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 索· 揭 开 封 印

“龙潭精神”升腾 古村魂魄重塑揭开龙潭封印

文 | 姜志燕 图 | 李忠民 韦宇教 戴忠鸿 李锐 程水华 郑剑锋

1.清雍正十二年（1734年），屏南建县。县治双溪位于翠屏山之南，故清雍正皇帝赐名“屏南”。屏南建县后，属福州府。

中国时代巨变折射在闽东屏南古村是一场涅槃。一个集体正在揭开龙潭封印，探索“龙潭模式”，打造以文创激活古村的“中国样本”；共建“龙潭机制”，重构信仰图腾，进行重塑古村文明的“中国探索”。

“ 石红青兮百叠，山浓淡兮万重。”上天厚爱屏 南，散布数百座叠嶂山峦在“闽东凉宫”，铺 陈出奇峻多变的风景。然而，群峰耸峙也是自然加诸屏南一道难以破除的千年封印—因山高路险，屏南数百座古村栖于鹫峰山脉中段，千年无人识，好物难予君。世世代代屏南人无法逾越数百座千米高峰，也无法摆脱 “又贫又难”的困境。

“艰难困苦，玉汝于成。” 正如习近平总书记所说，摆脱贫困首先要摆脱思想上的贫困，外不困于山，内不困于心。“周其旧邦，其命维新。”思想观念革新是发展动力，其次是政策和机制革新，对此有着清晰认知的屏南县委、县政府和屏南人，在纵横交错的山谷盆地上，在蜿蜒交汇的溪流间，以一往无前的开拓精神突破重重阻隔，为生存和梦想而战。

外在自然条件的限制激发了屏南人内向自求的精神，即在有限的条件中，把人的能动性发挥到极致，凸显精神的巨大力量。20世纪八九十年代，以石牛头村民为代表的屏南人凭借“滴水穿石”的开拓精神，开山辟路，逢水架桥，一度成为闽东的乡村样板。然而，进入新世纪后，仅凭借艰苦奋斗的精神拯救日渐凋零的“空心古村”已经不现实。要想揭开以龙潭村为代表的高山古村的千年封印，唯有通过改革，唤醒群众自信，创新业态，撬动经济，探索政策、机制和观念的更新，创造新的价值，让古村重新绽放魅力。由是，选择改革前行的方向，成为屏南县领导班子面临的新挑战。

揭开龙潭封印，探索“龙潭模式”，屏南县集体出击

在屏南山水之间，数百座古村形貌灵魂俱全，穿越了千百年历史的沧桑，书写着与天地之间的默契，记录着未被历史遗忘的文化密码。

屏南县共有153个行政村，其中百年以上的古村就有150多个，如沧海遗珠般散布于300余座高海拔山峰和167条溪流之间，大部分保存完好，但日趋空心化。如果说，古村保护与活化工作在其他地区是工作之一，那么，在屏南县就是工作重点。

“2013年，屏南县正式成立了以时任县政协主席周芬芳为组长的历史文化名镇名村和传统村落保护发展领导小组，开始对县域内古村落进行保护。经过努力，屏南县目前有22个古村被评为中国历史文化名村和中国传统村落，还有130多个保存得比较完整的古村，这些都是前人留下的一笔宝贵文化遗产，也是屏南县的工作重点。我们对古村保护工作很重视，每年都从财政资金中拨专款专用。几年下来，单纯的保护工作所起到的作用并不大。于是，我们开始转换思路，从物化保护调整为活化利用。”屏南县委书记吴允明回忆起屏南县从古村保护到活化的探索历程，略带几分感慨。

所谓善缘，不过是合适的人在合适的时机相遇，共同开启一段试炼之旅。在屏南县政府遍寻古村活化带头人的时候，有一个人也在四处寻访可以落地文创项目的古村—他就是后来的屏南县传统村落文创产业总策划、艺术家林正碌。

2屏南县境内群峰耸峙，有大小山峰300余座，千米以上山峰有265座。境内最高峰海拔1627米。

3.屏南县双溪镇前洋村，2019年6月列入第五批中国传统村落名录，是始建于宋代的古村。

4.屏南县境内群峰耸峙，有大小山峰300余座，千米以上山峰有265座。境内最高峰海拔1627米。

5.屏南县屏城乡厦地村，为“屏南四大书乡”之一，山高水秀，古木参天，有“人间仙境”之称。

事情回溯到2015年春夏之交，林正碌敲开了屏南县时任宣传部副部长张峥嵘办公室的门，直率表达了想要在屏南县找一个古村落作为实施“人人都是艺术家”艺术公益教学场地的想法。当时，张峥嵘并未意识到，屏南县古村发展历史正在掀开新的一页。

而彼时，林正碌已经真切感受到这位官员身上的热情是真实的，眼里的光是诚挚的，与他后来接触的其他屏南县官员一样，实在谋事、踏实平易、一心为民。张峥嵘擅长摄影，尤其喜欢用镜头捕捉屏南县古村的精彩画面。一些古村的景致已经永远消失，但在他的摄影作品里留下了一份永恒的见证。热爱古村的张峥嵘当时就意识到，林正碌有可能为屏南古村保护与发展带来新机遇。于是，他毫不犹豫地向屏南县时任政协主席周芬芳汇报了此事。

