述 思· 故 园 将 兴

2020-09-12 06:51
中华民居 2020年2期
关键词:龙潭古村老师

龙潭是距离心最近的地方曾伟:此心安处是龙潭

文 | 曾伟 图 | 李忠民 韦宇教 曾伟 黄旭丹 吴明峰

曾伟“85 后”,龙潭村新村民,随喜书店主人,诗人、画家。出版诗集《疑草诗集》,举办个人画展《废墟上的生长》 。在龙潭村进行活动策划、创意产品研发、游学活动等。

至今,我还清晰地记得,初到龙潭后,站在村中桥上,望着溪水流去的方向,眼前的一切就是婆娑世界,心中就确定了:这就是我要去的地方,这就是我在苦苦寻找的归园田居。

“暖暖远人村,依依墟里烟。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颠。户庭无尘杂,虚室有余闲。”这就是龙潭里。

我小时候在农村生活,日子过得自由自在。一个叫“文水”的村庄是我的“旧林”和“故渊”。村庄外浩瀚的稻田一年四季都在变:从浅浅的一大滩水田到嫩嫩的绿意自水里生发而出,从青青葱茏到稻香四溢,总是幻化无穷。童年的我就是这样背着书包穿行在那个魔术般的世界里,绕着一条一条的田垄,闻着四季的香气。

后来,外出上学,虽然远离了故乡,那座小村庄反而在心中变得愈加美好和令人留恋。从感官到想念,再到回忆,看到相似景致常常触景生情,最终形成我饱满的乡愁世界。

来到龙潭村前五年的时间里,我走过大大小小的地方有一二百个。这其中有深山古村,有小街古巷,有幽静古寺,有艺术园区,大部分是有人文气息的地方。无论城市,还是乡村,我选择作为栖息处的标准是自身携带的、与古人一样逐水草而居的本能,以及对“虚空玉盏,云水生涯”意境的无限向往。

选择龙潭停驻,来源于我们内心的向往和造物者的恩赐

清晨五点半的龙潭村,天色朦胧。公鸡打鸣,用声响叫醒整个村庄;溪水奔流,赶在夜黑前到达大海;星辰布满,远山是触碰它的天梯;路上没有行人和行驶的车辆。宁静的村庄,恍如神秘的世外桃源。

溪水分流环抱曲埕后跃入潭中,灵动洒脱,纯真无羁。古宅依山临水、溯流叠错,这是我见过最有古意的古村。我清清楚楚地感觉到我的心被眼前的一切摄住了。与此同时,我也暗自决定,准备开始长达六百公里的家庭迁徙。

五年在北京的学习生涯,六年的山下隐居生活,我已度过的岁月算得上颠沛流离。后来有了家庭,才觉得苦舟欲停在一个相对平静的港湾。结婚是快四年前的事,妻子叫黄旭丹,颜色偏暖,平时我就喊她“丹丹”。她时常和我讲起她的过去:中学叛逆,高考报志愿,填了一 个快到越南边境的城市里的一所大学,就是想离家远一点,这样可以潇潇洒洒地尽情玩耍。在上学期间,她顺便把整个云南逛了个遍,当然还不忘出了趟国。大学毕业后,她还是被家里“威逼利诱”回到老家县城,并被警告“绝对不能在云南找男朋友,否则断绝关系”。我们俩能走到一起,要感谢这句话。可我终究还是把她从家乡带走了,顺便让她离开了辛辛苦苦考上的事业单位。我的丈母娘和我的妈妈一样,在这件事上对我有一点看法。

2017年,林正碌老师决定复办龙潭小学,丹丹要去小学支教,需要赶在9月1日学校录学籍前到村里,刚好我也把老屋修复计划提前了。于是,我们简单拿了一些衣物就匆匆奔赴龙潭了。来到之后才知道,村里还没有可供住的地方,只能暂住在隔壁四坪村村长家。先来到小学支教的有五位女老师:丹丹、小梦、小冉、小燕、小婷。小梦每天工作结束后跟随林正碌老师的车返回双溪镇住,剩下我和其他几位老师留守。我们是最早住进这个片区的外地人,因为没有公共交通车辆来往于两个村庄之间,我们的交通就变得随心所欲了:看见卖肉的车就上卖肉的车,看见装猪的车就上装猪的车,碰到下雨天只能淋雨。后来,村长偶尔会接送我们。再到后来,龙潭村支书觉得有点过意不去,就把我们接回龙潭住了。

黄旭丹在咖啡厅制作美食分享给小朋友。

我和丹丹那时在村支书家里住,住的是他儿子宏伟的卧室——刚好宏伟在福州上班,不住在家里。书记家的宅子是新砌的水泥房,有三层。除了自己住的地方装修完整外,整栋楼有三分之一是毛坯房。宏伟的卧室因为不常住人,所以就简单搭了个床。我和丹丹住在里面的确有点局促,但是书记的满满心意我已经感受到了,只是担心丹丹会适应不了这里的条件。我很认真地观察她的情绪变化,现在回想,其实当时自己心里一点底都没有,但我和丹丹都在用力坚持着,希望这样的过渡期能早点结束。

在“世外桃源”安居的过程并不安逸,但艰涩中却充满了感悟

到村里第一天,我就选了一栋房子做书店。白天其他几位老师在学校上课,而我早早地来到书店工地上做室内的设计。那时工地上没有一个可以坐下来的位置,于是我就挤在书店的门墩石上坐下,一群一群的小黑虫密密麻麻地扑向我。我一边画着图稿一边奋力驱赶和抓挠,那种感觉至今难忘。后来,我从新到龙潭的其他人身上看到了自己当初的影子,也从他们的眼神中看到自己刚到此地的无助和迷茫——这也是我愿意开放自己空间的原因——让和我一样的异乡客能坐下喝杯茶,或者给路过的他们一个简单的颔首微笑。

