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操
诗魔白居易
诗界有仙、有圣,当然也有魔——“酒狂又引诗魔发,日午悲吟到日西”,这个诗魔还是自封的,他就是——白居易。
虽然同列“三大诗人”,但比起一生官运不佳的李、杜二人,白诗魔不光诗有“魔性”,而且官运亨通,27岁就高中进士,在大雁塔上留名“慈恩寺下题名处,十七人中最少年”。
相比孟郊48岁中举“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来,白诗魔绝对就是全面发展的青年学霸。
说回诗歌,在我们的印象中,比起豪迈飘逸的李诗仙、满眼疾苦的杜诗圣,白诗魔的作品光芒稍显暗淡,可是白居易的诗在日本,却被各种追捧,他是中国诗坛的魔,却是日本诗坛的“神”。甚至于到今天,仍有日本的“死忠粉”们不远万里来献祭。在洛阳的白居易墓园,矗立着很多刻着日文的献碑,其中一块石碑是这么写的:伟大的诗人白居易先生,您是日本文化的恩人,您是日本举国敬仰的文学家,您对日本之贡献,恩重如山,万古流芳,吾辈永志不忘。
此外,在日本本土,对白居易,几乎没有直呼其名的,从来都是尊称,就连文集也是《白氏文集》《白乐天文集》《白氏诗卷》。这一点,连我们中国人都自叹不如。
那么问题来了,白居易到底何来魅力,生生折服岛国呢?
时机刚刚好
首先得说这个时机问题,虽然李杜两位是唐诗双璧,可是两位出生的时机稍微早了点——大概一百年。彼时,虽然已经有大量的日本遣唐使(最有名的当属阿倍仲麻吕),过来取经学习,可学习得有个顺序,汉字、历法、医学、数学、建筑……
这么多领域,那得排排坐、挨个学,在一定的消化期内,日本还是以学习、吸收、接納为主。至于体会唐诗精意,进而二次创作,8世纪前后,那还只是星星之火。
而白居易则赶上了“好时候”:9世纪是日本遣唐使最后的辉煌时刻,而此时也正是白诗风头正劲、霸占印刷界之时,白诗这等“畅销书”,自然是空海等遣唐使文化进口的重头戏。
活着的偶像远比逝去的传说更有魅力。此外,白诗的特点是——浅显易懂,这对学外语的日本人来说那是格外友好。
此时的日本,处于风花雪月的平安时代。这个时代有点像中国的魏晋时期,都城之内一片祥和,可是稍远区域,那就相当原生态了。对于这种现实,很多贵族则选择了逃避,在风花雪月中吟诗、抚琴,练字、谈情,这样的背景自然就成了白诗传诵的温床。
很快,白居易就成了货真价实的“全民偶像”——不仅普通百姓,连天皇、文豪都是他的粉丝:嵯峨天皇把《白氏文集》当成宝贝,叫做“枕秘”,意为“枕头底下的秘密宝物”;醍醐天皇则公开示爱,“平生所爱《白氏文集》七十卷是也”。
白居易还有两位文豪级“迷妹”——紫式部和清少纳言,而她们俩分别创作了巨著《源氏物语》和《枕草子》。
思想共鸣
相对于其他诗人的风格单一,白诗的风格则因白居易多面的人生而丰富多彩。他自述说:“夫美刺者,谓之讽谕;咏性情者,谓之闲适;触事而发,谓之感伤;其它为杂律。”
既然样式丰富,那就萝卜白菜各有所爱。日本人喜欢的恰恰是闲适、感伤类白诗,而对于白居易最看重的讽谕类,反而没多少兴趣。
究其原因,这大概与日本境内频繁爆发的火山地震有密切的联系。这些自然现象让日本人骨子里有一种持久、静默的“哀”,用今天的话说就是“丧”思想流行。而闲适、感伤类的白诗,就触动了日本人的这根神经。
比如这首《赋得古原草送别》:“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远芳侵古道,晴翠接荒城。又送王孙去,萋萋满别情。”明白如话,却又哲思满满,而且充满了离情别绪。这种意境,太符合日本人“好花不常在、繁荣不易久”的心境了。
再比如《琵琶行》,其中对于“夜、月、水、音”的审美以及最后的“哀婉”结局,极其符合日本从古至今贯彻的“物哀”思想。
白诗的风雅、考究、哲思,不圈粉也实在没天理。
平安朝文人在聚会之时,经常会通过做汉诗来彰显自己的才华。菅原道真写的《寒早·十首》,与白居易的《春深·二十首》非常相似,堪称最早的青涩模仿;而岛田中臣的临摹之作《春日雄山寺上方远望》则开始渐得其神。
白居易一生创作唐诗3800余首,位居大唐诗人之冠,不光在中国诗坛熠熠生辉,更堪称日本文化的“导师”。
日本文化从白诗中汲取营养而滋生壮大,这种文化借鉴与吸收,值得我们关注,或许中华文化走出国门的契机,便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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