作为屏南县古村落文化保护工作牵头人，周芬芳一直深爱着古村。凭着多年从事文化保护工作的经验，她觉得值得一试。“这些年，一些乡镇为了短暂的经济利益，纷纷拆除古建筑，破坏古村资源。屏南诸多古村落分散于山地各处，政府的关注精力有限，如果不能发动群众共同保护，不能采取‘活态保护’的方式，古村就无法得到有效保护，建设的速度赶不上消亡的速度，很多古村就会彻底消失。林正碌想要在古村中教村民学画，不但可以丰富村民的生活，也是实施‘活态保护’的极佳案例。”周芬芳说。

龙潭古村始终传承着“一戏、一酒”的文化遗产。这个充满浓厚文化底蕴的村子吸引了很多文艺青年来这里定居。

秉持开创胸襟，突破重重阻隔，屏南人为生存和梦想而战

屏南县领导班子勇于探索的精神在周芬芳、张峥嵘等每一位干部身上都体现得淋漓尽致。无论是坚持奋斗，还是坚持革新，都凸显了智慧的屏南人秉持的精神法宝。这种不屈不挠、奋发向上、勇于开拓的精神与时代相结合，就形成了推动时代发展的动力。

对引进林正碌，屏南县领导班子是很谨慎的。可以说，经历了一番争议。在屏南县副县长张仁寿的印象里，林正碌“从 天而降”后，屏南县古村活化工作正式启动了。“林老师用教村民学油画的方式，帮助他们树立自信心，正视自己的创造力，进而热爱生命和周围的环境以及传统文化，并吸引了一大批城市人来古村认租古宅并长期定居。这种古村活化的方式或许不可思议，但非常成功。从第一批的20名学员到如今已有数万名学员，可以说双溪安泰艺术城是龙潭文创片区扬帆的起点。”

屏南县副县长郑维祿回忆说：“当时，我们真的很想盘活古村资源，所以，但凡有一点希望都要试一试。当然，不是盲目试错。对于是否引进林正碌，我们一直在进行内部讨论。最终，勇敢前进的观点压倒了谨慎观望的想法，寻求突破的声音压倒了保守的声音。”

1.龙潭村四面环山，一条小溪从村中流过，溪水清澈见底，七座石桥横跨溪面。村尾最古老的石拱桥大约建于明代，清代在桥面又建了桥厝。村庄民居沿着小溪建成，呈南北对称格局。

2.屏南县副县长郑维祿。

其实，当时屏南县大多数干部都无法理解林正碌口中 “人人都是艺术家”的公益艺术教学活动对保护和活化古村的意义。在其他地区，林正碌的自荐都被客气地婉拒了，但在屏南，他的计划得到了接纳。这与屏南县委、县政府强烈想要改变现状的冲动和领导者勇担责任的魄力是分不开的。

“作为深藏在福建东北部群山之中的贫困县，屏南县太需要新的发展思路和发展机遇了。领导班子集体都怀有想要改变的急迫心情，哪怕只有一点光，都要抓住；哪怕是林正碌这样一位看起来‘满口荒唐言’、未经证实能创造价值的艺术教育者，他们也不想错过。可以说，屏南县走上文创之路的过程体现了地方政府领导班子的改革精神和开创胸襟。”福建省住建厅副厅长蒋金明如是评价。

“我们还是应该探索一下，应该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周芬芳当时找到吴允明商量时如此说。吴允明当即拍板：“没问题，我相信你。”于是，屏南县政协出资3万元，简单修复了甘棠乡漈下古村的一栋老房子，将之作为林正碌开展公益项目的落脚地。

林正碌在甘棠乡漈下村进行了两个月艺术公益教学后，吸引了《福建日报》和福建电视台《瑰 宝》栏目记者前来采访。报道一经公布后，漈下古村艺术教育活动引起了社会关注，并迎来了很多考察者。其中，一些考察者希望林正碌将艺术公益教育项目转移到当地。这些地方政府展示出来的巨大热情，让林正碌有些动摇了。当时，他在屏南县并没有获得官方认证的身份。

周芬芳记得很清楚，她听到林正碌打算去其他地方的消息的时间是2015年8月10日下午1点15分。当时漈下村艺术公益教学刚刚有了点儿眉目。“不能就这么中断了。”她心想。她当机立断，迅速给吴允明拨通了电话，建议县政府立即授予林正碌官方身份、给予待遇，而不仅仅只让他担任民间公益志愿者。

吴允明很重视这件事，当即找到林正碌，表示要聘请他为屏南县古村落文创项目总策划。几天后，屏南县委召开常委会议研究全县古村落保护工作，紧接着又召开了座谈会，与会者100多人，全县多位古村保护专家都在会上发了言。周芬芳回忆，在大会上，吴允明没有向林正碌发聘书，怕有人提意见，影响林正碌的情绪。散会后，他才向林正碌发放了聘书。如此妥帖周密地安排，无非是想为林正碌顺利开展下一步工作铺路。

“君子安其身而后动，易其心而后语，定其交而后求。”有了屏南县政府这些重视举措后，林正碌才坚定了继续在屏南开展艺术公益学活动的决心。

1.龙潭村碧绿的溪水中，三个大石块相依而卧，景色优美，正是“颖水三墩驻，西溪七拱桥”。

双方开始了试炼。这一试，点石成金。几个月之后，林正碌的艺术公益教学活动成果卓著，影响力巨大，引起了社会各方面的强烈反响。两年后，这个项目已经让屏南这个当时的省级贫困县在全国拥有了独特的影响力和知名度。后来，总结成功经验，周芬芳说，县委书记、县长等领导的开明思想起着决定性作用，支持她引进林正碌，帮助她把关，关键时刻给她支持。如果走错一步，结果可能大相径庭。不但错失机会，也将是巨大的遗憾。屏南县古村发展历史或将重新书写。