那时的傍晚很静,当下课铃响起,我就知道丹丹要下课回来了,木工要去村食堂吃饭了,村庄瞬间清场,完全听不到人的声音。溪水上游两边的旧屋几乎都被废弃了,零星住了几位平均年龄在80岁以上的老人。他们早早吃完晚饭,踱进了自己阴暗的老屋。老屋里混乱地堆积着农具、柴禾及日用器具,有些已经坍塌了,有些屋顶漏雨,墙壁漏风,老人只能在狭小空间里活动,缓慢地移动着佝偻的身躯,掰着指头过日子。每天晚上不到7点钟,老屋里灯光就暗了。漫长的夜里,我觉得他们脑海里想的大部分是外出的子女们。当想念维系着老人的孤独时,泪水是冰凉且带着重量的。我一时觉得自己不是进入了一个优美的风景中,而是穿梭在一条极为被动而沉重的感情隧道里,仿佛要行驶很久很久才能看见蓝天白云。

夜晚的随喜咖啡厅

黄旭丹与她的学生在龙潭石桥上玩耍。

时间慢慢在推进,书店也慢慢可以释放一些可以使用的空间,包括“贪生”咖啡厅等创业空间也逐渐改造完毕。创业开始起步,心也慢慢展开了,疑虑重重的状态渐渐变得舒展,进入了创业期的思考。人终是通过漫长的时间来成全自己的,让人生轨迹行走成一轮圆月,以致光芒照亮自己和身后的生命。

很多人问我:龙潭村一开始是什么样子的?其实,龙潭村的重生是从一片废墟开始的。我把它形象地比喻成一个大大的垃圾场。如果可以通过分类来体现价值,那么龙潭村是哪一类?是如何来体现价值的?我的疑问也是很多想到农村创业却又望而却步的年轻人共同的疑问。

跟随林正碌老师穿行在旧屋改造的工地上,犹如置身于大战后满目疮痍的战场上。屋内是昏暗和混沌的世界,散发着潮湿和腐败的味道。偶有透过残破的屋顶洒进来的一缕光,照亮一小片凌乱空间,愈显萧索。从一条梁到一架木梯,从一扇窗户到一扇门,从石头路到马头墙,从微观到宏观,从现代到百年前,目之所及处都要细细考察,综合考量。这样的学习和参与对我来说受益匪浅,也抚慰了我初来这个陌生山村惶惶不安的内心,给了我坚持下去的力量。

龙潭村是一张白纸,在白纸上作画,所有的尝试都有可能是成功的开始。中国的很多乡村亦是如此。这里其实有着广阔天地,建议更多年轻人回望乡村,加入乡村振兴的队伍中。

从被吸引的行客到代表着龙潭一员的主人,游子之心渐渐安在

经过三个月的改造,书店修缮得差不多了,我的心也随之踏实多了。后来,又来了同乡小胡、卓姐,大家暂时住在书店。逐渐地,书店成了想要来长住的人参观和考察的“样板房”。很快,不远处又开了第二家工作室贪生咖啡屋。溪水潺潺,左岸“贪生”、右岸“随喜”,就这样大约持续了半年。半年后,龙潭第三家工作室也开放了。

初到龙潭的半年是一段努力克服困难、艰涩行走的路途。庆幸的是,在孤独的异乡来了另一位把流浪视为常态的怪人—王右。他是黄璟推荐给林正碌老师的音乐人,后来在龙潭村小兼任音乐老师。音乐不断点亮着我们的情绪,犹如萤火虫照亮了夜行人的路。我们尽力降低对生活的期望,放大生活中的诗意和色彩。

如今,这座我来时只有数十位村民的小山村变得生机勃勃。有越来越多的新村民搬进修缮好的老宅开办工作室,也有越来越多的老村民回乡创业。我的随喜书店也成为有点知名度的网红书店。丹丹和我经常接受媒体的采访,接待来考察的各地人员。越来越多的人知道了我们,有朋友千里寻访而来,也有朋友受我们的影响来到龙潭定居。这些遇见和相知都是生活额外给予我们的礼物,让我们倍加珍惜。我们愿意敞开门扉,欢迎大家来到龙潭村,感受这里的生活。

龙潭最美的颜色是红色。在烂漫的山野中,有许许多多点缀其中的红。“不是杜鹃最动人,柿子红过红布头。”在我的美学经验里,柿子是北方风雪的红妆,未曾想过在闽东南地区的山峦里也可以自成气质。闽东古村的诗意极为不凡,土墙高大厚重沧桑,老屋充满着历史气息。这与江南风土秀丽不一样,也和其他大山里的古宅幽深不一样,多了几分浑厚大气。

自然风景与民居和谐地构成了舒适的居住和工作环境。尽管居住日久,但美好的风景依然能经常触动我的心灵。更何况,古村还承载着厚重的文化遗产。自明代起,龙潭村村民就唱戏,延续至今已有若干代。如今,村民传唱的四平戏已经成为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四平戏动作简洁,语言凝练,腔调旷古豪放,配乐也极其符号化,如今已经成为龙潭村文化盛宴中最拿手和最让人无法抗拒的一道“硬菜”。

2019年,村里的新老村民都陆陆续续忙起来了。丹丹打理咖啡厅的收益已经足够日常花费,又考虑开分店招员工。我和她工作的地方就隔着一座房子,但只有吃饭的时间才能一起聊几句。直到深夜,我们才回到生活区。不同于刚来时我们的生活作息依循古村的生物钟进行,现在因为不断有新的年轻人进来,每天的生活都充满新鲜感,涌动着新的思想和创意。虽然每天很晚才能休息,但我们的心里很踏实。

