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韵笛
城市表达了居住地外观在过去和现时生活中的一般趋向和特性,城市的结构形态是长期变化过程的结果,并把历史层理传递给城市景观[1]。对于在时、空两个向度上都很复杂的城市,通过比较研究相似形态构造的累积变化过程,进而总结发生学规律,有益于对城市历史景观的深入识别。本文聚焦于在中国和欧洲都曾盛行过的城市在某一历史时期内同时并存双重城墙或两座城池的现象①,比较“双重城”空间形态发生过程的异同,并由表象的描述性研究延伸至深层的成因性研究,探讨城市空间形态演变背后的规律、特征及影响因素。
将社会发展形态都很特殊的时代或地形条件差异极大的地区进行对比,通常会使比较双方呈现出巨大的异质性,对研究发生学规律的意义不大。有鉴于此,选取比较对象时除了考虑城市空间构造上的相似性,还需要确定可以对比的历史时期和地域背景。
本文选择的可比较的时期是历史学中的中古时期,即公元5—16世纪。在欧洲是476年西罗马帝国灭亡到15世纪末新航路开辟之前,而相对应的在中国则是南北朝到明朝这段历史时期。中古时期的前期,罗马帝国和汉帝国的相继解体分别使欧洲和中国的政治制度、经济、文化遭受破坏,很多历史古城被废弃。欧洲在经历了几百年民族迁徙征战、经济文化低潮之后,直至11世纪城市重新兴起,其中一些城市基于已存在的聚落,加筑了防御性围墙,形成军事城堡(burg),而后又随着城市空间的拓展逐渐演化出二重甚至更多重城墙。14世纪起西方商业资本的活跃促使封建经济走向衰落,社会形态改变,文艺复兴开始,此时欧洲已经出现很多具有多重城墙的城市。而在东方的中国,同样经历了近200年的南北朝大分裂时期,而后在公元6世纪末至13世纪摆脱了分裂,再次建立统一的杨隋、李唐王朝,达到了中国封建社会的顶点。之后虽然也有短暂的割据动乱,但城市建设和经济发展都取得了长足的进步。中国漫长的筑城史中,作为城市行政核心的子城②及由它与罗城组成的重城形制萌芽于汉,产生于南北朝,普及于唐,宋代开始衰落,最终于元末消失[2]。由单一城池向多重城池的转变过程,多见于唐宋时期。综上,在公元5—16世纪,中世纪的欧洲和封建制度发展中的中国经历了类似的由衰转盛的历史进程,但也存在着发展历程的时间差和社会形态上的异质,这是中西封建社会城市形态对比的一个基础。
从地理环境来看,莱顿城(Leiden)坐落在荷兰西部滨海地区,莱茵河、马斯河和斯凯尔特河的三角洲区域,地势平坦,有少量丘陵;伍斯特市(Worcestern)位于英格兰塞文河东岸的米德兰平原之上;宁波明州府城地处宁绍平原,姚江、奉化江和甬江三江交口;扬州位于长江北岸、江淮平原南端。本文选取的城市,或处于大河流域的平原地区,或处于以农业生产方式为主的河谷丘陵地带,相似的地理环境是比较的另一个基础。
2.1.1 中古时期莱顿城
莱顿城坐落在荷兰西部靠海地区,市中心有莱茵河穿过。城市起源于为军事防御而建造的城堡,后逐步发展成大城之中套一座小城堡的双重城结构,其演化过程大致分为以下几个阶段:
(1)公元13世纪中叶以前以高地城堡为核心的军事基地
莱顿城起源于新、老莱茵河交汇处的三角形地区。公元12世纪开始,以岗丘上的伯爵城堡为核心,逐渐建成围合的城墙,城墙内是军事防御基地。城墙外岗丘之下,围绕宗教中心高地教堂(Hooglandsekerk)已形成小片居民聚集区,但还不能构成真正的城市,整个地区仍是以军事防御功能为主的“城市起源地”。
(2)公元13世纪中叶至13世纪末,获得商业功能,形成早期城市