然而，一切都刚好，并没有早一步或晚一步。

重构古村文明，再塑“龙潭精神”，“闽东探索”在路上

沈从文说:“一切的偶然都是宿命中的必然 。”

龙潭千年封印被揭开，幸驭时代之潮，运筹帷幄之力也不可或缺。试水阶段，错过任何一个节点，结果都会有所不同。但屏南县政府领导班子，在每个重要关头都做出了正确选择。当我们说改革是试水、摸着石头过河时，当我们提倡包容试错精神时，他们用不争的事实告诉世人：用对方法，探索可以迅速通关升级。

屏南县政府在引进了林正碌之后，又先后引进了瑞典籍华人、著名艺术批评家程美信，复旦大学副教授张勇，中国美术学院副教授陈子劲，先后在龙潭村、四坪村、厦地村、前洋村、前汾溪村等地开展不同模式的保护和活化工作，各有精彩而彼此呼应。一时之间，在福建省乃至全国范围内，“龙潭现象”成为媒体和业界的热议话题。揭开封印的龙潭正以世人始未料及的速度和全新姿态奔跑。

“‘龙潭模式’和‘龙潭机制’可以复制，但‘龙潭精神’不易复制，因为这才是推动龙潭村涅槃的根本动力。”吴允明笃定地说。“龙潭精神”是什么？犹如在多棱镜中看到万千世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认知，并将之作为指导自己前行的准则。

在吴允明眼中，“龙潭精神”是持之以恒地守望与坚持，实干与认真。尽管承担一县之重，屏南县文创工作在县域整体工作中也并不算最紧要。但只要是关于屏南县文创指挥部的请示，吴允明从来都重点考虑、优先解决、尽量绿灯放行。诸多创新和改革的责任，他都揽过来，让大家放手、放心前行。只要有空，他都会到屏南县文创指挥部办公室坐上一阵儿，听工作人员说工作进展。屏南县古村承载着吴允明沉甸甸的兴县梦想。

在屏南县新任县长柳岳眼中，“龙潭精神”是一任接着一任干地勤奋耕耘，是缜密清晰地擘画。虽然履新不久，他对屏南古村未来的工作已有清晰规划。微社区管理、新居住区打造、生态古村、创意农业，在他的描述中，“新 龙潭”“新 屏南”已清晰在目。

在周芬芳眼中，“龙潭精神”是与古村同进同荣，休戚与共，永不放弃。每年到古村数十次，成为所有村民“暖心姐姐”的周芬芳，曾在病床上拔掉针头，不顾个人病痛到古村解决问题；曾数次“冒 充”家属，衣不解带地照顾病危的新村民，直至其康复；曾鼓励多位残障人士拿起画笔，成功改写人生……润物无声的关切一直在线，大爱无言的呵护不分老幼。

在张仁寿眼中，“龙潭精神”是不惧艰难，勇往直前，积极探索。在他的印象里，包括龙潭村在内的屏南县古村保护与活化工作一直在解决问题、创新方法中前行。“因为地缘和项目的特殊性，我们无法照搬其他地方的经验，只能随时解决出现的新问题，适度掌握改革机制的尺度，最大程度发挥人的主观能动性，激发群众的积极性。4年来，我们独创了古宅租赁、修复制度、文创产业资金筹集办法，为新村民颁发居住证，复办龙潭村小学，等等。这些制度和方法可以说前所未有，但我们都勇于实践了。” 张仁寿说。

在郑维祿眼中，“龙潭精神”是同心同德，砥砺奋进。这位在村民搬迁过程中帮村民抱过16只猪娃到新家的官员，在村民心中是和蔼可亲的副县长。他对屏南县古村活化和修复工作一腔热忱，但有所需，无不拼尽全力。

在熙岭乡党委书记郑常文和乡长张宜世眼中，“龙潭精神”是“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的拼搏进取姿态。这两位基层公仆，数年如一日行走在古村中，事无巨细，亲力亲为，展示了人民公仆的坚执和勤奋。

中国时代巨变正折射在闽东屏南古村的涅槃重生中。一个集体，正在揭开龙潭封印，探索“龙潭模式”，以文创激活古村。他们打造“龙潭机制”，孕育出的“龙潭精神”在升腾。中国乡村文明中失落已久的成长开拓精神在龙潭重新萌芽。在内外共生的机制之下，屏南古村信仰图腾正在逐渐清晰和成形。

2.屏南县熙岭乡党委书记郑常文。

3.厦地村是屏南典型的高山古村。村里的建筑深受徽派建筑的影响，形成了淳朴典雅、生动肃穆的独特风格。

扫码了解央视关于屏南白水洋和文创村报道

掌舵人、操盘手、人民公仆等多重身份系于一身“龙潭精神”执灯人

文 | 报大人 图 | 韦宇教 戴忠鸿 李锐

若要让来者感受到田园诗情和现世静好，就要有先行者背负使命前行，做好乡建管理和服务支撑。在乡建长途中，掌舵人、操盘手、人民公仆，皆为使命践行者。

1.2018 年7 月28 日，屏南县政府与复旦大学在前洋村举行校地合作签约仪式，活动由周芬芳（前排）主持。

2.周芬芳（左三）与村民一起唱四平戏。

护古村诗意文化净土

在屏南古村乡亲们心中，“周芬芳”是一个让人倍感温暖的名字。正是在她的领导 下，屏南古村文创工作才顺利启程，直至有了今天的盎然生机。

近年来，“龙潭文创”作为一个极富特色的乡村振兴个案，受到了来自全国各方面的强烈关注。追根溯源，“龙潭文创”其实起源于更早扎根于屏南并做出了影响力的“人人都是艺术家”公益艺术教育项目，是该项目的延伸与升级。

