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毓颖, 王艳平
(1. 中国海洋大学管理学院, 山东青岛266100; 2. 东北财经大学旅游与酒店管理学院, 辽宁大连116025)
关于旅游是什么,已有诸多观点,如旅游是异地审美[1],是诗意的栖居[2],是前往一个非惯常环境[3]等,旅游可以有很多的属性[4]。对旅游本质的认识因人而异,因为旅游是临时社会,临时社会具有很强的包容性,加上旅游本身是很包容的社会现象,同时以聚落社会的定居价值观看移动的旅游社会,旅游本身是复杂的。但若是以移动的眼光看旅游,那旅游就只是旅游,旅游就是在路上。
除了动与不动的视角外,是静态地看旅游,还是动态地看旅游,不仅是看旅游之动态,观者自己也要动起来,在移动中观察移动之物[5]。旅游复杂性并非只在于其本身的不确定性大,而在于混合的复杂性。在还原论视角下任何事物都是简单的,而随着一段时间的演化可能都会变得复杂,随着旅游形式和内容的丰富,在演化的过程中接纳了很多 “支流” 汇入,当然也有些 “水” 会蒸发和渗透到地下去,旅游的复杂性便是如此形成的。现状是复杂的,但在还原论视角下总是简单的,为了看问题更清楚些,搞清楚来龙去脉,对许多事物也都可以进行还原处理。还原的简单不代表现在的简单,复杂都是发展过程伴随产生的,越演化越复杂,即还原论除了简单性以外还有可生成性[6],就如星体最初只有氢和氦一样,在极高温作用下氢和氦发生聚合作用。太初有道,大道至简。基于还原的那种简单,说明在发展的过程中需要接纳也需要选择,经过无数次简单的选择,如同迷宫积累起来也错综复杂。
本文所说的 “旅游观” 是作者的一种看法而已。若与什么观点说法相比,“什么观” 的观点则较为稳定与重要,是一种比较主流的看法,在立场上鲜明地区别于其他。因而以 “旅游观” 与 “关于旅游的一个观点” 两种说法,体现的是一种纯粹的价值差异,这是个如何看待语言的语言观问题[7]。像旅游本质的 “审美观”“诗栖观”“非惯常观” 等都可以称为观点,因为学界已较为广泛地认可认同了这些说法。如果说旅游的 “审美观” 是理性的,立足主体而涉及客体,“诗栖观” 则是感性的,旅游者诗意的行为如鸟雀,而 “非惯常观” 则偏重于客体,立足客体而涉及主体,那么本文所提出的旅游如“家内行走”,也就相当于是在说 “家内观” 是现实的,旅游并没有离家,旅游或有对家的重建意义[8]。如此就有了 “理性、感性、客体、现实” 等4 种观,理性与客体相对,感性与现实相对,“家内观” 属于旅游现实观的一种。
以往对于旅游本质和旅游体验的研究多集中于旅游异地性这一特点,研究旅游体验的异地感,认为旅游者追求的是旅游世界与生活世界的差异性,并且是旅游者的主要动机,旅游者带着寻求差异的诉求前往陌生的环境,其在于与目的地互动过程中的体验特殊。但随着科技的发展,旅游体验的异地感会随着信息的可获得性而减弱,本文认同前人关于旅游活动的异地性研究,基于此提出旅游的 “家内行走观”,强调游客前往异地时主观对于旅游目的地的熟悉感,与陌生相对,探讨这种现象产生的原因以及在这种现象背景下旅游行业的应对方式。
在如今的旅游实践中,有些目的地对旅游者而言确实是陌生的[9],但也有些至少某种程度上是熟悉的。当旅游者已经多次去过那个目的地,或者该目的地早就被关注了,大量网络信息让旅游者可以提前获取,旅游者虽然没去过但也有一种熟悉感或亲切感。随着老龄化社会的到来,人们离开常住地回乡与省亲旅游的情况增多,或者前往曾经的生活地与工作地,也属于一种故地重游,这些旅游都让人有熟悉感与亲切感,目的地并不让旅游者感到陌生。随着居民收入的不断增加、旅游者旅游经验的积累和中国对外交往的日益频繁,出国旅游现象也大规模出现,便捷与高速的交通系统以及通信技术日益发达,如智能手机的广泛使用等,手机朋友圈里充满各种域外信息,其中就有来自世界各国旅游地的图片和视频,异国也变得不那么陌生。
当旅游目的地让旅游者感到熟悉时,旅游本质是否会发生改变,旅游者是否有家乡偏好[10],家乡偏好能否随着年龄增长泛化,旅游中是否有博爱精神,这些问题值得重新讨论。当然,对异地的熟悉程度因人而异,也因地而异,但不管怎样,有多少程度的熟悉就可能带来多少 “家” 的感觉,旅游是有 “家情怀” 的。各酒店与目的地常以口号 “宾至如归” 做宣传,从旅游管理者角度而言,早有为旅游者打造一个 “人在旅途中的家” 的意向,故以“家” 的视角看旅游的观念早已存在,但本文是正式将其当作研究对象的,不是探讨如何为旅游者打造一个旅途中的家,而是把目的地当成家的重要组成部分,即旅途也是家。以往的 “宾至如归” 往往是指旅游目的地服务设施和服务态度让旅游者在旅游中有种 “家的感觉”,在旅游中像在家里一样安心自如,在服务态度基础上还包括具体的情景摆设,如宾馆的房间里放有沙发、桌子上有凉水杯等。也即就一般意义而言,现代旅游可能有两种性质,一种是异地体验的性质,一种是如家内行走的性质,本文关注的是第二点性质并视其为新发现。