军事基地良好的交通地理区位为城市成长创造了条件。随着欧洲社会逐渐稳定、商业活动复兴,1250年开始,不断有商人和工匠迁徙到新莱茵河南岸,建造堤岸街。1266年建市以后,在城堡和南岸之间的河段逐渐发展出定期的水上集市。便利的水路交通促进了贸易的快速发展,吸引了大批来自南方比利时伊普尔(Ypers)的难民,而他们带来了新的毛纺织和加工技术,大幅提升了莱顿城服装加工业水平[1]。在商业街持续发展到一定程度时,南岸的腹地也逐渐建造起容纳更多住宅、店铺和手工业作坊的城市新区,其布局具有中世纪城市的特点,宗教建筑彼得教堂(Pieterskerk)居于中心。
(3)公元13世纪末至17世纪,城市环绕城堡有机增长,构筑棱堡式城墙
1294年,伯爵城堡以东扩展出一块预先经过规划的建设用地,地块由数条平行的河流分隔,安置逐渐发展起来的毛纺织工厂。随着莱顿城羊毛加工业的迅速成长,大批纺织雇佣工涌入城市。1355年羊毛商人在老莱茵河北岸增建了厂房和住宅,沿着河北岸出现了新的堤岸街,后发展为城市商业街。1389年,莱顿城又在新莱茵河南岸扩建新区,开挖河道作为城市内的主要通道。这一阶段建设的新区突破了传统中世纪城市的布局模式,以“平行河道+建筑排列”的模式有机增长。
进入17世纪后,莱顿城已有100多家纺织企业。1610—1659年,城市空间再度向北和东方向同构式拓展,同时出于防御需要,在建设用地外围构筑了棱堡式的城墙[3]。新城墙的出现界定了城市的边际,但城墙内并没有被建设用地完全填充,还留有部分空地。至此,莱顿大城套小城的“双重城”形态成型。
综上,莱顿城经历了“高地城堡—沿河街市和早期城市—城市新区渐次拓展—建成围护城市全体的城墙”的演变过程(图1)。
2.1.2 唐明州府城
宁波城起源于战国前的句章港。“因港兴市、因市设城”“港通天下”是宁波府城的历史性成因[4]。隋唐以后,句章逐渐衰落,甬江流域的港区迁至姚江、甬江和奉化江三江口,依托三江内河水运建立了明州港。自唐代开始,明州府城逐渐发展出“子—罗”内外双城结构,子城标志了宁波城市发展的起点,罗城则控制了明州府城的形态[4]。其过程可分为两个阶段:
图1 莱顿城双重城结构演化过程图
(1)唐初期(公元8—9世纪初)在早期城市的基础上修筑子城
明州府城的子城并非城市最初的定居点,在明州建市以前,居民聚居于771年搬至三江口的鄮县县城中。唐开元年间(738年),朝廷在此处设立了明州。唐长庆元年(821年),时任明州刺史韩察在原鄮县县治西边地势较高的地方主持修建了有城墙围合的明州子城,“周回四百二十丈,环以水”,③子城内为官府衙署驻地,百姓附居于子城之外。
(2)唐中晚期(公元9世纪中后期)港市成型,修筑罗城
子城建立后,依托逐渐发达的造船业,明州港的海外贸易交往开拓出新的格局,滨江地带的商品交换市场愈发繁荣,港区后方腹地涌入大量商人和船匠。围绕着原鄮县县治也发展出城市内部的商业集市—官市。考古证据显示,唐代时期明州港区位于余姚江南岸的和义路一带,这一方面是受限于自然水流条件和航船技术,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在此设立港区,距离城市的管理机构子城和商业机构官市较近。
安史之乱后,唐咸通元年(860年),子城外附居的州民为防御战乱,自发利用夯土在江河边垒成防御工事,唐乾宁年间(894—898年),明州刺史黄晟发动民众,利用32年前修筑的土垣,建筑了砖石垒成的城垣。新城墙的形态比较自由,东北至东南段受地形影响,顺沿着江边修筑,而东北城墙从濠河头到三江口一段有意识地内凹,退江边100余米,让出了滨江的狭长地带[5],将港区部分划出城外。至此,明州城市规模扩大了20余倍,形成了一种梨形罗城套方形子城的空间形态。
综上,唐明州府城经历了“早期县城—子城及外围港市—建成围护城市全体的罗城”的演变过程(图2)。
图2 唐明州城双重城结构演化过程
2.2.1 中古时期伍斯特城