“人人都是艺术家”公益艺术教育项目最早启动于2015年，是顺应屏南县“古村落保护计划”而生的。而时任屏南县政协主席的周芬芳，正是该系列计划和项目的主持人。

说起对古村落的保护，周芬芳表示，真正开始主抓这项工作是在2011年她任县政协主席之后，但对传统古村落的自觉保护意识，是源于她自小就受到的传统文化的熏陶。周芬芳回忆说，小时候父亲被下放到屏南县棠口乡劳动，她就在棠口乡一栋雕梁画壁的老宅子里度过了童年时光。“那些古老的木雕和壁画是很美的东西，让我看到了祖辈们传承了几百年的文化河流依旧在这里流淌着。”周芬芳说。正是这些，让她很早就对农村和农民怀有深切的感情。

周芬芳曾任屏南县人民政府副县长、县委宣传部长、县政协主席。福建省历史文化名镇名村和传统村落保护发展专家服务团成员，福建省传统村落保护大使暨达人。组织和领导屏南文化遗产保护研究20 多年，先后担任屏南县文化遗产保护领导小组组长、屏南县历史文化名镇名村和传统村落保护发展领导小组组长、屏南县传统村落文化创意产业项目指挥部第一副总指挥长。

早在2003年出任屏南县县委宣传部长时，周芬芳就接触了“传承和保护非物质文化遗产”相关课题。她的前任宣传部长就非常重视四平戏抢救工作，她接任后，继续沿着前任宣传部长的步伐，相继完成了四平戏、木拱廊桥、红曲黄酒及传统民俗等地方性“非遗”项目的申报工作。她直接组织或牵头组织申报取得成功的文化遗产保护项目有：联合国教科文组织非遗名录项目1个（中国木拱桥传统营造技艺）、中国世界文化遗产预备名单项目1个、国家级非遗名录项目4个、省级非遗名录项目9个、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2项11处、“中国民间文化之乡”4项、中国历史文化名镇名村3个、中国传统村落22个。另外，还成功组织申报6个村落和屏南木拱廊桥群获得“中国传统建筑文化旅游目的地”荣誉称号。

谈起这段特别的经历，周芬芳的脑海里满满都是鲜活的记忆。比如，屏南县木拱廊桥营造技艺向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申请“非遗”的过程就十分艰辛。她记得，她的团队光申请文本就起草了20多稿。正式定稿后，还要将文本翻译成英文。这时候遇到一个非常令人头疼的问题：木拱廊桥的许多独特设计以及相关概念都是民间俗语，要准确翻译成外国专家能理解的英文。为此，大家只能不断地请教专家。到现在，这么多年过去了，周芬芳还能清楚地记得几处细节问题推敲讨论的全过程。她说，“三节苗”最初翻译为“三根木棍”，但仍有失精确，后来经校正，翻译为“三根直撑的圆木”；还有一个“剪刀叉”，经校正翻译为“一 组斜撑的圆木”。

在申报四平戏和木拱廊桥技艺“非遗”等项目时，也有多位国内外的专家和学者提供帮助。在此过程中，周芬芳认识了许多专家和学者，开阔了自己的眼界。由此，她也形成了一个观念：在古村落文化保护领域，不能闭门造车，“借脑引智”很重要。这大概也是后来“文 创外脑”林正碌初到时，周芬芳顶住巨大压力也要将他引进屏南的主要原因。

其实，早在任职县委宣传部长期间，周芬芳曾受命治理“脏乱差”工作，她从中领悟到：治理“脏 乱差”工作，必须延伸到每一个古村里，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才更有深远的意义。也正是从这时起，保护古村古镇成为她心中一项重要的工作。2011年，进入县政协工作的周芬芳曾提议，成立文化遗产与传统村落保护与发展领导小组。2013年，她的建议得到了县委、县政府的采纳，屏南县历史文化名镇名村和传统村落保护发展领导小组正式成立，周芬芳担任组长，县委书记、县长各“认领”一个村。自此，周芬芳的工作重点就转移到了古村古镇的保护与发展上来。经过一番探索实践，她也总结出一套自己的经验：“大拆大建”不是保护古村的有效办法，“活态保护”才是未来的方向。

在以周芬芳为主的县领导班子的组织下，屏南县率先重点在漈下、厦地、前洋等几个古村开展了“活态保护”探索工作。因此，当时的屏南县虽然是福建省贫困县，但古村镇保护工作、非遗挖掘和保护工作却走在了全国前列。

引中外与东西多方人才

开展古村镇保护和活化工作之初，周芬芳就清醒地认识到，自觉意识和决心固然重要，但如果没有专家的指导，只靠自己摸索，无异于盲人摸象。屏南县古村镇的保护和活化工作，需要“明 白人”来指路。于是，引进人才成了她的头等工作。不久，有三位乡建专家仿佛感受到了她求贤若渴的强烈意愿，先后来到屏南县。

首先来到屏南县的正是后来担任屏南县传统村落文创产业总策划的林正碌。

2015年1月，一心致力于推广“人人都是艺术家”公益教学项目的林正碌敲开了屏南县时任县委宣传部副部长张峥嵘办公室的大门。在经过了一番探讨与碰撞之后，他们找到了共鸣点。寻找人才的需求与寻找项目落地的需求，刚好在这里不谋而合。而后，张峥嵘便将林正碌推荐给了周芬芳。