就在上个月,我在书店的院子里种下了一棵红豆杉树。心目中的它是万木的神灵,也是一个美好生态的统领,寄托着我对龙潭文创片区的自然和人文生态的美好向往。在龙潭的日月光辉和文化的滋养下,期冀它与我们一起蓬勃生长,早日结出硕果。

1.“废墟上的诗——曾伟油画诗歌展”开幕式现场。

2.曾伟读《传习录》。

在龙潭感受文化的聚集我是报大人,我在这里

文 | 报大人 图 | 报大人 亚子 风小孩

1.报大人及其财经图书著作

从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最初是林正碌老师“拐骗”我到龙潭的。他的“拐骗”开始没有成功,却启发我改变了人生轨迹。不管这样选择的人生今后是好是坏,我独自担责。但我还是要说:“感谢你,老林。”

一个偶然机缘,促成了我在城市与乡村间生活方式的转换

那还是2016年5月,我从北京飞往福州,然后从福州辗转乘坐汽车,经过了4个小时的山路颠簸,最终抵达了屏南县双溪古镇。

当时,双溪是许多画友自全国各地纷纷奔赴的目的地。因为那里有一个叫林正碌的老师,免费教大家画油画,7天就能教会一个从没握过油画笔的人画油画。

此前我与林老师有过一次网上的接触。当时我运营着一个有30多万名粉丝的公众号,还开办了一个线上的零基础画画班。在朋友的牵线下,我邀请这位将“人人都是艺术家”艺术教育办得如火如荼的老师给我做了一次线上分享课。事后我听了分享录音,深深被林老师所传达的思想理念所折服。他不只是在教人画画,还在告诉人们如何热爱生命。他的许多理念与我持有的理念又是那么一致,但他显然站得更高、看得更远。我想现场见识一下这位“灵魂工程师”的模样及他的教学现场,因此有了那趟南下之行,奔赴福建群山之间一个此前闻所未闻的古镇。那时双溪镇是我头一回听说,屏南县也是第一次听说。甚至,屏南县所属的宁德市,我还一度将其与陕西省绥德县搞混了。

那一趟,在双溪镇,基本每天晚上我都被林老师叫到画室喝茶、聊天。旁边经常有一大群画友簇拥旁听。可能由于我当记者许多年,善于倾听也能够提出一些不算肤浅的问题的缘故,林老师喜欢找我聊天。

但在双溪待了20天左右,我由于有事,不得已离开返回北京了。我当时就想,还会再回来的。双溪是个迷人的地方,关键是有林老师这样有意思的人,走遍中国也很难遇到。但这一别就有一年之久。中间林老师也打过几次电话,问我什么时候再回双溪。

一年之后,2017年5月,我再次回到双溪。那时我的生活出现了一些状况,我想找个地方长待一段时间,调整一下。有林老师在的双溪自然是首选之地。这一次,我预计自己会待到年底再返回北京。

然而,意外的是,我竟然留下来了,并且成为林老师主持修复的龙潭古村最早一批入驻的新村民之一。因此,我经常开玩笑说,我是被林老师“拐骗”到龙潭村的。

在一个偏远破败的古村创业,我竟然找到了从未有过的归属感

那次到双溪没几天,林老师就拉着我神秘地说:“走,明天带你去一个古村看看,去那里创业吧!”

“什么?创业?”

是的,林老师是这么措词的。他当时没有详细地讲,只想请我看看古村。

第二天,我便坐他的车到达了传说中可以创业的古村。龙潭村离屏南县城大约50公里,那时,附近的高速公路还没有开通,进村的最后10公里是仅容一辆车通过的又窄又陡且弯又多的山路。车子一路疯狂地转弯、颠簸。望着车窗外,我感觉车子像是深入到一个荒无人烟之处。这样的地方,会有人愿意来长住?我心中不免升起了疑虑。

当时,龙潭村刚刚开始动工修建,许多老房子保持着原有的样貌:阴暗、潮湿、散发着浓浓的霉味,让人根本不想在里面多待一分钟。加之我从小在农村长大,农村代表的落后、原始、脏乱差——构成我早年自卑型人格的重要根源,所以其实农村是我避之唯恐不及的地方。虽然同行的都市美女看了老房子心动不已,欢呼雀跃,感觉“诗与远方”就在眼前,但我,真的没什么感觉。

2.夜色中的报舍书馆清新幽远。

3.台湾《汉声》杂志总策划黄永松(右)来访书馆,与报大人亲切交流。

林老师是一位非常羞涩的人,我看得出他非常希望我也能领一栋老房子作为工作室,留在龙潭。但他从没有强力推销什么,每次只是蜻蜓点水地说上几句:“我都看上一套老房子了,非常安静,想修好自己住。如果你要,就让给你。”

转眼半年过去了,最早认领房子的五六位新村民已经入住了。所有的房子都由林老师主持修缮设计。他确实是一位脑洞奇大的天才,又兼动力强劲的行动者,一栋栋经他设计修缮的老房子都由破落不堪、连本村农民也放弃不住的老屋幻化成为精巧、舒适的生活空间。林老师引进来的新村民有来自香港的,有来自英国的,还有国内各个一二线城市的文艺爱好者。他们受林老师的感召,并喜爱龙潭村的环境,愿意在此长住,构筑他们新的生活。

我与他们似乎又不同。一个从农村走出来的人,在北京这样的地方打拼了近20年,自然是留恋都市繁华的,仿佛那里提供了无穷的可能性。都市创造着成功和财富的神话,仿佛永远有机会在等待着我们。然而,在都市的这20年我得到了什么呢?的确,我的阅历得到了积累,心智和视野得到了提升。可是我却没有找到究竟如何与大都市共生的答案。任何答案都是有限度的。只是很多时候我们不愿意去思索、去看清,或无力去看清。

