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设性新闻理念的实践探析

摘要：《卫报》建设性新闻常规栏目是英国建设性新闻实践取得进展的代表性项目之一。本文以《卫报》建设性新闻栏目为研究对象，针对“对策与创新”栏目和“正面”栏目2016年6月1日至2020年1月31日的报道，就报道类型、议题选取以及信源身份等方面进行内容分析。《卫报》随社会脉动呈现多元议题，致力于密切新闻与公众的关系，更多关注与公众密切相关的社会议题，重视预期进展及未来目标。

关键词：《卫报》；建设性新闻；内容分析

中图分类号：G210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674-8883（2020）17-0049-03

一、研究背景

建设性新闻（Constructive Journalism）即在新闻中运用积极心理学，以解决方案为重点，面向公众和未来，坚持新闻的核心原则和伦理标准，做严谨、引人瞩目的报道，展现更全面真实的世界。其并非新近出现的理念，但是近年来引起了国内外学界及业界的热议。这在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当前新闻的传播生态越来越复杂多变。一方面，公众对新闻报道的时效性较为肯定，而新闻媒体和互联网平台也在努力取信于公众；另一方面，公众对谣言和假新闻的担忧仍在、对新闻的信任度下降，甚至由于新闻过载或者新闻对情绪的负面影响而主动回避新闻[1]。如今，越来越多的媒体机构已经正视这一新闻理念并付诸实践。本研究以英国《卫报》建设性新闻栏目为研究对象，对“对策与创新”栏目和“正面”栏目2016年6月1日至2020年1月31日的报道进行内容分析，探讨《卫报》相关栏目在新闻报道中是如何践行建设性新闻理念的。

二、文献探讨

学界以不同方式来比照建设性新闻、解决方案新闻（Solutions Journalism）、积极新闻（Positive Journalism）等概念的差别。其中，有学者认为，作为一种新闻形式或新闻理念，建设性新闻不同于积极新闻，并提出解决方案新闻、前瞻新闻、和平新闻及恢复性叙事为其4个分支[2]。关于人们如何看待具有建设性元素的新闻的研究相对较少。有学者发现，人们更偏爱提供多种来源、多元观点以及深度信息的新闻形式，因此重视解决方案的建设性新闻更易吸引那些通常被认为是传统新闻机构难以接触到的群体，例如年轻人、接受过中低教育的人乃至对新闻并不感兴趣的人[3]。

在中国，建设性新闻研究于近年来受到了学界关注，起初主要使用解困新闻的概念，之后逐渐开始使用建设性新闻的概念。有学者专访了凯伦·麦金泰尔，通过访谈来探讨建设性新闻的概念、写作策略、历史实践、新闻范式、未来发展等[4]。有学者提出，建设性新闻可能为新闻业带来新的规范性浪潮[5]。有学者则通过梳理建设性新闻的历史发展、理念演进以及各国实践案例，分析这一理念的意义与价值[6]。关于建设性新闻实践的研究，有学者认为解决方案新闻网络上的范例报道聚焦社会问题，重视数据和案例的使用，侧重于解决方案，还从消息来源的身份差异来分析报道的客观性[7]。本研究对信源身份的分类就借鉴了这一点。同时，也有学者将视角转向中国主流媒体，比如有学者通过《中国青年报》的建设性新闻实践，发现遵循建设性新闻理念有助于拓展报道和媒体发展的空间，也有利于提升媒体的传播力、公信力及影响力等[8]。有专著于2019年出版，主要研究欧美建设性新闻实践案例[9]。该书也分析了《卫报》建设性新闻栏目，却没有对报道类型、报道议题以及消息来源等进行全面的梳理。目前，切实开展建设性新闻实践的国内媒体并不多，因此分析国际主流媒体的建设性新闻实践，可以为国内媒体提供一定参考。