周芬芳在听取了林正碌的建议后，当即决定邀请林正碌到屏南县考察古村落。考察结束之后，林正碌决定在漈下村启动“人人都是艺术家”公益教学计划。尽管当时林正碌提出来的“教农民画画，变不可能为可能，以此激活古村”的想法，对周芬芳来说无异于天方夜谭，但她还是凭着骨子里的开拓精神决定试一试。“保护传统村落本就是我多年的夙愿。他提出来的‘通过文创来激活古村’的理念确实打动了我。”周芬芳说，“当 然，机遇与挑战并存，它有可能成功，也有可能失败。因此，我既充满期待，同时也心存疑虑。不过，我想林正碌实施的公益教育活动即便不能激活古村，至少也能发挥公共艺术教育的熏陶作用，提升村民的生活趣味，也是值得的。”于是，周芬芳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引进了林正碌，决定让林正碌在屏南一展身手。

不久后，瑞典籍华人程美信也因为一次偶然的机会走进了周芬芳的视野。程美信是著名的艺术批评家，虽长期生活在瑞典，但对中国文化有着深刻的了解。不过，邀请程美信到屏南进行古村老宅修复工作，周芬芳的心里还是十分忐忑的：一是不知道程美信是否愿意长驻屏南，二是对于如何使用外籍人才心里没底。不过，为争取一切可能的机会，几经考量，2015年6月，周芬芳还是热情地邀请程美信来到了屏南。

程美信在两个月内考察了屏南县的多个古村。在考察过程中，他不禁惊叹于屏南古村落的珍贵价值，并将很多看来不起眼的废弃村庄视如珍宝。程美信在进行了翔实的田野调查和专业分析后认为，屏南古村落群保护工作具有重大价值和意义，决定加入这项事业。经过多番考察衡量，程美信决定先以厦地古村和双溪镇薛府为试点展开修复工作。在古村老宅修复工作中，程美信始终将保护古村古宅文化放在首位，注重对古村老宅历史文化的梳理和挖掘，注重老建筑、古家具的修复和保护。这些都验证了周芬芳择人眼光的精准。

继程美信之后，2016年，周芬芳又成功引进了复旦大学副教授张勇入驻前洋古村。从象牙塔中走出来的张勇，带领夫人和学生在上海和屏南两地之间常年奔波，悉心进行古村修复、中外陶艺博物馆与前洋书院的建设工作。此后，每年夏天，前洋村都会迎来复旦大学的学子们。他们在这里进行或长期或短期的田野调查学习。他们的调查内容或涉及建筑、民俗、考古等领域，或涉及社会、历史、生态等领域。大学生们在古村里开展活动，为屏南注入了生机和活力。他们的调查报告为后来修复和活化前洋古村留下了宝贵的资料线索。他们还积极和当地的中学生互动，给这些中学生起到很好的示范与激励作用。

2.2018年端午节，周芬芳（前排中）与双溪镇村民在崇口千乘桥参加走桥民俗活动。

3.周芬芳（右一）看望四平戏艺人。

2019 年12 月，屏南县副县长张仁寿（左一）、周芬芳（前排左二）参加屏南县文创座谈会，探讨龙潭村文创发展。

近年来，林正碌、程美信、张勇以及2017年加入的中国美术学院副教授陈子劲，目前已成为屏南县古村活化和乡村建设的首批领衔人，正带领着屏南县乡村建设队伍在全国范围内异军突起。

担阴晴雨雪多方责任

熙岭乡龙潭村是一个距县城40多公里的偏僻村庄，进村的最后10公里全为蜿蜒陡峭的山路。这个古村已有600多年历史，虽然荒凉破旧，但文化底蕴深厚。在周芬芳的引导下，在熙岭乡党委书记和乡长的全力支持以及村民的积极配合下，林正碌决定在龙潭村开始自己的乡村文创之旅。

一路走来，周芬芳时刻关心着林正碌的工作和生活。除了尽力帮助林正碌扫平工作中的种种障碍，她还像大姐一般关心他，帮助他解决一些实际的生活困难。正是在这种和谐团结的氛围中，林正碌工作进展得十分顺利。很快，“人人都是艺术家”艺术公益教育项目在龙潭村开展得如火如荼。在此之前，屏南县双溪镇“人人都是艺术家”艺术公益教育项目已迅速走红全国，成千上万的画友从全国乃至世界各地涌向这里。乡村文创逐渐成为屏南的一块金字招牌。

随着时间的推移，来双溪镇学画的画友愈来愈多。其中不少人表达了想要留下来长住的愿望。要让他们长住，就必须提供稳定的住处，提供良好的工作和生活环境。于是，在林正碌的建议下，屏南县决定打造一个艺术文创古村。这个古村不仅要接待来自四面八方的画友，还要容纳一批富有生活和艺术创造热情、愿意留在古村开设工作室并长期居住的人士。某种意义上，这是“人 人都是艺术家”公益艺术教育项目的升级。

各级领导考察研究后，选定熙岭乡龙潭村作为试点村。随后，这个破旧的空心村就开始了一系列的“文创兴村”行动。就这样，仅仅用了两年时间，龙潭村就从一个破旧荒凉的“空心村”变成了白领心中的“桃花源”。用福建省住建厅副厅长蒋金明的话说，入驻龙潭村的新村民，每天住着自己设计的空间，做着自己想做的事情，过着诗意栖居的生活，真正实现了城里人难圆的梦想。这几年，蒋金明一直在关注着龙潭“文创兴村”项目的进展，仅2018年8月底至2019年间，蒋金明就到访龙潭村20余次。他认为，龙潭文创的独特模式里，蕴藏着极为宝贵的乡村振兴经验。

