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红楼梦》作为一部伟大的现实主义古典名著,不仅具有极高的文学价值,也能够体现出封建社会儿童教育的特征:官学与私学并行的教育体制下,设有专门的教育机构,聘有专职教师,教育对象具有阶级性;教育内容以《四书》为主,脱离生产劳动;教学形式单一,存在体罚,重视因材施教等等。
【关键词】《红楼梦》;儿童;教育
【中图分类号】G61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8264(2020)23-0089-02
《红楼梦》堪称中国古典小说的巅峰之作,也是封建社会的百科全书、传统文化的集大成者。因历来版本众多,学界对各版本的真实性颇有争论,但一般认为其成书于清代乾隆年间。这部文学作品采用了历史架空的叙事方式,假借“通灵”之说,以宝黛爱情为明线描写了封建大家族的盛衰荣辱。但其中所涉及到的人物、场景、情节等许多方面对于考察清代社会文化仍具有一定的真实性和历史意义。在其文学价值和艺术成就之外,书中所展现的封建社会儿童教育形象而生动,客观上呈现了一段中国古代教育史。
一、教育机构、教育者和教育对象
《红楼梦》书中涉及到两种专门的教育。一种属于私学性质,是聘请教师登门进行的家庭教育,规模较小,通常只有一个或几个学生;另一种则是集资筹建的公共教育机构,聘有专职教师负责日常教学和管理工作,相对而言规模较大,学生较多。专门聘请家庭教师对子女进行教育需要一定的物质基础,一般只有乡绅、官宦或其他地主阶层才有这样的经济能力。以大家閨秀林黛玉为代表,父亲林如海专门聘请贾雨村为家庭教师,对年幼的女儿进行文化教育。除此之外,林黛玉初进贾府时,通过贾母“请姑娘们来。今日远客才来,可以不必上学去了”(第三回)之言可以得知,贾府的几个女孩也在接受这种家庭教育。值得注意的是,在封建社会重男轻女、“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大环境下,即便贵族女子能够接受一段较为系统的教育,其教育目的也与男子迥异。《红楼梦》书中对林黛玉的教育目的描述为:“夫妻无子,故爱如珍宝,且又见他聪明清秀,便也欲使他读书识得几个字,不过假充养子之意,聊解膝下荒凉之叹。”(第二回)这与“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男子教育是完全不同的。
清朝官学制度基本沿袭明制,分为中央官学和地方官学两类。中央官学有国子监、宗学和八旗官学等;地方官学主要是府学、州学、县学和卫学,此外还有社学、义学等。在《红楼梦》中,义学和家塾是同一个概念,属于清代提供蒙学教育的学校。书中提到,贾府义学“原系始祖所立,恐族中子弟有贫穷不能请师者,即入此中肄业。凡族中有官爵之人,皆供给银两,按俸之多寡帮助,为学中之费。特供举年高有德之人为塾掌,专为训课子弟。”(第九回)这段文字非常清楚地交代了贾府义学的开设宗旨、办学性质、招生对象、经费来源以及师资水平。这里可以看出,贾府家塾这一专门的教育机构原本是为本族子弟接受教育而开设,因为具有较为稳定的经费来源,那些没有经济能力聘请家庭教师的贫穷子弟基本可以免费入学。除有官爵之人共同集资之外,这类蒙学教育机构还接受政府的经济扶助,也有一些义学拥有固定的田地作为办学经费来源。如《红楼梦》中秦可卿临终托梦王熙凤时便提到此事:“将祖茔附近多置田庄房舍地亩,以备祭祀供给之费皆出自此处,将家塾亦设于此……便是有了罪,凡物可入官,这祭祀产业连官也不入的。”(第十三回)无论是私学还是官学,都聘有才学较高的专职教师。《红楼梦》中能为黛玉之师的贾雨村、年高有德的老儒贾代儒作为教师都是受到认可的。
尽管义学读书并不收取学费,但当时义学的发展并不能满足大多数贫民子弟读书的要求。《红楼梦》中秦钟入贾府义学读书之前,其父虽官居营缮郎,对于礼节性的教育经费也是勉强承受,“东拼西凑的恭恭敬敬封了二十四两贽见礼”(第八回)。因此,普通平民子弟的受教育条件就更是十分有限。由此可见,古代儿童教育具有十分明显的阶级性。这一点也体现在书中刘姥姥一进荣国府时,就见贾府后门有“闹吵吵三二十个小孩子”(第六回)没有上学而在玩耍厮闹。
二、教育内容
要探讨封建社会的教育内容,就要先了解封建社会的教育目的。在“学而优则仕”的儒家思想影响下,在明清八股取士的社会背景下,教育承担着人们“科举高中”“光耀门楣”的期望。因此,古代儿童教育的主要内容是读书识字。早期有礼、乐、射、御、书、数(“六艺”),后期则主要是《四书》《五经》。到了明清时期,《四书》的地位甚至超越了《五经》。清朝统治者自入关以来便十分重视文化融合,重视教育事业对于巩固统治的重要作用。顺治年间就制定了“兴文教,崇经术,以开太平”的文教政策,大力推崇儒家经术和程朱理学,并使之成为清朝教育的指导思想,同时也是科举考试的主要内容。在这样的文教政策下,教育机构成为科举考试的附庸,专门讲授科举考试内容,完全脱离生产劳动和社会实践,以至于出现“范进”式的科举殉道者。