伍斯特城位于英格兰中部塞文河东岸,也是以防御性城堡为核心,后来获得商业功能演变成城市的典型例子。从公元7世纪至11世纪末,伍斯特逐渐呈现出并连的复合“二重城”的空间形态,其演化过程为:
(1)公元7—9世纪河畔高地上的修道院和围墙
公元7世纪,伍斯特城在赛文河畔的高地上修筑了奥斯瓦尔德修道院,并依托从罗马时期遗存下来的防御沟壕和堤筑,围绕修道院建筑了城墙。城墙内包括奥斯瓦尔德修道院、680年建造的大教堂和神职人员工作生活的主教区,构成了伍斯特城市出现前的核心空间单元,城墙和河流共同限定了空间单元的边界,这种形态一直延续到9世纪初。
(2)公元9—10世纪城市获得商业功能,构建新城墙
公元9世纪以来,依托塞文河的水运条件,一些外地居民聚集到原罗马城墙北侧的河畔区域生活,小规模地开发建造码头。880到890年,伍斯特在原有的防御体外建造了新的筑堤和沟壕,新城墙内部出现具有中世纪城市布局特点的中心教堂和居民区。此时的城镇地块是小而无规则的,街道狭窄凌乱,难以穿越,这是因为居民大多从商,更看重河流和码头而非花园和果园[6]。
904年,大主教将教区西侧一片滨河土地拨给郡长修筑了新的码头。码头和港口的建成迅速吸引来贸易和居住,推动了伍斯特城以羊毛手套、机床和五金生产加工为主的工业的崛起和快速发展[7]。伍斯特在10世纪逐渐发展成塞文河畔的重要渡口城市。
(3)公元10-11世纪城市不断发展商业功能,沿主街拓展
进入11世纪后,伍斯特的城市空间增长模式发生变化,新城墙内形成了尺度较宽的商业主街(High Street)并带动两侧建设用地的开发。城墙外围绕着城堡产生了直接服务于工业的市场,均坐落于城墙出口处的开放空间,一处靠近河边,一处位于主街与城墙交口。公元11世纪中期以后,主街两侧的用地划分成很多狭长、规则的矩形租地地块,与欧洲北部城镇常见的形式一样[6]。沿主街向南在旧城墙内,修道院北侧又拓展出新的居住区。而11世纪以后城市道路开始沿着山脊向北方延伸,建设用地也不断向北开发,形成线形的郊区④[8]。
综上,中古时期伍斯特城经历了“城墙围护的修道院—新城墙围护的城市新区—沿主街不断填充建设用地线性发展”的演变过程(图3)。
2.2.2 唐扬州城
扬州古城历史悠久,城市形态几经变迁。本节历史演化研究主要聚焦唐朝时期扬州城首尾相连的“双重城”形态的形成过程,其建设历程早有历代学者文献考证,加之1949年以后的考古调研及发掘,大体已成定论:
(1)汉至隋朝(公元5—6世纪),子城因袭宫城旧址
唐代扬州子城筑于北部蜀冈高地之上,是在吴邗城、楚广陵城、汉吴王刘濞城和三国东晋南朝的广陵城基础上兴修,历代因袭旧址,位置规模几乎没有变动。唐代子城亦称“衙城”,为官府衙门集中之地,具有行政管理职能。
(2)隋至唐初(公元6—8世纪)沿河街市带动城市发展,唐中晚期(公元8—10世纪)修筑罗城
自隋炀帝凿通大运河以来,扬州成为连接江南运河和长江入海口的重要枢纽,政治、经济地位日渐突出。有学者研究显示,隋朝时期扬州已经出现了商业性的街市,其位置很有可能在古运河两岸,而非隋江都宫城中[9]。
图3 伍斯特城双重城结构演化过程图
入唐以后,城市商业依托运河水利快速发展,扬州成为中国东南地区的商品集散地、对外贸易的重要港埠之一。仕民工商逐河而居,形成以运河为中心的工商业聚集区,之后又沿着运河建设了许多码头以及大市、小市,逐渐形成繁荣开放的“十里长街”。商业的繁荣进而吸引了以安史之乱(755—763年)后来江淮地区避难的士人商贾为主的大量人口。为加强城防,扬州在蜀冈之下建筑新的城池。虽然罗城的创建年代在史籍中并无明确记载,但众多考古发掘显示,并不存在隋及初唐时期的罗城城墙遗址,罗城是在唐中晚期,街市迅速发展、人口急剧增多的形势下开始规划修筑的,内部布局模式也体现了以街市为中心的规划思想[10]。至此扬州形成不规则形子城和矩形罗城相连的“双重城”形态。
