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浅如烟
依山傍水住下来。
掏出体内的风尘,用灯火收留一些脚印,夜晚是安魂的曲子。
雨水,流离半生,于此处,我们互为亲人。
捧在手心里,给每一寸土地取一个名字。等雁归来,大雪之后,我们就命名为“桃色小镇”。
那时啊,漫山遍野,粉嫩嫩的爱。
悬空的只是浮生。
黄昏里,你拾起一枚落日,芦花在河对岸开了,我喊你:“良人。”
小锄耕落日,微雨撩轻风。
如缎,如绸,锁住每个黄昏,像你永远也喝不完的一壶老酒。夜幕落下,我们就回家。
你抱起我,任我哭,咯咯地笑过之后,颤微微的,像朵开在春天里的花。
我要你喊我:“诺诺。”
抱着我。
任夕阳退回到篱笆墙外,任风吹来,栏杆下的影子泛起泡沫的光。
我要你捧着我,喊:“诺诺。”
在掌心,像梅子,含在嘴里酸甜酸甜的。
风声挑破我,一层一层打开夜晚。星星是掉落在秋千架上的童话,荡呀,荡呀。
哥哥,我看到你眼里扑下来的月光。仿若春天,桃花开了。
雨水挂在屋檐下沉迷,迟疑,久久不落。
我闻到了你,细腻的呼吸。
白露之后,雨水滴破黑夜,它漫过我。
这秋日,失眠的夜,落叶出走了一个季节。
风声坚硬,没有一处缝隙可供养多余的石头。
干燥的日子,我们就去丛林深处拾柴火,枯老了的那种。偶尔,也摘些坡上的野菊花插在风声里,祭奠一尾上了岸的鱼。
累了,就坐在枝丫上,谈树桩新锯掉的年轮。
在被黑收留的夜晚,你用半截断指,挑起山崖上的月牙给我看。
就这样靠近——
缓慢。
秋色越来越深,有果实成熟的味道。
火焰,进入到秋天的底部,沉淀之后,拴住一条河流淡青色的前生。
雨水向晚,落叶一般轻盈,像我又一次来过。
轻轻的,淡淡的,甜甜的,梦里,终是看见你熟睡时的样子。
固执地,任性地,肆无忌惮地爱上某种时刻或一处风景。
比如阆中。
古城因水和灯火柔软得像女子身上的一截绸缎。
也因有三国文化的底蕴而增添了它的大气,厚重和沧桑。
更因为有了巴童小酒馆一些荡气回肠的故事而多了些许妩媚和欲罢不能的情怀。
酒館外,一张长长的椅子,空着。
酒瓶子挂满墙壁,窗下也堆积了许多因年份而累积起来的瓶子。
站在这里,迟疑了一下,太美。
其实,我都不愿意触碰它,像伤口。
忍不住,就推门而入,坐下来。
“来一杯可好?”
“嗯!”
借着迷离的灯光,轻微地拾起来,慢饮,交给饱满的双唇。
窗外小枝,有一片叶子落了进来,悄无声息地沾在桌面上,有清凉的味道夹杂在夕阳的余晖中。
落叶最先爱上自己的飘零,我也是。
安童坐在对面微微笑着,唇角上扬,眼里流露出欣喜自然的光。
贝贝哼着小调。
若飞说:“在这里,我们都是忘了归家的人。”
他又说:“你很适合这里,像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子。”
“嗯!因为梦浅,所以如烟。”
那个时候,我没有说话,安静着,慢下来,看古街上清浅的余晖慢慢散去,灯火浮上来。
旁边有人离开,我们又碰了下杯子。夜漫下来,他深邃的眼睛里,仿佛有一道明亮的焰火。
偶尔,我们都像陌生人一样缩在墙角。
光线照不到这里,被遗失,被忘却。被一杯酒灌倒,找到自己。
这苍凉而不知所措的半生。
有人说:“你是一个没有故事的人。”
我笑出声来了,我爱自己,独特的自己。
爱这料峭的尘世,爱它欢喜,薄凉,爱它的波澜壮阔,爱它弥合后的伤口,恬淡得无人提起。
我更爱小酒馆里,这如流水一般淌着的温和气息。
又有人起身离开,又有人进来。
总有一些错过,在后来的轨迹中渐渐落满尘埃。
因为缺憾而美丽。
嗯!相遇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