从《红楼梦》贾府义学中贾宝玉他们的所学内容来看,并没有学习生活及自然常识,主要是学习用于科举考试的“四书”。比如《红楼梦》中作为父亲的贾政就认为,儿子贾宝玉所擅长的吟诗作对不过是些“精致的淘气”;在得知贾宝玉正在学习《诗经》时,贾政认为“哪怕再念三十本《诗经》,也是掩耳盗铃,哄人而已”,并要求义塾教师“什么《诗经》古文,一概不用虚应故事,只是先把《四书》一气讲明背熟,是最要紧的”(第九回)。从林黛玉初进贾府时答贾母的“只刚念了《四书》”和答贾宝玉的“只上了一年学,些须认得几个字”(第三回)也可以看出,在很短的入学时间内,林黛玉主要是在学习《四书》。正式的古代儿童教育主要围绕读书识字的文化学习来开展,生活技能学习较少。这一方面是因为严苛的阶级制度对劳动者的轻视和“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的观念;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封建社会的教育权和话语权长期把握在上层社会,教育内容由其规定,底层人民难以参与教育,只能服从并力图通过这一途径向上游动。
这里需要稍做补充的是,在正式的教育之外,《红楼梦》中的儿童也接受由父母充当教育者角色的家庭教育,此时的教育内容便各不相同了。比如李纨之父李守中为国子监祭酒(国子监既为最高学府又是教育主管部门),是当时的最高学官,李家也是“族中男女无有不诵诗读书者”,但对李纨的教育却奉行“女子无才便是德”,“不十分令其读书,只不过将些《女四书》《烈女传》《贤媛集》等三四种书,使他认得几个字,记得前朝这几个贤女便罢了,却只以纺绩井臼为要”(第四回)。从小接受这种家庭教育的李纨在诗文上平平无奇,青春守寡之后如槁木死灰,只知侍亲养子,并把幼子贾兰也教育成一个冷静自持、有着超出年龄的成熟稳重的孩子。在茗烟大闹学堂时,贾兰作为旁观者认为“不与咱们相干”,表现出与母亲相似的淡漠。反观书中薛宝琴所接受的家庭教育,虽是女孩却随父母遍访地方古迹、四山五岳,眼界和胸怀都颇为开阔,从她的怀古诗可以窥见其文学素养之高,这与她父亲开明的教育是分不开的。
三、教育方法
关于古代儿童教育方法,颜之推在《颜氏家训》中主张及早施教、严慈相济、风化陶染等,成为后世家庭教育的范本;南宋朱熹的蒙学教育思想则影响了明清两代正式教育机构中的儿童教育。颜之推认为,在家庭教育中鞭挞是不可缺少的有效手段,甚至认为“笞怒废于家,则竖子之过立见”,体罚教育是完全必要的。加之封建社会成人本位的文化背景、长幼有序的伦理纲常,教育就是要尽力去除儿童身上童稚的、不成熟的特质,促使其成为恭顺好学、端庄持重的成人。《红楼梦》中宝玉上学之前拜别父亲时,众人对他的期望是“三二年就可显身成名的了,断不似往年仍作小儿之态”(第九回)。因此,对于儿童身上体现出的不符合期望的情形,成人可以采取强制措施。关于这一点,《红楼梦》中表现最突出的便是宝玉挨打。在父亲贾政看来,“教训儿子是光宗耀祖”,下死手的笞挞也是名正言顺。此处实施体罚的人是父亲贾政,而非家塾先生。但是,从“天地君亲师”“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等传统观念中我们也可以窥见古代教育中的师生观。
体罚之外,古代儿童教育常用书写和记诵的方式进行文化学习。朱熹在《童蒙须知》中十分重视诵读和书写的作用,并要求儿童读书时“须要读得字字响亮。不可误一字,不可少一字,不可多一字,不可倒一字。不可牵强暗记,只是要多诵遍数,自然上口,久远不忘”,最终达到“读多自然晓”的状态。对于“乐嘻游而惮拘检”的儿童而言,这种形式单一、规矩甚繁的学习枯燥无趣,因此在《红楼梦》中,贾宝玉最怕父亲贾政抽他背书,找他问话,常常要身边的丫头们陪着他熬夜背书,以应付父亲检查功课。早在明代,王阳明、李贽等人对这种摧残儿童天性的教育形式就提出批判,但清朝并未减轻。
由于古代蒙学常常是混龄编班,如贾府义塾中,从贾兰到贾宝玉,再到薛蟠,年龄参差不齐,却同在一个学堂。此时塾师对他们的教育便呈现出集体个别施教的特点。每个人的才能、性格、资质不同,学习内容和学习进度不同,教师的教学方法也会根据学生特点有所区别,做到因材施教。这一点在孔子、孟子、王阳明等儒家思想中都有阐述。
四、总结
总体而言,《红楼梦》反映出我国古代儿童教育具有专门的教育机构和专职教师,教育对象具有阶级性,教育内容脱离生产劳动,教育方法比较单一且存在体罚,注重因材施教,等等。了解《红楼梦》中封建社会儿童教育能够帮助我们更好地理解新时代背景下儿童教育的意义,从而推动儿童教育事业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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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孔亚梅,河北邢台人,研究生学历,宿迁学院学前教育专业教师,研究方向为学前教育基本理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