三、研究方法

（一）样本描述

本研究选取《卫报》建设性新闻栏目“对策与创新”与“正面”作为研究对象。2016年，《卫报》开设专栏“对策与创新”（Solutions and Innovations），自此建设性新闻常规栏目成型。到2018年2月12日，该栏目更名为“正面”（The Upside），同时增设“正面”的子栏目“正面每周简报”（The Upside Weekly Report）。“正面”栏目的新闻报道旨在“寻求答案、解决方案、运动和倡议以解决困扰世界的最大问题”。当前，以上3个专栏在《卫报》官网上各有栏目页面，“对策与创新”和“正面”为“世界”系列的子栏目。

具体而言，本研究以《卫报》官网“对策与创新”栏目页面与“正面”栏目页面中的报道电子文本为抽样框，时间跨度为2016年6月1日至2020年1月31日，分别获得报道文本149篇、331篇，这里未计入“正面”栏目页面所收录的部分出自“正面每周简报”栏目的报道。再经过人工筛选，去除了6篇关于栏目推介的文本、9篇关于用户联系的文本、5篇新闻图片报道、2篇新闻播客以及6篇视频新闻，最终从两个栏目分别获得了以文字为主的报道文本141篇、311篇，总计为452篇。

（二）类目建构单位

根据研究问题将内容分析的类目分为报道基本资料、报道类型、报道议题及信源身份这4个部分，以下分别就其包含的内容进行叙述说明：

第一，报道基本资料，包括报道标题、报道作者、报道时间等。

第二，报道类型，即解决方案新闻、前瞻新闻、和平新闻及恢复性叙事。

第三，报道议题，包括8项报道议题，共计25项子议题。一是资源与环境，包括生物保护、环境保护、回收再利用、资源或能源。二是生活与工作，包括生活、教育、工作、艺术、社交。三是社区与经济发展，包括社区的建设与管理、经济生产及发展、人口问题。四是慈善与公益。依据受助者身份，细分为难民、无家可归者、老人或未成年人、其他。五是疾病与健康。包括疾病防治、精神健康、創新诊疗。六是政法与权益，包括性别平等与权益、政治或法治。七是科技与传媒，包括科学与技术、信息与传播。八是冲突与和平，包括打击暴力、犯罪和恐怖主义、战争与和平。

第四，信源身份，包括初创者、追随者、受影响者、利益攸关方、专家学者及其他。

四、《卫报》建设性新闻的主要特征

（一）《卫报》建设性新闻更重视预期进展及未来目标

通过内容分析发现，尽管各类型报道皆以解决问题为导向，但是归为前瞻新闻的报道占样本的八成以上（80.53%），在452篇报道中，有364篇报道更多指向未来目标或推测预期进展。而其他报道类型还包括突出解决方案的方案新闻（11.50%）、聚焦于国家与国际冲突的和平新闻（1.99%），以及关注社区冲突、灾后或困难时期中的复苏和重建、社区的韧性或普通民众的韧劲的修复性叙事（5.97%）。

（二）《卫报》建设性新闻更多聚焦社会民生

在452篇報道中，资源与环境议题的占比最大，有98篇，占21.68%；其次是生活与工作议题和慈善与公益议题，各有80篇，各占17.7%；第三是社区与经济发展议题，有61篇，占13.5%。由此可见，《卫报》建设性新闻多半聚焦于公众的社会生活以及经济社会的发展。此外，政法与权益议题占比略高于一成（11.28%），而其他议题占比则不足一成，分别为疾病与健康议题（9.73%）、科技与传媒议题（4.87%）、冲突与和平议题（3.54%）。

对比两个栏目报道样本的议题，“对策与创新”栏目中慈善与公益议题的占比最大，“正面”栏目中资源与环境议题的占比最大。按照报道发布的时间先后，从“对策与创新”栏目到“正面”栏目，资源与环境议题、生活与工作议题、社区与经济发展议题、科技与传媒议题这4个议题各自的占比有所增加，特别是社区与经济发展议题的占比由8.51%增至15.76%；而另外4个议题各自的占比则有所减少，尤其是慈善与公益议题的占比由24.82%降至14.47%。

