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五四新文化运动是国民的思想启蒙运动,也是现代意义上戏剧史上女性言说和书写的开端。这一时期的戏剧创作,不仅涌现了一批女性剧作家及其代表作品为社会变革谋求新生与解放,而且也出现了诸如郭沫若这样的男性知识分子参与到女性戏剧创作来肩负起文化启蒙的重任。《三个叛逆的女性》便是郭沫若在这一时代背景下创作出的重要戏剧作品,回溯该剧的思想内涵及文化价值,该剧对当下的戏剧创作的启示主要有:善于借故喻今,反映时代话题;追求历史真实和艺术真实的统一;注重人物性格塑造,有深刻主题。
【关键词】 五四时期;女性戏剧;历史剧创作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8264(2020)11-0041-02
一、五四时期女性戏剧的发展概况
五四时代是人的发现和觉醒的时代,中国女性剧作家创作了一系列戏剧作品,如石评梅的《这是谁的罪?》、浪舜卿的《人间的乐园》、白薇的《琳丽》《打出幽灵塔》、衰昌英的《孔雀东南飞》等,在她们创作的这一系列剧作中,她们忠实地反映了时代潮汐中女性性灵的觉醒。这些处在历史变更中的女性剧作家们以女性特有的细腻和敏锐,书写着时代变迁中个体命运的悲歌,体味着人之为人的矛盾与困惑,忠实地描绘人对现实的忧虑及对未来的求知与探索,在戏剧作品中彰显着鲜明的现代性审美。与此同时,女性议题也被五四时期一批先进的男性知识分子所关注,如鲁迅、郭沫若、巴金、曹禺等,他们在作品中都在不同程度地探讨过女性问题,也对女性形象的构建提供了新的方向。正是全社会男性女性知识分子都参与了妇女的解放,才有了女性处境的极大改善,女性地位的不断提高。郭沫若的《三个叛逆的女性》正是诞生于五四这个反封建礼教,主张个性解放、人格独立,主张妇女解放的特定时代,该剧极力彰显了女人的觉醒和解放,塑造了三位身处男性权力话语中心的叛逆女性群像。
二、“三个叛逆的女性”的劇作分析
1926 年 4月,郭沫若出版了戏剧集《三个叛逆的女性》,他通过《卓文君》《王昭君》《聂嫈》三部剧,表达了对“新女性”的期望。《三个叛逆的女性》分别以卓文君、王昭君和聂嫈为戏剧主角,她们以“叛逆”作为反抗封建礼教的有力武器,把矛头直指传统的“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的封建旧道德,提倡“在家不必从父,出嫁不必从夫,夫死不必从子”的“‘三不从’的新道德”。《卓文君》映照的是第一个层面“从父”,《王昭君》映照的是第二个层面“不从夫”。后来他又将五卅惨案写成《聂嫈》与前两篇放在一起才合成了这三部曲。
《卓文君》写的是卓文君与司马相如私奔出走的故事,历来被封建卫道士斥为不道德、有伤风化。而在郭沫若笔下,他配合“五四”妇女解放运动,为卓文君有意做了历史翻案文章,本剧侧重写的是卓文君追求婚姻自主,反抗父亲和公公封建“家规”和礼教的束缚,在侍女红箫的启发和鼓动下,她勇敢地冲破牢笼,去投奔司马相如,并真正认识到“各人的命运,是该各人自己去开拓”。全剧贯穿着“维护人的尊严”这一基本主题,有着鲜明的反抗封建旧礼教,提倡新道德的倾向。
《王昭君》是借汉元帝时王昭君和番的历史故事进行的艺术再创作, 是另一个争取人权胜利的典范。郭沫若将历史上王昭君的“命运悲剧”改成了“性格悲剧”,着重刻画王昭君的倔强性格和勇敢行为,以突出王昭君不满汉宫帝王的封建淫威,不把宫廷的荣华、君王的宠幸放在眼里,这些都体现了她不屈不挠反抗王权,自愿下嫁到匈奴的独立与叛逆精神,也以此表现了该剧的反封建主题。因此,可以说王昭君被写成了一个“女叛徒”,因为她彻底的反抗王权,而且也成了“出嫁不必从夫”的标本。
《聂嫈》是郭沫若目睹了“五卅”惨案后写成的,他亲身感受到了革命的浪潮并在革命运动的激励下写出了这个剧。该剧将聂嫈塑造为女侠、女战士,刻画了敢于抗暴诛恶的聂氏姐弟的形象。聂嫈听说了弟弟聂政的事迹后,不仅没有选择苟活,还主动去认明弟弟的遗尸,传播弟弟胸怀大志的革命思想和为民除暴的壮烈行动。聂嫈视死如归的牺牲精神和英勇行动,也促使了韩国士兵的觉醒,杀死了那些反动的狗官。聂嫈的斗争和牺牲精神,比之卓文君和王昭君更为突出,也更能鼓舞人民不怕牺牲,团结一致,向帝国主义和封建势力进行坚决斗争。
郭沫若在创作《三个叛逆的女性》时,以严肃的态度,从历史事实出发,注重历史与现实的交融, 进行了大胆的艺术构思,成功塑造了卓文君、王昭君和聂嫈这三个叛逆的女性,从卓文君反抗旧礼教,到王昭君反抗封建王权,再到聂嫈投身社会革命,一步步使妇女解放的主题不断深化。因此,这种能充分把握历史与现实的艺术创作实践,对于当下的戏剧创作依然是十分宝贵的。
三、《三个叛逆的女性》对当下历史剧创作的启示