作为屏南县文创项目的主要负责人，周芬芳时刻关注着屏南古村保护和文化振兴事业的发展，是出现在漈下古村、四坪村、双溪古镇及龙潭古村等地最频繁的政府官员之一。仅2018年，她就往龙潭村跑了50余次。

屏南这片土地上的官员都有着同样的特点：没有官架子，富有文化情结。周芬芳就是一个典型。对于许多双溪画友和漈下、龙潭的新老村民来说，与其说她是一位官员，不如说是一位有着真性情的邻家大姐。她常常拉着村民的手唠家常。她甚至将自己的一只银镯子送给了漈下古村第一位学画画的女村民。在各种艺术展览开幕活动上，她也总喜欢即兴唱上一段，很好地活跃了气氛。如今她退居二线快一年了，依然留在屏南，依然频繁地探访龙潭、双溪等地。

龙潭是周芬芳到访次数最多的目的地。即便2019年她卸任县政协主席之职后，依旧一次次频繁地往返于这里。她与这里的每一位新村民均保持着密切的交流，甚至与其中一些年纪相当的女性村民以姐妹相称。每次出现在龙潭，她都朴实亲切的像村民的亲人。

当然，乡亲们心里都十分清楚的一个事实是：如果没有周芬芳团队的引导，如果没有林正碌的努力，龙潭不会有今天的涅槃重生。

如果说政府对于古村镇的振兴和发展表现为一种抽象意志和宏观影响的话，那么这种特征在周芬芳身上得到了相当具体而生动的体现。很多时候，画友们、新老村民们正是从她的谈吐和对文创事业的热情里，看到了政府的强大决心，从而坚定了在这里安定生活和工作的信心和决心。

尽管周芬芳从没说过，但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她热爱着屏南古村，并决心与其休戚与共。“龙潭精神”有着丰富的内涵—“不精彩毋宁死”的文艺精神、“不自由不成活”的独立精神、“不屈从庸常”的突破精神、“深切关照世界”的公益精神、“执手前进”的协作精神，但所有精神的成长都需要有人不止息地呵护，日夜关照。周芬芳就是“龙潭精神”的呵护人，也因此博得所有人的尊重，大家都发自肺腑地称她一声“周大姐”。

2018年1月，周芬芳被评为“福建省传统村落保护大使暨达人”，这既是对她多年投身古村工作的肯定，也是对她一往无前精神的奖掖。

在很多人眼里，龙潭是“诗和远方”的出发与抵达之地。若要让来者感受到田园诗情和现世静好，就要有先行者背负使命前行，做好乡建管理和服务支撑。在乡建长途中，掌舵人、操盘手、人民公仆，皆为使命践行者。在龙潭实践中，周芬芳很完美地演绎了这三个角色，并自如地进行了亲民化转换—是为“龙潭精神”执灯人。

2019 年12 月，周芬芳（右一）与在双溪古镇学画的画友交谈。

鬓染霜华 以村为家坚守“最后一公里”

文 | 吴俣阳 图 | 韦宇教 吴明峰 夏兴勇

1.来到龙潭后，夏兴勇的春节经常是和新老村民一起过的。

让所有来过的人都不想离开，让离开的人还想再回来。

夏兴勇坐在刚刚改造一新的老木楼的门槛上，看着眼前被修缮一新、生机勃勃的龙潭村。两年来，在他的努力和推动之下，龙潭成了一座充满温度、极具人文关怀的村庄。可以说，龙潭村的点滴变化中都承载着夏兴勇的日夜坚守和操劳。

被狗吓跑的鸭子

很多新村民来到龙潭时把自己心爱的宠物狗也带来了。有些狗很淘气，经常会撵着老村民养的鸭子到处跑。大家开始不觉这是个事儿，没想到时间长了，意外还是发生了。

有一次，新村民的狗咬死了老村民一只鸭子，咬伤了两只，还吓跑了两只。老村民要求这只咬死鸭子的狗的主人赔偿他五只鸭子的损失。可新村民却郁闷了，咬死和咬伤的他都认，为什么吓跑的也要他赔，再说又有什么证据能证明跑丢的两只鸭子是被他的狗吓跑的？新村民很是气愤，他认为老村民是在敲诈，双方陷入了僵局。

2.不忙时，夏兴勇经常走街串户，和村民交流。

3.村里的老人见到夏兴勇像是见到了自己的孩子，总是热络地握着他的手。

4.夏兴勇给龙潭新村民做直播分享会，并积极为他们提供各种便利条件。

5.用真情做事，夏兴勇用真心换来了村民的理解和支持。

关键时刻，夏兴勇出面了。作为村领导，他相信老村民绝对不会敲诈新村民，也坚决维护老村民的利益。在他眼里，善良淳朴的龙潭人是接纳新村民的主体，如果没有他们的支持，新村民是不可能迅速融入这个大集体的。夏兴勇跟这位新村民进行了一番推心置腹的谈话，要求对方先赔偿老村民五只鸭子的钱，且以人格担保，如果有差错，这两只鸭子的钱就由他来出。结果，两只被吓跑的鸭子当晚就回来了。得到赔偿的老村民立即找到新村民把多余的钱退还给了他。龙潭人的正直善良让新村民受到了很大的触动，这件事发生后，他们和老村民的关系变得越来越融洽了。