如果不是在双溪这样一个偏僻的小地方待了相当长的时间,我可能也意识不到自己原来是没有根的,在北京20年,犹如浮萍漂浮于水面上。看起来有了房,有了车,甚至有了事业的根基,不像刚出头的新人那么为生存感到焦虑,但又不免经常地感到内心的空虚。生活的一切仿佛工业性的设置,我只是沿着这种设置好的规划路线,在走自己的人生路,就像在流水线上一样。

20年了,我在北京是没有归宿感的。我甚至不喜欢学北京腔调,不喜欢北方菜系,越是带着浓烈的“北京味”的事物,我越是想远离。我跟那些在北京的集贸市场开店摆摊的小商贩或在工地上干活的民工,简直没有什么两样。每到年末,最必然的事情就是开着车,载着一家老小回老家过年。

城市好像给不了我更多。如果我留恋城市,排斥乡村,更多是出于一种惯性,就像习惯了拉磨的驴,解了脖子上的套索后,还会习惯性地转圈,如此而已。

为什么不换一种生活试试呢?

我随林老师的车往返龙潭多次,历经半年之久,终于决定:我要认领老房子,在龙潭建立自己的工作室。

家乡也是山好水好,但我更喜欢龙潭的人文环境

有人质问,你为什么在远离家乡的福建投资修缮房子,而不是回到老家支援家乡的发展?

很简单,我还没到落叶归根的时候。为什么留在龙潭?因为龙潭给了我重新想象生活的机会。其实我对山好水好什么的,不是那么重视。我更重视的是人文环境。

这方面不得不佩服林老师。在他的个人感召之下,短短两年多时间里,几十位全国各地的文艺爱好者,聚集在龙潭,留在龙潭,共同建立新的生活。

龙潭不是乡村旅游的目的地。龙潭是一个创作中心。一批对生活怀有梦想、也希望发挥文艺才能的人聚集在这里,想要在这里完成在城市或其他地方无法完成的创作,我是这么理解的。这大概也是为什么龙潭吸引了一批“70后”“80后”的同时,竟然也吸引了不下10位“90后”的原因。“90后”正青春茂盛,不可能这么早就跑到乡村来过“养老”生活。一定是他们也看到了这里存在的另一种可能性,一种与都市相比更符合他们需求的某种优越性。正是有这样一批人聚集在一起,我感到龙潭是有希望的。它可以让我们来重新想象生活。

在城市能够创业,在乡村就不能吗?况且,这是一个移动互联网时代,曾经的物理阻隔会扼杀掉人的发展机会。如今,借助一些先进的网络手段,只要你是一块金子,埋在深山里也能发光,让全世界看到。

“报舍书馆”于是应运而生。

那时,我是希望在阅读与写作这两个领域进一步充实自己,并以龙潭为线下平台,以公众号为线上平台,实现与更多人的连接和互动。

2019年,在龙潭将近一年的时光氤氲里,我又逐步发展了自己对电影的热爱,希望今后自己在电影方面也玩出一点名堂来。为此,我认领的老房子上又多了一块招牌:疯猴子工作室。这是我专门为自己的电影探索兴趣而设。

同年,我在龙潭拍摄了自己的独立电影处女作—片长半小时的《吸引力法则》。电影中的演员都是村里的新老村民,他们为我进行义务演出。整个影片制作成本仅几百元。在拍摄和制作电影的日子里,大家玩得很开心。电影完成后,不断有人问我,什么时候拍第二部?有人想要欣赏我更多的电影作品,有人则想要参演。

在北京那么务实而忙碌的地方,怎么可能容得下这样的小小梦想。在北京,不可想象我会动手拍自己的微电影,也不可想象我完成这样的尝试竟然不费吹灰之力,有这么多愿意来支持我、愿意跟我一起玩耍的伙伴。

我相信这样的玩耍热情,这样的尝试氛围,将有可能创造点不同的事物出来。这既是我对龙潭未来的热切希望,也是我打算留在龙潭的最重要原因。

令人欣慰的是,我在龙潭可以时刻找到存在感。我是报大人,我在这里。

源于无法抵挡的热爱和情怀文嘉琳:回到原乡的大地上

文 | 文嘉琳 图 | 韦宇教 吴明峰 文嘉琳

文嘉琳

艺术史硕士、青年学者、当代艺术鉴藏顾问。多年从事艺术与教育研究、当代艺术推广等工作,热心公益事业,曾任大学教师、艺术活动策划人、画廊媒体总监,长期专注于艺术评论方面的写作。2016 年开始常驻屏南厦地古村,期间与古村森克义社伙伴共同策划了多次文化、教育、公益活动。

1.文嘉琳在厦地田野里。

于我个人而言,无论愿景是否实现,回到原乡的大地,都是一段值得的生活。

初见蒙尘明珠,已是惊鸿

屏南,如磁场一样吸引我的,是那一座座珍贵的传统古村。2015年,我第一次来到这里便被她们独具特色的民居建筑和村庄气质所吸引。短短几天行程,我和先生走访了多个村庄。每一个村庄都自然质朴又韵味隽永,甚至连废墟都是美的!估计每一位异乡客都会为此怦然心动,而每一位有中国文化血脉的人都能在此寻到精神原乡。

那时的厦地,和屏南其他美丽古村一样,如同蒙尘明珠被人遗忘在青山浮云之间。第一次屏南之旅,我理所当然地和她错过了。再到屏南,初见厦地,已是惊鸿。那时,我家先生的古村修复工作已经持续进行了一年……

于我而言,“回归乡村”不过是一次世俗生活的选择而已。那时,我拥有一份体面的工作,有显而易见想要成功的欲望。终日在昂贵的艺术品间流连,张罗和组织大咖们的展览和讲座,感受前卫的文化和思想……我很清楚,乡村意味着什么,包括无法回避的贫穷和保守文化。同样,我也不能忽视光鲜的“前卫”文化背后断裂、孱弱的精神基底。当然,我来不及思考很多,在当时,“回归乡村”不过是在自己的生活和支持伴侣的梦想之间做了一个“草率”的决定而已。

