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老家建了一个阳光村务群,进进出出,来往着近500位家乡的人。有些是一直认识并交往着的,有些认不出来了。时代变化得真快!神武老师从上海回来,电话联系我拿初中同学毕业纪念册。他是受邀老师之一,因为没能亲临聚会现场,所以内心有点小遗憾,特别想能拥有一本纪念册珍藏。
他忆起我和我的父亲,以及家乡里的一些情况,令我重新梳理了一遍我的父辈。我喊神武的母亲为大姑,父亲从部队退伍回来,做起了裁缝,和大姑在村里的缝纫小组共事多年。为此,我小时候打过不少下手把子,比如:布料缩水、划边、来回跑腿等,帮大人们做力所能及的事。
那时候我特别羡慕神武、神九弟兄俩聪明睿智,又勤奋好学,后来神武成了我的初中老师。这次会面匆匆,竟然就在约定的路口,他特地关照我,替他向我的父母问好。
谈起父母,我就感慨颇多。纵观或耳闻许多家庭,各家有各家的一本经。
父亲弟兄五人,姊妹六人,在家排行老四。上面三个哥哥,下面一个妹妹、一个弟弟。我从小到大,听过有人喊父亲四哥、四爷,近年来,喊父亲叫四太爷的渐渐多了起来。父亲今年八十有三了,他是姊妹六人中的常青树,如今和母亲一起生活在我这里。
我时而感觉到父亲幸福,时而又感觉到他苍然。他是不是又在怀念自己的手足?大伯去世时,是个私塾先生,我回忆不出他的模样来了。他是在生活异常困难时,意外遇难的;二伯没成家因病早逝。三伯是整个家庭中最辛苦、最顶天的劳动力,靠他维持着一家人生计。听父亲说,当年公家号召当兵,三伯不得已外出躲过一阵子,如果他去当兵,家里就没有壮劳力了。 最终,父亲雄赳赳气昂昂地走进了军营,他没上过学,是个不识字的老实人,在部队的几年里,工作勤勤恳恳,立过两次三等功。
期间,爷爷在县城鱼市口做银匠是有一定积蓄的,但被小人算计,赔了个底朝天,气垮了身体。奶奶无钱治病,抱病在大年初五断了气。新婚不久的三伯因为新娘子拿了家里不够吃的口粮,伸手一把掌打跑了老婆,家庭从此节节挫败。
父亲退伍时,家里穷得叮当响。但他手艺精、口碑好,很快扭转了家庭贫困的局面。母亲瘦弱的身躯承担繁重的种田大任,生活渐渐有了起色。后来三伯又娶上了本庄媳妇,遗憾的是没有生出一男半女。他们人好,非常疼我,几乎没生过病。寒暑假,我和三伯常常把酒对弈。工作后只要回家,他们就忙前忙后,买菜烧饭款待我。
一天,他们老两口急匆匆来到我家,怀揣着两千元钱,要我帮三伯请人治病。医生看了CT片子说,心肌梗塞,迟了,错过了最佳的治疗机会,伯母在医院里当场就嚎啕大哭。
父辈的过去,我无力参与,但眼前的亲情,已经懂事的我怎能无动于衷?做晚辈的,能来的都来了。在所有爱心的指点、感召和抉择下,第二天一早,我们租了两个氧气包,雇了医院救护车,冒险狂奔到了上海。 和我们对接的医生是医院里一位樊姓副教授,四十岁左右样子的帅哥。感谢他特地帮我们联系落实床位,开辟了绿色通道,在经过一系列检查后,决定做支架手术的前一天傍晚,他关照我,给老人补充营养,炖只鸽子让老人吃下去。
我和夫人找到了医院附近的菜场,在那里买到了一只健壮的鸽子,一位路过的阿姨得知我们是为病人加强营养的,主动带我们去她家炖制。阿姨厨艺娴熟,炖了足足有一小时,我们不过意,留给阿姨十元钱报答。
第二天伯父的手术很成功。当时我有工作,只能让夫人留在医院料理了。伯父出院后在我家里休养了近一个月。父亲的心思我当然明白,伯父没有孩子,就指望我们尽孝了。于是父亲就城里乡下两头赶,照应伯父。
伯父在老家公开宣称:“这辈子活的值了,有儿有女的人家又能做到如何啊?”
三伯幸福的日子过了几年,他病情再次加重的时候,也是父亲突发疾病转院就诊的时候。父亲正准备第二天下乡去看三伯,下午忽然感到肠胃不舒服,以为吃颗氟哌酸就没事了,谁知到深夜十二点,实在支撑不住了。我在单位值完班得知后,紧急将父亲送进医院。
急诊部要求父亲住院观察。住院部医生拿不出诊断结论,给出两条方案。一条是立即上手术台,破腹再查;一条是赶紧转上级医院。我和哥哥在一个半小时内,将父亲送至蘇北人民医院救治。经确诊是肠梗阻,前后九天对症下药,父亲顺利出院。
三伯不知从哪里听到的风声,以为父亲一定是得了什么危重的病,他日夜期盼和焦急,但没有人告诉他结果。父亲出院一回到家,我们就一起下乡去看三伯。以为三伯不知道父亲生病的事,当我们小心翼翼地扶父亲在伯父床头的椅子上坐下时,三伯伸出颤抖的手,紧紧地握住父亲,泪水顿时溢出了的眼眶,他哽咽着,说自己不怕死,死得着了,他要父亲多保重。
拳拳之心,其言之善,这是我此生看到伯父第二次泪崩。伯父几天后驾鹤西去。
五叔以及我唯一的姑姑也因病相继突发离世,望着兄弟姐妹全走了,父亲内心隐痛,在众人面前失声痛哭了。他的内心,我无法准确地切入。但是有一点是明确的,父亲有今天 是我们做子女的非常及时地送医,将他从死亡线上拉回来的,还不止一次。
父母随我们生活在一起有二十年了。他们每天能帮我们买菜做饭,照应孩子。父亲享受新农保和退伍军人补贴累计一个月有几百块钱了。前几天,我发现家里忽然传出了老淮调,原来母亲正在用随身听播放淮剧。我问她,这玩意儿哪来的?父母亲异口同声地说,才买的,不贵,就几十块钱。
老人自主寻乐,消遣时光,丰富生活,对身心非常有益。他们能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家务,释放了我们创业的精力,老人自己也获得成就感。人过老了,什么心态的人都有。其实,富有富过,穷有穷过。吃穿住都不是问题,怕就怕老人内心孤单、精神郁闷;怕就怕老人身体有恙藏着、掖着;怕就怕老人万一有情况,子女们不能及时发现解决。
长期和老人居住、生活在一起的家庭,需要极大的耐心去理解和包容。“父母在,不远游”,无奈我至今也没有走出多远,每天上下班回来,能看到老父老母的身影,能听到他们说话的声音,能相互提醒几点需要注意的地方,幸福安康的日子就是这么源源流长的。
作者简介:
张新贵,男,70后,笔名念一。江苏省文学志愿者,中诗协研究会会员、中国西部散文学会会员。作品散见于《齐鲁文学》《山东散文》《青年文学家》《鸭绿江》《新华日报》《中国乡村》《扬州晚报》《宝应日报》等报刊杂志。坚持个性写作,以文会友,书写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