因信息、交通等技术发展让地球相对地缩小了,这是世界与学界较为公认的说法,随之出现了地球村、全球化、国际化等相关概念,都是直接或间接地表明世界是在相对变小的,也即时空压缩[11],时间、空间都变成了有弹性的维度。当然不是说物理的地球在缩小,而是说世界各地联系更加紧密,由一地到另一地的旅行和信息传递速度更快了,空间距离相对变小。然而有一利必有一弊,全球化有其好处也必有值得忧虑的地方,如 “热钱问题”“黑客问题”,正是因为互联网让万物相连接,给一些“非法牟利者” 可以钻营的空子。因而发展不能一味地只说好而不谈忧,两方面平衡地考虑才是万全,谨慎地向前发展,稳中向好才是好。即不发展不行,只发展而不忧患也不行,自信与反思相结合地发展才是比较好的。
当交通高速化,包括公共交通工具便利化和私家车的普及,人的活动半径增大,在附近转转的“附近” 与以往的范围也是完全不同的。当世界不再总是以欧几里得几何空间的物理长度进行度量,而是改为以时间的时程(time- distance) 进行度量,就会发现世界真的变小了。既然是世界变小了,那么世界上的所有尺度(scale) 是不是也跟着被压缩了,国家变小了,省市县区乡镇村都变小了?答案却是否定的,不能一切都变小,哲学告诉我们一定有对抗的力量存在着,即在地球变小的过程中,与之对抗的力量也在由无到有,由弱到强,那个抵抗力量就是人和家的尺度,即家是在增大的。生态必须是平衡的[11],社会的发展也是逐渐解放人性的。故本文认为随着社会的发展,虽然来自社会的压力越来越大,但人们也会经常通过各种方式释放压力,如去旅游、休闲、游憩,去做户外活动、健身等;除了工作之外,其他所有的地方与事情,都可以是家及家内的活动,人们是在 “家” 里释放压力的,家的性质正在发生改变,那实际上就是家的扩大。在这里做个比喻,就如在抗日战争时期当解放区的面积被日伪力量所压缩时,发展空间受到影响,那只有 “到敌人后方去”,故 “到敌人后方去” 是一项英明举措[12]。
也即从 “家内行走” 这一视角可以很好地平衡“地球变小了” 这一现象,本论文试图从哲学层面进行思考,让这世界公认的观点上升为一个哲学问题,而不只是对客观现实现象进行描述。视旅游为 “家内行走”,家里怎样行走呢,那就是家很大,四海为家,整个地球都如家,哪里的土地都是人类之家。也好比到另一个房间去看看,到仓库去看看,因为好久没去了,或是工作忙没时间的原因等。如此也诠释了那样一句现实中广为人知的名言,“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而对于这话的逻辑似乎可以这样理解,即世界在缩小,而家在扩大,家在渐近于世界。“we are one,one is family”,在人们的意象中越来越有这样的感觉,即哪里都可以是家,此时想去就去吧,天下一家[13],在家里各处转转也是应该的,那是地球人的权利。
家扩大了便有了非真实性,如今的家与以前的家也不一样了。以前的家很小,每个人对家都十分了解,知道每一个角落,因而以前的家是真实的。但当家变大了以后,就有了解不到的地方,就如《红楼梦》 那样有些梦幻,也如人进了皇宫,进入者对一些地方是不十分了解的。这也说明博大精深代表着有些相反的两方面[14],而既能博大又能精深实属不易,因为人的精力和时间有限。故这种知道得不多与不全面的认识就不能达到代表客体的真实,与客观真实的状况有出入。也正因如此,也为各地打造旅游地形象创造了机会,留下了创作空间,这是非真实性带来的好处,也说明 “旅游如家内行走” 这一观点能够与既有的有关概念连接起来,如通过非真实性与旅游形象概念联系起来。非真实性并非不好,那是一种客观的存在真实,不十分清楚也是一种认识的客观存在,也提示着一种机会。