我对厦地有一种无法抵挡的喜爱。她的建筑都出于自然,秩序并不深严,是一种难得的、自由野趣的审美品格;其建筑风格延续中原文化古风,是最具闽东北山区特色的汉族传统村落;她又独踞一隅,保持完整的明清村庄格局,带着超然和动人心弦的美。一位熟识的出租车司机问我:“这古村有什么好?我们是从这土房子里走出来的人,我们就不知道这土房子的好。”面对这样的问题,我感到语塞。毕竟,比起结结实实的生活,这承载了祖先智慧与记忆的古老土墙只能在超越功利和实用的层面获得人们的理解。

厚重滋养,厦地成为抽象寄托

随着在厦地生活的深入,我们对这个美丽古村渐渐地投入了更多的复杂情感。在修复古村的几年时间里,我们能够真真切切地看到传统文化被破坏和现代文明的缺位。每当感受到那倾颓老屋散发出的那种质朴、细致、讲究的气息时,我都会深深地感叹如今乡村审美的倒退。时代的洪流折断了乡村的旗杆,败坏了乡村的品位,也吞噬了乡村的根底。

在我们看来,古村的修复早已不止于对房屋进行建筑物理性修复,更在于为这片乡土拓展精神的空间。如今,乡村的经济生活总是备受人们的关注,但其实精神生活的贫瘠与教育资源的短缺更值得人们警惕。古村是有生命的,她既承载着本地过去的人文历史,也是今人发展成长的土壤。对于厦地古村来说,尽管很多人已经走出了土房子,但大部分人依然是紧贴着这块土地生活的。也正是基于此,森克义社才得以产生。义社的义工原本是一群在古村里学习艺术和拍电影的年轻人。随着与古村的深入联结,这些年轻人走出自己的世界,开始利用各自所长在古村展开一些关心老人、友爱邻里、儿童教育及文化娱乐的公益活动。如今,陆陆续续已有70多位义工或长或短地加入保护和活化古村的队列中。

2.厦地村泛着青苔的小巷、斑驳的土墙无不诉说着这座古村的历史。

起初,我因为保持着供职画廊的远程工作,很少分担古村修护的责任。在古村里漫步,在阳光下喝茶,在古宅里写作,看雨看风景,好不惬意!后来,偶尔被义工们邀请,我渐渐参与到他们策划的一些针对本地孩子的教育活动中。充满活力与热情的义工们深深地感染了我,我也觉察到乡村工作的困境:乡村,不是没事做,是有太多事没有人来面对。后来,我就把越来越多的精力投入义工工作之中。

如果说,古村落修护与古宅修缮,是一种专业的美学把握,那么,义工在古村和古宅里的服务,则更偏向于为村民和来客营造一种理想生活。这种生活对历史有依恋,对未来有盼望。厦地,某种程度上已经成为我们的抽象寄托。我们希望人们在此徜徉时光,拥抱自然,重塑乡村生活印象;我们也希望,这是一个对孩子友好的村庄和社会,能够让他们在自由广阔的天地里成长;我们还希望,她的永续发展能够使那些无论是已经走出土房子的人,还是依然生活在此的人,都能够感受她的厚重滋养……而于我个人而言,无论愿景是否实现,回到原乡的大地,都是一段非常美好的生活体验!

1.“童行厦地”艺术课

2.文嘉琳和参加“童行厦地”活动的孩子们在野外。

3.在厦地村举行的献给儿童的艺术魔法会。

4.文嘉琳主持厦地村儿童绘画展览。

从车水马龙到石板清泉岛屿空间:爱诗歌,更爱人情

1.岛屿空间一角,坐在这里享受片刻的安宁。

2.捡来的树枝装点了岁月。

老奶奶的麻花辫,绾系在我的瞳孔上,便再也移不开了

到了一定年纪,人会越来越领会到什么是人与神的合作:相信自己,更相信天意。所有重大的决定,无不在这种合作中完成。比如,从上海搬往龙潭,从车水马龙到石板清泉,看起来决定如此之大,实现起来,却似乎在转瞬之间。

总被问起为何来龙潭,我也总会向他们描述一个场景:冬天,溪水清冽,穿粗格呢外套的奶奶扎着粗粗的麻花辫,蹲在西溪边清洗杂物。薄薄的阳光似乎还带着雾气,徜徉在她饱经风霜的脸上,将某种气息生生打了个结,绾系在我的瞳孔上,便再也移不开了。 我就这样留了下来。

起初,我甚至不知道98号老宅——出现在眼前的半壁残桓到底会变成什么模样,只因为宅院中的几棵竹子在冬日里依然挺秀着。“就是它了!”我对林正碌老师说。

直到修缮完毕,我才知道,我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居所。

神奇的是,龙潭老宅每间都不尽相同,并且因为年岁的雕刻,破损与留存的不同组合,更改了先前的格局,使老宅之间的差异越来越大,似乎各自等待着属于自己的主人。所幸的是,它们都等到了。每位主人都懂得它们的心事,与建筑师通力合作,将它们打扮得不拘一格,各有精彩。

比起其他居所,我的岛屿空间更像一处“洞穴”:狭小的前庭和宽阔的后院被一条短短的羊肠过道连接起来。访客们经常说:“啊,里面真是别有洞天!”