综上,唐扬州城经历了“宫城转化为子城—沿河街市带动新区发展—形成围护城市新区的罗城”的演变过程(图4)。
图4 唐扬州城“双重城”结构演化过程
将四座中外城市“双重城”结构形成之后的城市空间、功能布局进行对比可以看出,四座城市城墙的形状构造,子城/城堡和罗城/外城的空间关系,河流与城墙的空间互动作用等不尽相同,各具个性。但也在某些方面表现出共性:其一,中国的子城和欧洲的城堡类似,都选建在地势较高的位置,以突出其防御性;其二,中国的子城一般为地方行政衙署用地,罗城为工商市肆及市民居住区。西欧的城堡内是城市军事或宗教中心,外城发展商业、工业和居住,呈现中世纪城市的布局特点。中西城市的商业街区都设于方便进出城市的主要通道上,手工作坊一般分布在商业街道背后,也与进出城市的水路通道相近。子城/城堡和罗城/外城中的商业区之间都有着相辅相成的紧密联系,商业集市或街道围绕子城/城堡生长,如莱顿城和宁波明州府城;或商业轴带逐渐延伸与子城/城堡连接,如伍斯特城和唐扬州城(表1)。
通过对城市形态演变的历史阶段性特征进行梳理和比较,可以看出, 中古时期的莱顿、伍斯特、宁波明州城及扬州城的“双重城”结构形成过程具有相似的时空轨迹。大体上都经历了“城市起源地—子城/城堡(濠郭围护的政军功能区或宗教中心)—子城/城堡外的城市新区(商业街市和居住区)—新城墙围护的城市”几个阶段,但具体过程略有不同。笔者将“城市起源地—子城/城堡”的发展阶段归纳为发生期,将“子城/城堡—罗城/外城”的发展阶段归纳为成长期,四座城市的区别体现在:
在发生期,宁波明州府城是先有城市,再筑子城,子城内道路、街区尺度的协调排列显示该城之中子城的产生应该是原有的城市聚落已经发展到一定规模之后再构筑的子城,选址与布局受既有城市形态的影响,在结构上不得不接受早期形成的城市肌理,比如子城实际所见的坐落方位偏置现象(东北向倾斜约25 °)[11];而扬州的子城是由古代王都的宫城沿袭而来,隋代开始才有人迹大规模活动于蜀冈之下,人口逐渐聚集形成城市;伍斯特和莱顿城在发生期形成的高地城堡,属于具有政军功能或宗教属性的空间单元,构建了具有吸引力的城市出现前的核心,但很难将其纳入真正的城市范畴,属于先筑城堡,再建城市。
在成长期,宁波明州府城、扬州城和莱顿城都是依靠港口和商业街市带动新的居住区发展,城市新区成长到一定规模后,修建城墙把居住地围护起来。而伍斯特城略有不同,从时间上看,外城城墙的修筑先于城市港口和商业街的出现,伍斯特城的空间拓展是先将城墙围护的宗教建筑和生活区的空间单元同构性地发展,而后再获得商业功能,转型为港口城市的。
有学者提出城市形态演变的本质是城市功能与城市形态矛盾运动的结果,其演变动力可能来自政治、经济、文化以及社会深层的支配力,而城市形态演变的内在机制,就是形态不断适应功能变化要求的演变过程[12]。
不仅是演化规律,双重城结构生长的动因也有相似之处。在发生期,区位条件和政治军事功能为主导因素。本文列举的四座中外城市均发源于水运交通便利的地区,最早的城市聚落都选建在地势高耸的位置,注重安全防御的意图明显。中世纪前期欧洲面临着来自阿拉伯人、诺曼人、马扎尔人等各方力量的频繁入侵,战乱不绝,政治上呈现无政府状态,既要防止入侵,又欲对抗国王,迫使封建领主修筑城墙来保护自己不受侵害[8]。如伍斯特城恢复罗马时期的城墙,把修道院变成修士(女)的避难所;莱顿城在军事城堡外加筑城防,都是出于自卫的需求。中国早在先秦时代,各诸侯国的都城就采取了诸侯王公居住的宫城与贵族平民所处的外郭城相套的形态[8]。宫城建在地势高耸处,俯瞰全城。自南北朝以降,一些沿袭了古代宫城(如扬州),或新建了子城的地方城市(如宁波),其子城内主要安置官署和庙宇等行政、宗教机构,其防守功能虽比不上欧洲城市中的城堡,但依然带有明显的军事防御性质。