郭沫若历史剧不是为了简单的再现和还原历史,而是通过借用历史人物来表现自己对社会的理解、思考和愿望。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要“借古人的骸骨来,另行吹嘘些生命进去”。可以说郭沫若的历史剧为现代戏剧史上史剧的创作了开辟了一条新道路。以《三个叛逆的女性》为代表的郭沫若的历史剧对当下戏剧创作的启示主要有以下三个方面:善于借故喻今,反映时代话题;追求历史真实和艺术真实的统一;注重人物性格塑造,要有深刻主题。
(一)善于借故喻今,反映时代话题
在《卓文君》中,郭沫若反对历史偏见,从正面描绘了卓文君蔑视“从一而终”的封建道德,并歌颂了她争取婚姻自主和人格独立的反抗精神。当她慷慨激昂地说出“我不相信男子可以重婚女子便不能再嫁!我对行为我自己问心无愧。”时,也真正契合了“五四”时期广大青年女性力图摆脱封建礼教束缚的心声。而《王昭君》则是“出嫁不必从夫”的典范,况且这个“夫”是王权,就更具深刻的反封建意义。《聂嫈》的反抗也表现出高度的反帝反封建精神,因为她的反抗已不仅止于追求个性解放和个人幸福,而是反对统治者的残暴,专横。因此,郭沫若的历史剧创作一直遵循着“借古鉴今”的原则,他能将历史故事与时代精神度统一,用新的时代精神去回应历史,这种创作理论与实践,对当下历史剧的创作依然有着借鉴意义。
(二)追求历史真实和艺术真实的统一
郭沫若的历史剧之所以能在做到高度的“借古鉴今”,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他不拘泥于历史的真实,不被史实所束缚,而是更加注重对历史事件的深度挖掘与再解读。就是他能很好地把握历史的必然性,再经过巧妙的艺术加工,最终达到历史真实与艺术真实的和谐统一。在《王昭君》的剧本创作中,为了丰富和推动剧情的发展,郭沫若虚构出了几个人物,像毛延寿的女儿毛淑姬、徒弟龚宽等,这种符合艺术创作规律的合理化虚构也是值得我们当下借鉴和学习的。
(三)注重人物性格塑造,有深刻主题。
《三个叛逆的女性》三部曲中三个主角原型虽然都是历史上的人物,但郭沫若在创作时另辟蹊径,打破了传统叙事中的话语模式,升华了对人物性格的塑造,也深化了剧作的主题,使之更契合五四时期反封建的时代特征。从而对当时的青年产生深远的影响,这也是他遵循文艺要反映现实,要为现实服务的创作方针的体现。这种对历史人物的重新塑造和“翻案”题材,拓宽了当下历史剧创作的题材范围,也为当下的历史剧创作开启了新的方向。
然而,当下历史剧的创作中却存在着一些不符合历史剧创作规律的现象,主要表現为以下三个方面:一是不尊重历史人物的公论问题,当下的历史剧创作中存在着不尊重历史人物公论的现象。不是所有历史人物都可以被“翻案”,比如吴三桂,他作为一个反臣,是不能被美化的;再比如严嵩,作为一个大奸臣,也不能妄自改编。这就是要遵循历史剧创作基本规律的重要性,在郭沫若的《三个叛逆的女性》中,他对历史人物的“翻案”是基于基本的历史公论的合理虚构与再创作,这一点对于当下历史剧的创作依然有启发。第二是不尊重历史人物的基本社会关系问题,比如在一部电视剧中出现了司马迁为李凌辩护的这段历史,李陵被俘投降匈奴,司马迁发表激烈言论为李陵辩护,并坚持认为李陵日后将伺机报大汉,而在史书中李陵和司马迁并没有交集,电视剧中将李陵、司马迁安排为酒友并不恰当,这就是不尊重历史人物基本社会关系的问题。而郭沫若在《王昭君》中增添了毛延寿女儿和徒弟这几个人物,他们是在历史上真实存在的,这种就属于合理构建人物基本社会关系。第三是不尊重人们共知的基本历史事实的问题,有的电视剧在编写刘邦与项羽争战的动机时,设定为要争夺吕雉,这就与楚汉相争基本历史事实的本质不相符,我们的创作要尊重历史公认的定论,出现这种戏谑式的改编就是不恰当的。
但《三个叛逆的女性》的创作也不是毫无瑕疵,它在对女性形象的塑造上也存在着一些弊端,因为身为男性作家难免会不自觉地站到男性的立场进行对女性的想象。不过郭沫若本人在强调民族大义和女性解放的同时,也对“女人的一生都是男子的附属品,女人的一生是永远不许有独立的时候的”这一保守落后缺乏现代意识的封建思想进行了深刻的反思。这是因为五四时期的剧作家本身就脱胎于旧世,他们深谙传统的文化,同时又要充当时代的反叛者,这些都使他们在创作中不同程度地遭遇到矛盾和尴尬。郭沫若作为五四新文化运动的先驱之一,也难逃时代的宿命。但这也不影响《三个叛逆的女性》在戏剧史上曾发挥了积极的战斗作用,它的历史功绩时不可磨灭的。
参考文献:
[1]郭沫若.写在《三个叛逆的女性》后面[A].郭沫若全集·文学编第6卷[C].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6.
[2]郭沫若.郭沫若全集(文学编6)[C].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2.
作者简介:
贾红分,西安培华学院传媒学院,讲师,研究方向:戏剧影视理论与实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