言文功力欠缺，传统音乐文化修为有限，表达不准确，理解不透彻，甚至存在对传统文化的随意解读和误读、堆积古典文化符号、贩卖文化情怀的现象。

从议程角度来看，古风音乐的创作和传播尚未形成基本有效的行业规范。古风音乐的创作过程往往是业余爱好者在自娱自乐的情景下玩味音乐的过程，缺少专业评审方面的质量检视议程设置，导致当前网上传播的作品质量良莠不齐。有些古风音乐制作者由于缺少专业方面的自信，甚至宣称自己的作品纯粹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兴趣爱好和圈内交流，拒绝商业运作，导致作品版权归属不清晰，版权纠纷时有发生。此外，由于商业包装和市场运作的缺位使得当前的古风音乐主要依靠互联网传播，传播手段单一，难以规范交易，难以进入网络之外的大众生活空间。

四、结论

古风音乐是以古代背景的游戏、动漫和影视剧的配乐兴起为契机并在网络传播中逐渐形成的音乐类型。自2005年至今，古风音乐已经走过了15年的发展历程，分别经历启蒙期、初创期、壮大期和多元化发展期，总体上表现为日益壮大、逐渐成熟的迅速发展态势。纵观古风音乐的发展过程，对传统文化的传承具有显著的正面积极意义，但也不可避免地带来一定的消极因素。从正面来看，古风音乐的发展对文学经典和传统音乐文化的普及、现代音乐文化的创新和多元化发展、族群文化认同等具有积极意义；但从反面来看，存在内容空虚消沉、版权意识淡薄、传播运作不规范等消极因素。因此，需要在质量把关、版权保护、市场规范、观念引导等方面加以重视。

注释：

①指互联网上存在的崇尚“古风”情怀的青少年群体，他们共同持有爱古崇古的价值倾向，内容包括古风音乐、古风文学、古风绘本、古风服饰、古风游戏等古风文化。其中，古风音乐最为突出。

参考文献：

[1]王操，王睿琪.古风音乐发展与研究述评[J].文学教育，2018（11）：（上）：112-114.

[2]周显宝，熊楚月.民间文艺复兴：草根乐风与多元审美——中国网络古风流行音乐考察与研究[J].南京艺术学院学报（音乐与表演），2016（1）：101-110.

作者简介：王操（1963-），男，汉族，湖南，博士，副研究员，研究方向：智慧城市、数字创意产业、古风音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