然而有另外一种非真实,可将其称为不真实,这种不真实往往是有功利性的目的,比如为了吸引游客而夸大宣传,或歪曲或无中生有,特别不愿意听到与看到来自其他人的批评或揭露等。因为信息传播远了,家扩大了,人们通过网络、电视等渠道获知有关当地信息,却没真实去过那些地方,尽管理论上也属于家的范畴,而有些信息是为了吸引游客而编造出来的。在过去乡土社会中,人口几乎不流动,欺骗者在小聚落里很难藏身,社会中 “坏人” 总是少数,而现在地球变小了,家变大了,人口在全球流动,实在是难以区分某个人的本质。这是大环境变化带来的新现象,看似与过去的性质差不多,但其实已经变了,由小社会的人品不佳变成了动荡大环境带来的不真实,如今是流动的不真实,也是传播远方的不真实,如今的不真实与人品的关联性已经没那么强了。
在旅游的家内行走观提出之前,也可以把这个想法称为 “旅游的家性”。大多数人认可旅游是前往陌生地这一说法,也即认可除自己常住地之外的异地性这一概念,到了异地会有陌生感[15]。而本文正好相反,研究的是 “把异地当自己的家”。旅游地如果不陌生,人去旅游干啥呢?确实需要回答这个问题。去陌生地方可以看到和体验一些新奇的事物,如此解释了人旅游的原因。而从 “旅游的家性” 角度,人为何去旅游也能解释得通。旅游者为了怀旧,出于乡愁,为了确认一下自己印象里的东西还在不在那里,是在巡视自己的 “领地”。笔者认为空间认知如指点江山,也代表了人的一种资产意识,可以通过步履的实践,整理一下在自己的意识中都拥有什么,定期清点一下是必要的,“朕要看看江山”,“朕” 有时自己也不清楚到底都有啥,只知道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旅游就是想法加行动的科学。
异地原本是指一个空间概念,即是指自己居住城市(聚落) 之外的其它地方,那个 “地” 可以是另一个城市,也可以是乡村与荒野,行政归属为另一个城市。异地不是自己日常的生活空间,即便是近,当天去也很难赶回来。当把物理空间距离的异地转换为熟悉与否的陌生性时,就会出现不一致的地方,而且总有特例,事情总有发展,当然总的来说那种转换的前后是一致的。即异地总体是陌生的,但又不全是,有些异地就比较熟悉,因为人的空间认知不仅决定于物理环境的远近,还决定于个人的生活经历。因而可以说 “旅游的家理论” 是基于心理的情感距离的[16],而异地论则是基于物理的空间距离的,两种价值观既不同也有交集,“家理论” 加入了旅游者的生活经验,本文提出 “旅游的家理论” 也有一种基于学术视角的 “补全意义”(图1)。
图1 目的地家性与异地性的区别
旅游的如家内行走意念,第一目的是让游客安心,当然还有其他许多可以列出的目的,但让游客安心起到了压倒性的作用。人若是不安心于某些地方,总惦记着某些地方,为此感到不踏实,感觉到某种 “心慌”,而家的熟悉性使得旅游者可以静下心来欣赏眼前的美景和体验当下的旅游情景。总之,意识若能平静下来,心也就不慌了。但过于沉闷,缺少活力,代表的也不是一种安心状态。随着人口老龄化进程,地球是我家这一思想逐步被认同,人们越来越包容了,会逐渐强化旅游是在家内安心行走的那种意思。
通过研究,本文得到如下几点结论。第一,在认可旅游是人们前往异地而追求陌生性这一观点的前提下,修正性地认为这一观点有些片面,还不够精细精准,那种认识只是代表了客观现实的一个大的方面。因为随着人们旅游经验的增加,以及伴随社会高速发展的各种变化,某些目的地对旅游者而言会有种熟悉感,而就是针对这种熟悉感或熟悉性,提出了旅游是一种如家内行走的新观点。此观点可以傍 “异地、陌生” 这一主流的 “异地论” 观点而存在,相异而对立。当然这两种认识力量在数值上并不对等,“旅游的家理论” 虽然还比较弱,鲜有学者意识到这一点,但笔者觉得从内容上看本文的观点有一定的创新性。第二,本文通过有逻辑的讨论,认为当地球相对缩小时,“家” 一定是变大的,家的变大对社会发展而言是起到一种平衡作用,这也为旅游的家内行走观点奠定了理论基础,而地球变小、家也变小的逻辑是不对的。第三,笔者进而认为,伴随着家的必然扩大,会出现一种家内的非真实现象,非真实性是可以利用的,如塑造目的地旅游形象,但若是演绎为一种具有功利性目的的、不诚信的不真实性,就要引起注意而有所 “警惕” 了。同时也说明本文的观点是可以与既有的理论与概念对接的。第四,文章区分了目的地的 “家性” 与异地的区别,异地即是指与常驻地以外城市的远近,是一个物理的空间距离概念,而目的地家性是一个心理的情感距离概念,与地方感等可属于同类,但目的地家性是一个矢量而不是标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