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如梦,盛世不再,文化式微

2020-09-10 01:32曾实兴
读书文摘(下半月) 2020年2期

[摘  要:《游園惊梦》故事构思精巧,主题厚重丰富,本文拟从三个层面进行解读:一个女子从灿烂到凄凉的如梦人生;一个时代的倾颓败落;以昆曲为代表的传统文化日渐式微。

关键词:游园惊梦;人生如梦;时代变迁;文化式微]

白先勇是中国现当代文学世界的杰出作家,夏志清赞誉他是“当代中国短篇小说家中的奇才”。小说集《台北人》无疑是其最重要的代表作,而其中《游园惊梦》最耐人寻味,欧阳子认为“在中国文学史上,就中短篇小说类型来论,白先勇的《游园惊梦》是最精彩最杰出的一个创作品。”本文将在三个层面进行主题探讨。

一、人生如梦

蓝田玉是一个清唱姑娘,深得梅派真传,是南京夫子庙得月台“唱得最正派”的优伶,擅唱《游园惊梦》,一跃成为戏迷老将军的填房夫人。受百般宠爱与怂恿,花最惊人的钞票,办最奢华的宴会,人生转折非常惊人。于是招致诸多非议,甚至是亲妹妹的挖苦。她拥有了荣华富贵,同时不得不备受束缚,处处留心事事谨慎。

而随着国民党的败退中国台湾地区,钱将军也年老多病撒手人间,钱夫人的荣华富贵也随年华老去而日渐消散。她的人生由风光无限到曲终人散,写满荒诞虚幻,恍如一梦。

老将军百般宠爱,也无法满足一个青春女子的欢爱欲求。尽管蓝田玉非常珍惜她的名位,百般委屈压抑,但最终还是出了轨,和年轻力壮温柔英发的郑参谋产生了刻骨铭心的爱欲纠缠,但是“人生只活了那么一次”,随后宴会上发现亲妹妹月月红竟然横刀夺爱。从此,她的一生便只活在回忆之中。于她而言,人生如梦,短暂而虚幻。

她是孤独的,作为将军夫人,她压抑委屈,看着老将军衰老病亡;作为情人,她只有一次爱欲的释放,郑参谋轻易便做背叛;作为姐姐,妹妹在她荣升夫人时非但没有祝福,还讽刺他们是祖孙结合,而且在她好不容易找到一生所爱时,横刀夺走;作为昆曲名角,她竟然两次在盛宴之上众目睽睽之下无法完成表演,尤其是最后一次,竟然没有人在乎——这是怎样的悲凉和孤独啊!

综上,《游园惊梦》通过一次宴会,意识流动中呈现了蓝田玉的短暂一生,显示出白先勇对于人生如梦的感慨。

二、盛世不再

夏志清认为《台北人》甚至可以说是部民国史。十四个短篇,主要人物没有一个本地人,他们其实都是漂泊而来的异乡人。

欧阳子总结说:《台北人》之人物,囊括了台北社会各阶层:从年迈儒将朴公(《梁父吟》)到退休女仆顺恩嫂(《思旧赋》),从上流窦夫人(《游园惊梦》)到下流“总司令”(《孤恋花》)。有知识分子,如《冬夜》之余钦磊教授;有商人,如《花桥荣记》之老板娘;有帮佣工人,如《那血一般红的杜鹃花》之王雄;有军人,如《岁除》之赖鸣升;有社交界名女,如尹雪艳;有低级舞女,如金大班。这些各式人物,来自中国大陆各处(上海、南京、四川、湖南、桂林、北平等),他们贫富悬殊,行业各异,但没有一个不背负着一段沉重的,斩不断的往事。而这一批漂泊而来的中老年人,都活在回忆中,都在走下坡路,他们的身世就是时代的各种侧影。

在这种意义上,《游园惊梦》中钱夫人蓝田玉亲历的两次盛宴,一次南京一次台北,仿佛就是两个时代的缩影,甚至是时局更替的一个隐喻。在她心中,台北不及南京,因为那是她的黄金时代。“她总是觉得台湾的衣料粗糙,光泽扎眼”,丝绸还是大陆的细致柔熟;台湾地区的花雕也不及大陆的那么醇厚,喝着“有点割喉”;她的所有美好往事都在南京,在台北,她经历了国民党的败退,钱将军的衰老病弱和死亡,她青春渐逝年华老去,从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前呼后拥到出门要悄悄叫计程车:在台北,她只能活在回忆中活在历史里,它只是一个异乡人。

南京的盛宴已成往事,台北的现场,她发现自己的穿衣不再入时,筵席之间已失去“主位”,原来亮相“还没开腔就先把那台下压住”的气场散掉了,她的时代过去了。世界变了,宴会的主角们也换掉了。

盛宴散场,夜深秋凉,热闹之后,连新主人窦夫人也只剩下孤身一人,独自守着一座诺大的公馆。从梅园新村到窦公馆,从钱夫人蓝田玉到窦夫人桂枝香,仿佛一个轮回。最后,钱夫人发现,台北也变了,“都快不认识了——起了好多新的高楼大厦”。结尾处,有一股浓浓的历史变迁的气息。

白先勇自小敏感,生逢乱世,目睹家族随着国民党由盛而衰,其文字自然流露出历史沧桑感,《游园惊梦》亦然。

三、文化式微

白先勇十岁时在上海偶然看到梅兰芳与俞振飞演出的《牡丹亭》,从此迷上昆曲,至今不变。《游园惊梦》的创作,简直就是“以意识流的方式重新诠释《牡丹亭》”。2004年至今,白先生甚至停下了小说创作,募集3000多万资金,打造了“青春版《牡丹亭》”,使昆曲重新焕发生机。

小说《游园惊梦》反映出白先生深厚的昆曲文化修养。故事里出现了三出昆剧:暗示偷情之《洛神》,讽喻姐妹争风吃醋之《贵妃醉酒》,还有和蓝田玉的爱欲故事互相辉映的《牡丹亭》,三出昆剧印证了蓝田玉的命运。而最后压轴出现的竟然是一出粗俗的武打闹戏,由肥硕秃头的余参军长演绎的《八大锤》,竟然在蓝田玉的失声之后,博得了“女客的尖叫欢笑”。而这正是昆曲衰落的一个缩影:通俗的“花部”乱弹终于取代了优美的“雅部”昆曲。

蓝田玉作为梅派真传弟子,“惊梦”的演出既是人物的情感爆发,又是昆曲高雅技艺的完美呈现,然而,两次盛宴之上,她竟然因花雕酒和往事的强烈刺激而无法完成演出,自此,昆曲文化艺术的衰颓之感呼之欲出。尤其惊人的是,此时竟然无人在意,大家马上为《八大锤》尖叫欢笑去了。这其实是在说:昆曲的衰落,根本就没什么人在意。白先生的遗憾与失落,跃然纸上。

再拓宽一些,结合白先生的身世和《台北人》其他作品,不难看出,白先生其实在借昆曲的败落,抒发对传统文化日渐式微的惆怅与感伤。

参考文献

[1]白先勇.台北人[M].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5.

[2]欧阳子.王谢堂前的燕子[M].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4.

[3]夏志清.文本与阐释[M].译林出版社,2019.

作者简介

曾实兴(1979.05—),男,籍贯湛江吴川市,汉族,中学一级教师,大学本科学历,汉语言文学教育专业,多年来一直有关于文学阅读、电影欣赏和生涯教育等方面的思考和论文写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