林正碌老师曾说它是“盘丝洞”,主人是只蜘蛛精,吐出诗歌和爱情。哈哈!果然被他说中。屋里长年潜伏着各种规格的蜘蛛,大的足有碗口大,小的才过指甲盖,有的忙碌不停,有的已成标本。因为爱惜它们,有时真不忍心破坏它们的劳动成果。无奈这些“工作狂”工作起来不分昼夜,蛛丝儿结满墙梁,只好对它们说声“对不住” !我和蜘蛛做伴,也难免学会“吐丝”,如林老师所说,吐出诗歌与爱情。

曾经在上海从事了十几年的编辑和记者类案头工作,日渐厌倦定向式的文字,这几年转向诗歌,而且越来越抽象,越来越张狂,在自由的书写中日渐抵达内心最深处,如同进入一处秘密的“洞穴”,孤独又自由,其乐无穷。我和98号老宅是多么相配啊!从象征层面看,居所如心房,当你用心地去连接它们会发现,还真是不假。

初始,岛屿空间一直流淌和发散着这种气息:自由而欢乐。因此,在这个小院里留下过许多欢声笑语,我称其为“波西米亚之夜”。村里的艺术家们齐聚一堂,纵酒高歌,写诗作画。去年夏天,有一次,喝过几杯龙潭红曲黄酒,唱过几首小曲(谢朋举还带来美声与歌剧)后,大家兴致高昂,聚在烛光下朗诵诗歌。曾伟和Jack同画一幅画,后来画布似乎太小,曾伟拿起拖把,醮了颜料,直接在墙上挥洒起来!自由往往伴随孤独,成为小众人的狂欢。筵席散去,一片清凉。

然而,龙潭并不会让你被过度的孤独侵蚀。浓浓的人情总是将你从黯然之中打捞起来。这种人情,不是礼尚往来式的客套敷衍,也不是害怕孤独式的相互取暖。它和这里的山脉一样自然,和这里的西溪水一样淳朴,有着更为宽广和深厚的品质。

原村民们似乎毫不介意我们的“新鲜与张狂”,他们淡淡地笑着,点头问好,桃子熟了,地瓜落了,都会不声不响地送些过来。看你搬运重物,也不管你答不答应,很自然地就帮你接过去。他们不客套也不多话,但你知道,他们包容着你,接纳着你。

龙潭送了我一份爱情,Never let you go

“岛屿”即是我(岛)和妹妹(屿)的首饰工作室名字,只是从北京798艺术空间搬到了龙潭。妹妹屿在北京,她设计制作的首饰曾参加过米兰时装周展,在英国博物馆和法国也有过展示,更是时尚杂志的新宠,被明星们试戴拍照。

我日渐安静下来,像这个古村一样。写诗,并且试图开一间诗歌咖啡馆,提供一个小小的阵地,给诗歌爱好者们哪怕只是片刻的安宁。然而古村,却日渐热闹了。

短短两年时间,它成了“网红村”,全国各地的人都来参观,还有很多国际友人,带着他们的好奇慕名而来。

创作似乎失去了清静,龙潭却送给我一份爱情。因为喜欢我的乡村生活,身处旧金山的音乐家Paul注意到了我,他专程从美国飞来,印证心头的猜想。流连龙潭十天后他决定,牵着我的手,“Never let you go” 。他爱上我,爱上我们这种自在适然的生活,在艺术中,在自然中:诗意地栖居!

Paul决定搬离旧金山,和我一起开间“情人咖啡馆” ,致敬我们的情感,更致敬爱与美的生活。

致敬 龙潭,致敬人间。

3.Paul和岛在龙潭,两个人的诗意栖居。

4.Paul在龙潭村的日常。

每个生命都在这里闪光九九:龙潭里一片新天地

文 | 九九 图 | 九九

1.2019 年5 月,《印象龙潭》实景演出现场,九九在石桥上翩翩起舞。

有想法就去做吧,心中有什么热爱的就去追吧,热泪盈眶也是一种幸福。

公益画室里的所见,颠覆了我对艺术的认知

当我决定离开一线城市,移居龙潭做山村新村民时,很多人都很诧异,放弃在城里的高收入,跑到一个偏僻山村,是不是受了什么严重的打击,想要过隐士生活?

说真的,在我人生的设定里,从来没想过有一天我会到一个偏僻的山村里生活。

2016年夏,我在双溪安泰艺术城逗留了将近20天。安泰艺术城里的学员们来自世界各地,虽然他们大部分都没有接受过系统的艺术教育,但是在自由的教学氛围里,他们却探寻到了属于自己的创作风格。我在画室里甚至看到了写实、印象、抽象等从文艺复兴时期到现当代的各种绘画形态。

扫码观看“龙潭里的新声音”音乐会视频

在公益画室里,学员们在创作中流露出的生命情感以及绘画形态的自由性、丰富性深深地触动了我。出身科班的我,却因为长时间刻板的素描训练与临摹,大脑和手都被一种既定的模式给框住了。

那些我们需要在艺术史里艰难攀登才能触及的艺术形态,双溪公益画室的学员们却在轻松、独立探索的绘画环境里不经意间就触及了。这颠覆了我以往的认知。

我在双溪的那段时间,刚好听说画室的主理人林正碌计划在偏僻的山村里构建一种新生活方式,而这种新的生活方式又可以藉由艺术为载体,为乡村打造出良好的人文环境。这般有意义的事情,我自然义无反顾地参与其中。2018年7月,我正式移居龙潭,成为新山村的一名新村民。

2019年5月,我策划了龙潭美术馆的开馆展——“千年一遇展”。本村新老村民的画作共同汇集在这场展览里。我和伙伴们布置整理这些作品的时候,再一次被深深地触动。

在我的人生经历和知识体系里,这是我第一次看到,社区艺术展里的绘画和每个生命个体紧密地联系在一起。在这里,油画不再是艺术殿堂里高高在上的存在,而是每个个体生命体验的表达。创作者用手中的画笔将眼前熟悉的世界归纳和表达,以绘画的形式达成跟世界的对话关系。