说有温度的话，用真情做事

2018年，村里来了一个名叫谢朋举的音乐人，创作出了以龙潭“文创兴村”为背景的歌曲《晚安龙潭》。为留住人才，夏兴勇利用自己的资源帮他策划拍摄了同名MV，把作品推向了市场。歌曲于2019年6月1日正式上线，不到24小时，点击量已突破20万次。那段时间，夏兴勇的手机都快被打爆了，不断有人通过他向谢朋举抛来合作的橄榄枝。

《晚安龙潭》的成功，不仅是谢朋举的成功，也是龙潭的成功。它的火爆让所有新村民都意识到这是个可以实现梦想的地方。那些曾经犹豫着想要离开的人更加坚定了留在龙潭的信念，收拾起的行囊又被悄悄放回了原地。

接着，在夏兴勇的支持下，谢朋举牵头排演了由新老村民共同参与演出的大型实景原创节目《印象龙潭》，并于同年5月1日正式公演。这次演出所用的灯光和音响设备就价值63万元。其中，夏兴勇的工作单位福建省广播影视集团支持了价值50万元的音响设备，剩余的则用村里的财政资金购买。

为把新村民的理想变为现实，夏兴勇既敢想，也敢做。他说，只要创意足够好，能让龙潭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不管是新村民还是老村民，他都会调动一切资源支援他们。只要他在任一天，就会尽最大努力把龙潭打造成一个像家一样温馨的地方，让所有来过的人都不想离开，让离开的人还想再回来。

铁血柔情，真心换真意

夏兴勇在帮助新村民实现他们的理想的时候，没有忘记一直默默站在他身后支持他各项工作的老村民。夏兴勇刚到龙潭时发现，因为村里很多青壮年都出去打工了，整个村子只剩下一百多人，连一家理发店都没有，那些留守老人想要理发都得到隔壁的乡镇去。为解决老人们理发难的问题，夏兴勇特地买来了理发工具，凭借早年在部队掌握的理发技术，利用自己的休息时间免费给村里的老人理发。

在乡村建设中，夏兴勇给予了村民全方位的支持，不仅积极鼓励大家做民宿、开餐馆，还垫钱帮他们拉来了砖头、木板、水泥和黄沙，甚至带头租下两幢老房子，经过一番修整改造后，摩拳擦掌地开起了民宿。夏兴勇说，他开民宿不是为了赚钱，就是为给大家起到模范作用。在他的带动下，村里的餐馆、民宿都做得有声有色、如火如荼，每每看到村民们幸福满足的笑脸，他真心觉得自己比他们还要开心快乐，而这份快乐是花多少钱都买不来的。

78 分钟，两份救命的血小板

2019年3月15日，村民陈大并因淋巴瘤侵犯骨髓引发鼻腔出血，被紧急送往宁德市医院进行救治，急需输入血小板保命而不得，情况非常危急。夏兴勇得知后，立即为陈大并联系血小板捐献者。可整个宁德市只有两个献血屋具备采集血小板的条件，但志愿者均无法前往这两个地点进行捐献。火烧眉头之际，他当即决定自己给陈大并捐献血小板。

1.夏兴勇留言：“你为什么来龙潭，因为龙潭就在这里。”

2.龙潭村新老村民在回村桥合影。

3.充满艺术感的龙潭民宿内部。

那天上午，夏兴勇本来在村里和宁德消防公司的人讨论将于第二天举行的消防演练的各种细节，因为陈大并的事，他迅速中止了谈话，连午饭都没顾上吃，就开车去宁德血液中心为陈大并捐献血小板。那次采集血小板的过程长达78分钟之久，让他至今都记忆犹新。忙完一切已将近傍晚，夏兴勇又急着赶去跟已从龙潭返回宁德的消防公司的人会合，继续讨论消防演练的具体事务，一直谈到晚上九点多才拖着极度疲倦的身子开车返回龙潭。

第二天上午，夏兴勇在龙潭村按照原计划有条不紊地布置消防演练的同时，宁德市医院也完成了对血小板的检验工作，并着手替陈大并输入夏兴勇捐献的血小板，控制住了陈大并恶化的病情。如今，陈大并恢复情况良好。这是医学的奇迹，也是“龙潭精神”的奇迹——夏兴勇相信，只要人人都献出一份爱，龙潭将变得更加美好，奇迹也会越来越多。

在龙潭邂逅美好

夏兴勇始未料及的是，在来到龙潭半年后的2018年5月，他在村头溪畔邂逅了自己的另一半。

那天傍晚，在忙碌了一天后，夏兴勇一个人坐在溪边的石头上，回头正好看到三位陌生姑娘走过来。整天在村里走街串巷的夏兴勇很快就意识到这三位姑娘是外地来的游客。作为龙潭的主人，他主动跟她们打起了招呼。跟姑娘们聊熟后，夏兴勇了解到明天正好是其中一位姑娘的生日，他当即承诺要在村里给那位姑娘举办生日派对。

第二天，夏兴勇果真履行了承诺，他不仅为她们准备了隆重的烧烤宴会，还请来了做音乐的新村民助兴，把气氛推向了高潮。夏兴勇那时并未察觉，自己的热心竟然叩开了其中一个东北籍姑娘的芳心。接下来的几天内，他每天晨跑的时候都会在村里某个角落碰到那个姑娘，很自然地，余下的路程都是他们结伴一起跑完的。

接下来，两个人顺理成章地走到了一起，并于2019年年初领证结婚，成就了一段美好姻缘，成就了一段龙潭佳话。

夏兴勇说，如果没有龙潭，就没有他如今幸福的婚姻，所以，他愿意继续留在龙潭奉献自己的光和热，让龙潭永远充满鲜活的生命力，永远充满温度地去迎纳那些被命运牵系到这一方热土上来的男男女女。

