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村则人海报设计中的“自然”元素

陈志瀚

关键字：海报设计;手工制作;大自然元素;无印良品

自然的素材

新村则人于1960年出生于日本山口县一个小渔村，濒临大海，仰首苍穹，大自然的种种风物伴随他的成长，以至于在他日后的设计创作中，海洋、鱼群、山川、树木等元素都围绕不同的设计主题以不同的样式与不同的组合频繁地出现。这已然成为他在设计活动中优先考虑到的设计元素。将具体的、为人们所熟悉的物像摆置在观众的眼前。但如何通过巧妙的构思与技术处理将之上升到“设计作品”的层面，想必是每个设计师都需进行研究的问题。

在某次活动的采访中，他直言至今自己最为满意的作品是30岁时为山口县渔连设计的一组海报，目的在于提醒人们保护森林、保护鱼类。

上面的海报是这一系列中最知名的一张。据说有一次新村则人从电视节目中了解到，森林采伐是海鱼减少的一个重要原因，于是他专门将一片几近干枯的树叶与一小段鱼尾放置在一起，将叶型与鱼尾重新组合为另一条“鱼”，树叶因干枯而凸显的叶筋巧妙地成为“鱼骨”的意象，细看嫁接上的鱼尾亦有枯萎的痕迹，两者嫁接，由此便得以表达森林树木与海洋生物的相互依存关系。形象简洁突出，内容却又耐人寻味，凸显设计师不凡的画面构建能力。“我们是如此习惯于给每个物像分配它的潜在生存空间，所以能毫不费力地让我们的读解顺应于一个其中的各个图形都被自己的特定气氛所环绕的构形”（《艺术与错觉》，第157页， 贡布里希）。此海报的设计素材均来于大自然，为便于行文，且将之概括为“自然的素材”。自然的素材相比符号化的图形，更具备生命的特征，观者可以借助自身的视觉经验从中获得最为直接的心理感受，再由设计师的巧妙安排将感受进阶为思考，从而达到理解主题的目的。新村则人自己曾说：“要让不懂设计的人明白你的作品”，以“天然的素材”进行介入，不失为一种直接的见效的设计手段。他这种作品相同的例子不胜枚举，如2010为银座ggg所作的“海与山”海报，画面便是在真是的木船上摆放一棵真实的树;再如他为自己家的新村水产拍摄制作的一系列海报，在真实可辩的水产品上贴上小标签，意为“质量上乘的商品才有标签”等等。均可归类于“自然的素材”。

自然的手法

新村则人最为被人称道的是他海报中的“手工制作”。把海报中某一单位元素不断重复再进行组合，这从电脑技术层面来说是极为简单的事情，但新村则人的“执拗”却把这简单的操作“复杂化”——比如他为就愿意花上十数小时去用真实的算盘珠子去拼贴成海报中的文字;又比如他用十五个小时把一万张不同颜色的便签按区域贴到墙上，以此追求某海报的特殊视觉效果;又比如他为日本杂志《野性时代》设计的一组海报，是以带有文字的宣纸层层湿水来制造各种字体间虚实相间与层层拼贴的效果。不可否认，这种以手工制作出来的海报，比单一的电脑技术处理更具有真实感与亲和力，让人过目不忘。我们知道，朴素的表现手段，易于呈现物象丰富的质感和细节，增加真实性与亲和力，同时也间接传达设计师的细腻情思，如果处理得当，会给观者带来视觉上的愉悦与心理上共鸣。越是朴素的，便越是感人的，由此达到起到理想的商业效应。新村则人曾说：“现在大家都用电脑，但我始终认为，真实的东西给人的感染力是截然不同的，所以只要可能，我都会使用真实的手段，虽然辛苦，但这样出来的作品层次会更高”。当然，这也仅是建立在设计创意与设计理念框架下的个性化处理方式，或者，我们也可以看做是设计者在科技时代背后所执着的一种“工匠精神”。

自然的理念

一名能让其作品形成个性化的设计师，不在于他的素材，不在于他的制作手法，促成他风格形成的本质因素，乃他背后秉持的设计理念。前文所述的自然的素材与自然的手法，最终还是要归于新村则人的“自然的理念”。

这里指新村则人设计理念的“自然”，一方面是指他的海报设计作品“平和安静”，画面甚少有激烈的、冲突的元素，也甚少出现他的前辈福田繁雄那种符号化图解化的物像，田中一光所倡导的“纯碎平面”与“纯碎的二维”在新村则人的海报作品中也是不多见，他的海报更多的是流露出的是内敛和谐的“东方情调”，水到渠成，自然而然。另一方面，此“自然的理念”也指他的取材来自“大自然”，即便没有将大自然中具体的风霜雨雪，花鸟鱼虫纳入画面时，设计师也会通过其他的表现手段来构建他心中的“大自然”，这是经过提炼、归纳、并且主观化、理想化的大自然。比如下面这组作品：

这组海报（2019）的主题是「人在自然中再生」， 以“露营”作为表达的切入点，展现大自然魅力的同时又传达出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主题。

画面的主体物是一黄色小帐篷，而背景依然是设计师所熟悉的天、山、树、湖等自然风光。四个画面中均不见一人，但却能让观者置身其中，图一的丛林，图二的平原，图三的星空，图四的湖畔。

图一丛林浓荫蔽日，乔木丛生，隐隐约约在一抹朝阳间窥见一顶黄色的小帐篷，帐篷里的人应该还没醒吧……画面含蓄，充满阴翳之美。图二色彩艳丽，帐篷的三角形近虚远实，形与形之间的边线模糊，视点在开阔的平原上延伸，一直到远处的帐篷才落实下来，然后视点又继续往后面的远山眺望开去……图三点点繁星布满夜空，帐篷华灯闪烁，像有情侣在喃喃私语……图四湖光山色，明朗清新，平缓如镜的湖面上是山的倒影……

这四张海报已然具备了中国传统山水画所谓的“意境”—— 可行，可望，可游，可居。设计师如果缺少对大自然景象的内心感受，是很难营造出能如此引发观者情感共鸣的作品的。此时，笔者想起日本当代绘画巨匠东山魁夷先生的一句话：“所谓风景是什么呢？我们认识风景，是通过个人的眼睛而获得心灵的感知。严格地说，也可以认为谁的心中都不存在一样的风景。只是，既然人类的心灵是可以彼此相通的，那么我的风景就可以成为我们的风景。”——这或许就是新村则人设计理念中“自然”意象的折射。

综上所述，新村则人的海报设计从前期的构思、制作的过程到最后完整作品的呈现，“自然”二字贯穿其始终，并由此而树立起独特的个人面貌与风格特征——朴素、率真、于细微处见真章。作为日本知名商业机构无印良品的艺术总监，他的这种艺术审美取向直接影响到该品牌的商业形象——并且我们看到，无印良品在不同职业、不同种族的人群中都得到普遍的認可，其商业运作是成功的。以“自然”这一概念作为设计创作的动机与指引，是否真能形成一种如“宗教信仰”般的价值观念来对应消费群体的精神需求，进而来引起不同受众的普遍共鸣与认可呢？这是我们作为面向市场的设计师所需要认真思考的问题。

参考文献

[1]（英）E.H.贡布里希著，林夕，李正本，范景中译.艺术与错觉：图像再现的心理学研究[M]长沙：湖南科学技术出版社，2007

[2]颜勇，黄虹.西方设计：一部为生活制作艺术的历史[M]长沙：湖南科学技术出版社，2010

[3]尹定邦，邵宏.设计学概论[M]北京：人民美术出版社，20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