这触发我重新思考艺术介入社会这个议题,并重新省视自己的生命。

2.2018 年夏天,九九初到龙潭。

3.2019年春天,九九从龙潭村附近高山上采回杜鹃花装饰小屋。

九九

原来生活和工作在上海,从事艺术策展、艺术创作、撰稿等相关工作。2018 年移居龙潭村,参与文创兴村。

音乐带来的一束光,不经意间照亮了他人

2019年初,与林正碌老师探讨音乐创作的自由精神的一席谈话,触发我们策划了龙潭第一届重声音乐节,这也是我第一次作为主要负责人策划独立音乐节。

龙潭第一届重声音乐节大胆地提出“敢唱就是歌”的口号和文化主张,甚至失聪人士林苑松的声音也出现在了音乐节上。这是一次与众不同的突破,这里面有一种力量,鼓励人们从生命本身出发,勇敢地站在舞台上歌唱。

在策划和筹备过程中,相关工作人员展开了数次讨论。导演招振强说,就艺术创作本身而言,有人喜欢,就会有人不喜欢,这不一定都是创作者水平或技术的问题,更多是观众个人喜好的问题。我们应当尊重任何一种创作。

在这次先锋性文化活动中,我发现,无论是原住村民,还是移居此地的新村民,多少都会有一些文化理念的差异,这些差异自然带来了一些认知上的冲突。

我身为重声音乐节策划人之一,一度被卷入这种冲突当中,深感困惑的我就此与林老师及招振强导演有过较深入的交谈。针对这样的冲突,林老师发表了自己的看法:“当一个孩子想要理解爱因斯坦相对论时,不能因为我们(成人、父母等)不了解,就按自己有限的认知和固有的思维去轻易地否定他人探索的意义。”招振强导演跟我分享了他的人生感悟。他说:“我们不要一味只盯着事件本身,停留在事件里,就会陷入是非,要在事件里吸取经验并成长前行。”

2019年8月15日音乐节当晚, 发生了意料之外的事情,演出一度被中断,现场氛围非常尴尬。我和伙伴一起站在舞台上向现场所有人流泪致歉,林老师却在这个时候走上台,他说了一段话之后唱起歌来。

1.2018 年秋,九九和朋友们庆祝小屋落成。

2.2016 年,九九在双溪画室。

3.2019年《印象龙潭》实景演出,现场人山人海。

4.2019年夏,龙潭美术馆“千年一遇”美术展,现场的老人眼中闪着泪光。

第二天,一名观众在微信群里分享了她的感受:

昨晚的音乐会出乎意料地感动了我,不是因为音乐多么震撼,天气多么晴朗,而是林老师的一番话。他是古村修复的发起人和总设计师,大家都很尊敬他。就在音乐会快要结束、策划人上台致歉并流下眼泪时,当所有人都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回应的时候,不怎么会唱歌的林老师却上台说:“我要唱歌!”

他很自然地说:“没有眼泪,生活是没有意义的。这个世界没有完美,人是不可能完美的。漫长的历史中有许许多多的灾难,人类本身就是在裂缝中成长的。如果还有人想哭,就哭吧!”沉稳缓慢地说完,他唱起了摇滚。曲终,他大喊着:“我 爱你们!”

原本紧张尴尬的气氛变得异常温馨舒适,所有人一起唱着《晚安龙潭》,那感觉也算人生里很深刻的体验了。终于明白为什么这片土地充满了希望和生机,因为似乎每一刻都能听到声音在说:“有想法就去做吧,心中有什么热爱的就去追吧,热泪盈眶也是一种幸福。”

一个人要保持自己心里的光,而这束光又会在某个不经意间照亮另外一个人。在这片土地上,我们倡导建立独立饱满的人格,欣赏每个生命的独特性,支持、鼓励生命去绽放精彩,去释放人性的光辉,鼓励各种有建设性的创意。当与众不同的创意点迸发而出时,会获得支持的力量,以及体谅的空间——这是龙潭人文环境里很重要的精神和魅力所在。

龙潭在我心里是一片新天地,具有独特的魅力,充满无限的可能性和生机。在这片土地,人人都是艺术家,人人都是电影人,人人敢唱就是歌……这些神奇的事情正在不断发生和上演。

在这样的人文环境和氛围里,曾经是音乐素人的我,在龙潭第一届重声音乐节结束后,被激发出自己即兴创作歌曲的能力,经常有感而发,张口就唱,不断地创作出一首首歌来!

这里究竟有什么魔力,竟然能创造出如此多的生命奇迹?我想我会继续待在这里,继续探索这个神奇的地方……

5.2019年冬,在龙潭三角地音乐会上,九九演唱自己创作的歌曲。

6.重声音乐节现场,九九与来自上海的自然演化乐队一起登台演出。

在屏南古村落欢唱青春之歌肖积龙:履迹四坪为归心

文 | 曾伟 图 | 韦宇教 肖积龙

这里正慢慢构建一个全新的生态,微生物,蕨类、灌木、水藻,空中盘旋的飞鸟等一切寄生在这片森林里的生物都在不断发生着变化。我们欣喜地看到,无论哪一种变化,都朝向美好前方。

年轻与古老相遇,是活力与底蕴做加法

我们生活在一个瞬息万变的时代。大部分年轻人都如一叶小舟,随波而下,没有真正独立思考过,也未曾勇敢追求过。肖积龙夫妻认为,美好生活就是因敢于放下安逸和选择奋斗而获得的。