扫码欣赏屏南县古村美景

龙潭村驻村第一任书记最了解龙潭的异乡人

文 | 韦宇教 图 | 韦宇教 陈姝羽

吴明峰就像一座桥梁，如同龙潭村的回村桥，连接着村庄的两头。桥的这头是传承，桥的那头是创新。在村里度过365个日出日落后，他成为了那个最了解龙潭村的“故乡人”。

他是龙潭村“文创兴村”项目的践行者和见证人

2016年11月3日，初冬，很多北方城市已经漫天飞雪，但龙潭村给人的感觉是还在深秋。从回村桥走进村庄的那一刻，刚刚走马上任的龙潭村第一任驻村书记吴明峰的感受是：这个村子原始古朴，跟很多即将消失的古村落一样，充满了凋零感。

开始工作前，吴明峰把村子里的每个角落都走了一遍。虽然已有了心理准备，但看到实际景象后，他的内心还是泛起了不小的波澜。

龙潭村当时的留守村民不足200人，大多数都是老人和孩童，基本上看不到30岁以下的青年人。村里的很多老房子已经破败不堪，人去屋空。学校里只有一个老师、五六个学生。那么，怎么让村庄活起来？从哪开始振兴？这些问题就开始萦绕在了吴明峰的脑海里。

在他看来，要振兴龙潭村，就要充分利用国家振兴乡村的政策，先把基础设施兴建起来。首先，就是建垃圾转运站，把村里的垃圾统一回收、治理，还村庄一个青山绿水的环境。其次，在筹备文创产业的时候，清理村里的违章建筑，创造良好的环境条件。

拆除违章建筑并不容易。首先得由村干部带头拆除自家的违章建筑，再并动员其他村民。大部分村民经过开会和入户宣传，都积极配合完成，但期间冲突也是有的。村里有4户村民说什么都不肯拆除自己的违章建筑，村支部书记和村委会主任连番劝说，还是收效甚微。吴明峰便上门协调，并在亲近的村民的帮衬下，让4户村民明白文创工作可能是龙潭复兴最后的希望，个人的奉献能换来整个村庄的复兴，是很值得的，4户村民才终于同意拆除。吴明峰回忆时，脸上满是感动的表情，他没想到村民的思想也是很开放的，从中能看出村民对自己家园的热爱，愿意为龙潭的大局牺牲个人利益。

吴明峰高级工程师，福建省交通科研院有限公司质量安全处副处长。2016年11 月 至2017 年11月在宁德市屏南县龙潭村驻村任第一书记。

吴明峰眼里的“龙潭精神”

在龙潭村驻村的这一年，村庄和村民都在发生变化。以前的村庄是封闭的，现在它变得开放了，村里人的生活方式和精神面貌发生了很大转变。文创产业开始发展以后，新村民经常在村里举办各种演出活动，老村民都会积极参与。外出打工的人过年返乡，看到村子变好了，也愿意回村来创业。而且，不管是外出的村民，还是留在村里的村民，都喜欢跟别人讲述自己家乡的变化，内心充满了自豪感。

村庄是一个熟人社会，讲究邻里关系，但新村民与老村民的融合根本不需要什么方式，这是一个自然而然的过程。每次有新村民来村里开展文创事业，淳朴热情的老村民都会主动地问询他们是否需要帮助。如果新村民的家正在装修，不方便住宿，老村民就会邀请他来自己家里住。新老村民吃住在一起，情感就此交汇。新村民入住新家后，老村民就组团过去捧场，就像家人一样。

每个村庄都有自己的个性和精神，在吴明峰看来，龙潭村的精神是淳朴、热情、勤劳、创造、包容。

淳朴、热情、勤劳是龙潭村人与生俱来的优秀品质，展现了祖上传下来的家风家训，也传承了中国传统文化精神。创造、包容则是文创产业开启以后，村里人在思想和精神上的自我成长。

在吴明峰心中，龙潭村就是一个农耕文明与新时代文明、传统民居与当代人居、古典戏曲与前沿艺术、深山村落与都市文化、本地村民与新兴移民、物质至上与精神追求、单一思维与多元理想彼此照应，相互交融的一个“未 来山间乌托邦”。

给想回村创业的年轻人的殷切嘱托

青山黛瓦，明清建筑，青石板路，小桥流水，古老廊桥，炊烟四起，鸡鸣鸟吟，小狗在路边晒太阳，小猫在屋檐下嬉戏，小姑娘在桥上弹吉他，80多岁的老奶奶在悠然作画……自然古朴的村庄变美了，生活条件变好了，文创产业也如火如荼地开展起来了，很多外出打工的人也滋生出回村创业的想法。

对此，吴明峰从一个老村民的角度，给他们提了点建议：

一是做好奉献心态的准备。想回来的人，观念上要有所改变，你不能把外面的功利价值观带回来。你回来是为家乡做贡献的，不是来索取的，要持有这样一种心态。

二是做好创业的准备。村里的创业机会很多，可以卖农产品，可以做民宿，可以做文创……你回村里做 什么，要提前想好，有一个长期的、清晰的规划。

三是做好生活方式转变的准备。因为村民们的思想观念、生活方式是有差别的，所以彼此之间要相互尊敬、相互包容、相互磨合。

吴明峰说，只要做好扎根的准备，只要真心热爱，不怕辛苦，家乡永远都会张开怀抱迎接回乡的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