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玉毅
母亲节那日,到了饭点,母亲照例在灶台前忙碌,我想要帮她做些什么,她却不让,说我会打乱她的节奏。于是,我便站在离母亲一米远的地方,同她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新近发生的大事小情。我看着她在砧板上切菜,看着她往铁锅里倒油,看着她将菜炒好之后端到隔壁间的餐桌上。忽然,母亲惊叫了一声:“你头上有一根白头发。”
我刚想回答“有便有吧”,母亲紧跟着说:“要不我给你剪掉吧?”我“嗯”了一声,母亲却犹豫了:“要不还是随它在吧,头发整理一下,应该不明显。”我点了点头,表示同意。母亲呢,似乎将那根白头发闹成了闹铃,还一连闹了好几个。她一边做菜,一边时不时回过头来看我,欲言又止。终于,纠结了很久,她还是替我把那一根白头发给剪掉了。
其实,只是一根白头发而已,剪与不剪,都无关紧要。然而,它却让性情温和的母亲一反常态,变得焦躁起来。也许,在母亲的记忆里,我依然还是少年时的模样,心中有梦,眼里有神,头发乌黑,不落一粒灰尘——即便我早已经过了而立之年。
三十而立,却没有什么大的出息,这是我对自己的认识。母亲心里应该也知道,但她从不苛责于我,甚至都不说“尽力了就好”。我想,不是母亲对我没有期许,而是她不想我有太大的压力。同天下大多数的父母一样,母亲对我只有一个要求,那便是多注意身体。几乎每次回家,她都会这样叮咛。
我也想轻轻松松,无忧无虑地过活。可是人在职场,加不加班、熬不熬夜有时身不由己。更何况,成年人还有养家糊口的压力。可能是压力使然,母亲让我“多注意身体,工作别太拼”的时候,我私底下偶尔也埋怨,觉得她不能真正地理解我,或者说不能理解许多年轻人当下的生存状态。
有段时间,因为工作上的事情特别多,业余又接了几个约稿,我回家的次数便少了。同母亲说起,母亲装作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其实家里也没什么大事,你来不来都没关系。”然而每个星期六,她照例都会将我的饭菜煮好,周六若不回,则在周日重复前一天的操作。母亲的言不由衷,让我读懂了她的宽容和慈爱,心中的愧疚也就变得愈发地深了。
“有钱没钱,回家过年……”有一天,我在街上听到这首歌,心里忽然就顿悟了:也许,常回家看看未必非得等到功成名就、衣錦荣华。当第二、第三、第四五六根白头发还未长起,当工作和生活还不至于忙得抽不开身,我们应该抽空多回家,哪怕只是为了回家时父母亲脸上自然流露的笑容,哪怕只是为了见到双亲身体康健时自己的安心。
我若回家,母亲免不得要在灶厨间忙碌半天。怕我等着心烦或是因为聊天与她耽误所谓的“正事”,她总是这样说,“你有事要忙你先忙,吃饭我叫你”“你什么时候走,我帮你把菜摘好”……时间一长,母亲一开口,我便知道她要说什么了,同时,我似乎也懂她的心意了。
(编辑 余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