肖积龙接受过正规的大学教育,也有过两年的军旅生涯。退伍后,他在朋友的邀约下一起开办过一个校外美术培训机构。经过两年的发展,机构学员规模一度达到了700人。作为这个机构的总负责人,肖积龙当时同时管理着5个校区。通过高效的执行力,他负责的这家美术培训机构在行业中排名很快晋升到全市前三。也是在这个培训机构里,肖积龙遇到了妻子胡艳萍。成婚后的小两口饱受房贷的折磨,每个月还完按揭贷款之后,日子只能凑合着过。肖积龙夫妇边思考边尝试改变,寻找一切可能的发展机会。于是,通过朋友介绍,他们先后两次来到龙潭村考察。第二次来到龙潭后,他们看到这个古村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夫妻俩经过商量后,开始酝酿一个重要的决定。

在胡艳萍怀孕6个月时,夫妻俩正式迁居龙潭,并在四坪村找到了一所适合他们的房子。房子是在宅基地上重新盖的,租期30年,总建筑面积有近150平方米,修缮资金大概需要20万元,平均一年的使用成本是6000 元,包括两间卧室、两间厨房、两个客厅、一个露台及一个广场。

一个月后,肖积龙就搬进了认领的房子里。参考林正碌老师给的经营意见,肖积龙在认领的工作室一楼先开办了一家土鸡炖汤餐厅,名曰“溪涧”,寓意着好山好水岀好物。在餐厅空间还未装修完的情况下,溪涧先以户外炖鸡的方式经营起来了。在肖积龙眼里,互联网时代,线下硬件的唯一性正慢慢褪去,创意和想象才主导一切。

1.从城市回归村落,肖积龙走得很坚定。

2.徒步远行的人终于有了歇脚的竹屋——溪涧。

扫描观赏水韵屏南

四坪村是从挖掘机下被抢救下来的。得益于林正碌老师的策划和推动,四坪村被业内专家称为“福建最美园林古村”。现在,四坪村又迎来了十几户外地新村民,他们和肖积龙夫妇一样,都是“90后”。当最旺盛的青春遇上质朴、古老的村庄,活力与底蕴就做了完美加法。这样的运算方式是浅显易懂的:如果年轻人能留下,那么这个被抛弃的村庄就有希望涅槃重生。

1.窗外的露台,肖积龙常常和朋友在这里饮茶、聊天。

2.胡艳萍更注重认真感受生活本身,赚钱不是她最注重的事情。

生存不再是头等目标后,认真感受生活本身的意义就凸显出来了

四坪村的柿子红了,村民把晒制好的柿子干送到胡艳萍手上,她拉了另一位姑娘和还在读初一的诺诗妹妹,一起包装柿子干,然后再通过微信销售出去。胡艳萍更注重认真感受生活本身,赚钱不是她最注重的事情。

有一次,肖积龙接待了一个来自泉州的户外徒步旅行团队。一行人在旅途中享受大自然的拥抱,相互成为了朋友。伴着夜晚的幽静,在自然村落里搭帐篷露营,萤火虫萦绕着山谷,月亮高挂在天空中,星星眨着眼睛,一切都感觉在梦里。肖积龙燃起火,架好石块灶,溪涧户外炖鸡的香味很快就弥漫了整个山谷。感受着众人的喜悦,肖积龙觉得为大家提供服务所得收益已经不值一提,其间自我价值被认同、友情带来的感动才是自己真正珍贵的收获。

四坪村的灯火再一次亮起,每个工作室的主人都带上自己的“储备粮”来到了溪涧。肖积龙把为大家下厨做饭当作一种职业,其间又展示着自己的权威。那个只有四平方米的小厨房,俨然已是他释放充沛精力的领地,蒸、煮、煎、炒,乐在其中。小伙伴的吉他声轻轻奏起,攀谈模式在你来我往的“交锋”中开启,畅谈梦想,交换过往。

清早,穿过田野乡村的湿润晨霭,肖积龙骑着摩托车驶进了半溪里村,他要和村主任商量盖竹屋的事情。地址选在离村三百米外的竹林中,以方便碰到雨天来徒步旅游的驴友有个避雨和用餐的场所。村主任自己承包了施工,带上两三个年纪大的竹蔑师傅,历经一星期的“战斗”,将一个六十平方米的山中竹屋建好了。对肖积龙来说,这种成就感已远远超越了他当时花一百万元在城市买下的一套商品房。很快,竹屋成为了网红竹屋,甚至还有人专程驱车200公里前来观赏。受其影响,陆陆续续又有其他的年轻人想在竹林里建一个属于自己的小房子。

1.四坪村的屋瓦房舍已经成为肖积龙生活的一部分。

2.四坪村的屋瓦房舍已经成为肖积龙生活的一部分。

3.胡艳萍夫妇在绿茵如画的四坪度过了最快乐的时光。

携未来转徙千里,遇美好执手而行

妻子胡艳萍于今年1月份诞下一个可爱的宝宝。此前,当地村民很希望她的宝宝可以在四坪村降生,因为这将是四坪村第一个降生的新村民后代。但由于家里人不放心,她在预产期前一个月回到老家待产。

胡艳萍觉得在四坪村度过了她有生以来最舒适和愉快的时光,因此,夫妻俩决定孩子稍大一点便返回这里。这次回江西,他们还准备把城里买的房子售出,将资金都统筹起来,计划今年在这片山区轰轰烈烈地大干一场。肖积龙的姐姐也准备加入今后的连锁店经营中。这个决定并不容易,毕竟一个人的到来意味着与之相关的生活、社交关系也将跟随而来。对像肖积龙夫妇一样的四坪村“90后”青年人而言,生活方式的巨大转变背后是商业模式的重建。

在肖积龙夫妇看来,屏南山区正在发生着一场蝶变,身处其中的每个人都感受到了时代大潮的洗礼。这里正慢慢构建一个全新的生态,微生物,蕨类、灌木、水藻,空中盘旋的飞鸟等一切寄生在这片森林里的生物都在不断发生着变化。我们欣喜地看到,无论哪一种变化,都在朝向美好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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