（三）《卫报》建设性新闻尤为重视环保议题

从子议题来看，环保议题占比最大，共有56篇，占12.39%；其次是难民议题和性别平等与权益议题，各有30篇，占6.64%；此外，还有社区议题（6.19%）、教育议题（4.87%）、精神健康议题（3.98%）、科学与技术议题（3.32%）等。结合各个子议题的占比情况，《卫报》建设性新闻栏目在报道中所涉领域多元，尤其是对难民问题、精神健康、社区建设管理、教育问题、科技发展等愈加关注。

难民议题在“对策与创新”栏目的各子议题中的占比最大，而环保议题在“正面”栏目的各子议题中的占比最大。按照报道发布的时间先后，从“对策与创新”栏目到“正面”栏目，回收再利用议题、资源或能源议题、教育议题、人口议题、难民议题、无家可归者议题、精神健康议题、创新诊疗议题、性别平等与权益议题、战争与和平议题这10个子议题各自的占比有所减少，尤其是难民议题的占比由14.89%降至2.89%；而其余15个子议题各自的占比有所增加，只是增幅皆较小。另外，生物保护为新增子议题。

此外，《卫报》建设性新闻栏目聚焦于弱势群体的报道，从受关注者的身份上看，不再仅仅重视难民、无家可归者，也开始关注老人、未成年人、残疾人、艾滋病人等；以往总是突出对弱势群体的帮扶、救济，如今开始发掘弱势群体的自我奋进、主动融入以及所作贡献等。

（四）从“对策与创新”到“正面”，报道视野持续拓展

通过比较两个栏目报道样本的类型可知，《卫报》建设性新闻栏目的报道视野在持续拓展，其对国际关系议题的关注度有所提升，归为和平新闻的报道占比已由“对策与创新”栏目的1.42%增长至“正面”栏目的2.25%。

由此可见，“对策与创新”栏目的议题较为集中在难民问题、回收再利用、性别平等与权益等方面，例如聚焦难民问题的“新来的人”系列报道、讲述环保回收的“装瓶”系列报道、关注性别议题的“妇女权利与两性平等”系列报道、重视退休问题的“新退休”系列报道等。而“正面”栏目的议题则更多关注环境保护、生物保护、社会日常生活、社区建设发展等方面，例如关注环境保护及污染防治的“海景：我们的海洋状况”系列报道、重视生物保护及环保相关的“消亡的时代”系列报道、讲述欧洲多国的社区建设管理的“当欧洲做对了”系列报道、聚焦社区与经济发展的“备选方案”系列报道、关于政治的“新民粹主义”系列报道等。此外，尽管精神健康议题的占比有所减少，但是报道量在增加，还推出了“牢记：关注心理健康”系列报道。总体上看，《卫报》建设性新闻栏目在报道中越来越突出环境保护、社区建设及经济社会发展等。

（五）较为注重报道主体的平衡，是对《卫报》报道风格的延续

为保持客观平衡，新闻报道通常采用多信源，建设性新闻报道亦如此。按照消息来源的身份，建设性新闻的信源主要分为6种：初创者是指方案提供者，也就是解困者，而追随者是指方法运用者；受影响者和利益攸关方都会受到解决方案的影响，区别在于，前者受到直接影响，后者则受到间接影响；专家学者虽然不是初创者或追随者，但是凭借其在某领域的专业性、权威性，其观点或意见很可能影响公众、政府或社会等；其他指前5种以外的信源。

《卫报》建设性新闻栏目较为注重报道主体的平衡。具体而言，其最常见的是选取初创者和受影响者双方作为信源。但是，初创者、追随者及受影响者作为信源在报道中的占比较为接近，且均略超过两成（分别为21.88%、28.71%、25.18%），而利益攸关方作为信源在报道中的占比虽不及前三者，但也近两成（17.18%）。此外，专家学者及其他信源作为信源在报道中也有体现，对相关报道起到了较好的补充、拓展或反思作用。