“双重城”结构的成长期则主要体现了自然地形与经济活动的影响:其一,自然地形影响城市的增长边界和城墙的形态,如明州和扬州的罗城边界受限于地形,顺河流而建,而伍斯特城河流和城墙共同构建城市边界,城墙呈现半围合的状态。反之城墙的构型也作用于自然地形,莱顿城的棱堡式城墙和扬州的方形城墙较多体现出人工规划意志,相应改造了河道。其二,经济发展是最终形成罗城/外城的最大内在驱动力,商业行为的发生促进了城市空间扩张,通常先在子城/城堡外围的主要交通通道处产生产品市场,为已有的军政机构和市民社区提供生活需要,这个市场不断吸引市民商贾,刺激人口增长。社会大环境趋于稳定后,子城/城堡也不再是单纯的防御体,获得商品交易的功能,逐渐呈现出子城/城堡和外围的城市商业区之间相辅相成的紧密关系,最终外围城墙将居住地整体围护起来。诚然,成长期军事防御仍然是城墙的直接作用和主要功能,但经济发展是其出现的内在驱动力,而防卫目的更多体现在塔楼、瓮城等城墙构造和材料的微观层面。
何依教授在《四维城市》中探讨中国古代城市城墙的演化时写道:“城墙限定了城市的规模与形态,但城市形态的发展并非是按照一般容器盈满后外溢的原理,即从城内填充到城外拓展的演进,而是到了一定的阶段,在古城内尚有大量非建设用地的情况下,城外的关厢作为一种特殊的经济形态,先于城内发展起来。”这一特点在本文列举的城市中都能得到验证,中西方并无二致。伍斯特城尤为明显:公元9世纪新城墙修筑成型时期,原修道院围墙内土地尚有很多并未开发建设,直到公元11世纪中期以后,城市沿着商业主街南北向延伸,原城墙内又拓展出新的居住区。而后城市以这种生长模式继续向北拓展,城墙限制城市发展的弊端越发明显,破城的趋势逐渐呈现。本文主要探讨双重城形态的源起和成型,衰落阶段有待日后研究。就单一城池发展为“双重城”的过程来看,莱顿城居住区和工厂区围绕城堡向外渐次拓展,明州府城东区港市、西区居住互动增长,伍斯特、扬州城分别沿山脊和河流不断填充商业和居住用地。成长期的过程可总结为不同功能用地多次嵌套填充、优化重构的过程。
本文以中古时期的伍斯特城、莱顿城和宁波明州府城、扬州城为例,通过形态时期的梳理对形态发生的社会经济背景进行解读,推衍“双重城”空间结构形成的演化逻辑及其成因,并比较归纳异同。可以看出,这四座中外城市的“双重城”演化具有相似的逻辑,其阶段性特征、发展动因、空间形态、功能分区及生长模式都具有一定的共性。当然,本文的推论是否可以涵盖不同区域的“双重城”型城市,以及不同类型的城市空间生长的差异及其原因,还有待深入探究。
注释:
① 这种现象在规划史、建筑史中至今没有一个特定的专用名词。董鉴泓先生在《中国城市建设史》中称之为“双重城”;张驭寰教授称之为“分城” ;陈桥驿先生在介绍大同城垣时称城外之城为“附城”;顾朝林博士在研究“春秋战国时期城市发展”基础上提出“主、辅城池”之说 ;此外,还有“套城”“围城”“关城”的说法。本文取“双重城”的说法。
② 本文研究的子城,有时又称“牙城”“衙城”“内城”“小城”,是指在地方城市中,以围护行政、军事等公共机构为主要目的、 修筑于罗城(又称“外城”“大城”)之内的小城。
③ 《乾道四明图经》卷一《城池》:子城周回四百二十丈,环以水,丽谯揭奉国军之额,太守潘良贵书,州楼揭明州之额,旧钱氏书,今潘良贵书。……奉国军楼中有刻漏,皇朝庆历年太守王周重修,是时王文公安石为鄞宰,尝铭之……绍兴辛巳,太守韩公仲通访得吴人祝岷,考古制冶铜为莲漏,至今用之。
④ suburbs,军事城堡外成长起来的市民商业社区常被称为“郊区”, 英文常用faubourg 或suburbs,即接近城堡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