五、《卫报》如何践行建设性新闻理念

（一）《卫报》建设性新闻栏目致力于密切新闻与公众的关系

当前，互联网上的每位参与者，不论是个人还是组织等，都可以发送和接收信息，人们之间的交往与沟通越来越方便，而作为中介的互联网本身逐渐被淡化。在此背景下，公众与新闻机构之间的联系有所减弱，传统主流媒体的权威性、专业性受到冲击与挑战。因此《卫报》建设性新闻栏目无论是报道议题选取还是报道形式创新等，都旨在密切新闻与公众的关系，获取并保持公众信任。首先，在新闻内容生产过程中突出积极情绪、参与融入等要素，尽可能减少负面偏见；其次，重视解决方案、预期进展及未来发展，有效增进公众、媒体与社会之间的互动。

（二）《卫报》建设性新闻栏目秉持客观平衡，不断寻求突破

《卫报》建设性新闻栏目为追求新闻真实准确，注重报道主体的平衡，在报道中通常以方案提供者、方法使用者或受影响者为关键信源。更为重要的是，《卫报》建设性新闻栏目在报道内容和形式方面不断寻求突破。报道内容方面，《卫报》建设性新聞栏目随社会发展呈现多元议题。从“对策与创新”到“正面”，报道议题持续拓展。近年来，难民问题、性别问题、环保问题等是欧洲国家民众普遍关注的话题，也是最先受到《卫报》建设性新闻栏目关注的议题。随着建设性新闻理念的演进，《卫报》建设性新闻栏目逐步涉及公众关注的其他社会问题，比如日常生活及社会交往、社会关怀及救助、社区建设管理、疾病防治、极端主义问题等。报道形式方面，尽管《卫报》建设性新闻栏目在不断寻求突破，比如运用图片报道、播客、视频报道等以丰富报道的呈现方式，再如密切联系用户、注重用户反馈、邀请用户互动“参与”报道，但是运用音视频的报道数量仍较少，与用户的线上线下联系也存在衔接不畅等问题。《卫报》基于建设性新闻理念已在实践领域取得了进展，成为了英国媒体中进行建设性新闻报道的中坚力量之一。

六、结语

欧美建设性新闻实践为当前处于媒介融合背景下的中国新闻界提供了新的观察视角，值得我们持续关注。目前，相关研究较少涉及建设性新闻的传播效果及受众反馈。在探析建设性新闻理念及实践的同时，结合我国主流媒体的相关实践，并吸收公共新闻、我国民生新闻等多种新闻理念，有助于推动建设性新闻的本土化发展，促进我国新型主流媒体建设。

参考文献：

[1] 路透社新闻研究所. 2019年数字新闻报告[M].牛津大学出版社，2019：10-28.

[2] 凯伦·麦金泰尔，凯瑟琳·基尔登斯泰德.建设性新闻：积极心理学技术在新闻生产中的应用[J].媒体创新杂志（JOMI），2017（4）：20-34.

[3] 利斯贝思·赫尔曼，凯瑟琳·基尔登斯泰德.建设性新闻的要素：特征、实践应用与受众评价[J].新闻学，2019，20（4）：535-551.

[4] 晏青，凯伦·麦金泰尔.建设性新闻：一种正在崛起的新闻形式——对凯伦·麦金泰尔的学术访谈[J].编辑之友，2017（08）：5-8.

[5] 李鲤，罗欢.建设性新闻：话语、实践与认知争议[J].当代传播，2019（06）：75-78.

[6] 史安斌，王沛楠.建设性新闻：历史溯源、理念演进与全球实践[J].新闻记者，2019（09）：32-39+82.

[7] 于泓洋.让媒体解困的“解困新闻学”——基于美国“解困新闻学网络”报道内容的分析[J].新闻记者，2016（01）：50-55.

[8] 吴湘韩.建设性是党媒必须遵循的新闻理念——中国青年报的探索实践[J].新闻与传播研究，2019，26（S1）：81-86.

[9] 唐绪军，殷乐.建设性新闻实践：欧美案例[M].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9：50-65.

作者简介：钟婧（1995—），女，浙江丽水人，2018级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新闻实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