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结构方程的既有住区绿色改造业主决策行为研究

魏永成，郭汉丁，祁 刚，王文强，刘美辰

（天津城建大学经济与管理学院，天津300384）

我国城市化快速发展的同时，居住建筑数量持续增长，据统计，我国城镇居住建筑总量已经接近300 亿m2[1]，但达到绿色建筑标准的不到1%.就既有住区来看，大量住宅建筑建设标准低，能源资源消耗高，保温性能差；区域环境品质低，基础设施不完善，难以满足居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推进既有住区绿色改造是实现“资源节约型、环境友好型社会”建设和打造生态宜居城市的必然要求，也是提升住区品质，改善住宅功能和性能的重要举措.事实上，我国已经在《“十二五”绿色建筑科技发展专项规划》、《建筑节能与绿色建筑发展“十三五”规划》等一系列规划政策中鼓励开展既有住区绿色改造工作，并相继出台《既有建筑绿色改造评价标准》、《既有社区绿色化改造技术标准》等标准完善绿色改造评价及技术体系.但是，既有住区绿色改造工作仍然进展缓慢，市场运行不畅.究其原因，在于政府一元决策主导改造工作所导致的业主改造积极性不高，有效决策达成困难.业主作为既有住区绿色改造市场核心主体之一，其积极主动参与改造决策是推动既有住区绿色改造市场发展的根本力量.如何提升业主改造能动性、提高业主决策有效性成为推动既有住区绿色改造市场健康稳定发展亟待解决的问题.因此，深入探究住区业主改造决策行为的主要影响因素，有针对性地制定政策提升业主决策有效性具有重要的实践价值.

目前，我国关于既有住区绿色改造业主决策行为影响因素的研究尚属少见.一方面，对既有住区绿色改造的研究主要集中于既有建筑节能改造市场运行理论阐述，市场发展分析[2]、项目投资分析[3]、EPC 模式研究[4]等，缺少“四节一环保”核心理念下以住区为研究对象的实证分析.另一方面，对既有建筑节能改造核心主体研究较关注主体行为策略[5]、政府作用力[6]、ESCO 驱动力[7]与业主内源动力[8]等，针对外部条件与业主主观意识共同作用于业主决策的研究较为缺乏.基于此，本文以住区业主为研究对象，综合考虑内部结构变量、心理感知变量与外部条件变量对既有住区绿色改造业主决策行为的影响作用，构建既有住区绿色改造业主决策行为研究概念模型，并设计问卷进行实地调研，通过对调研结果进行结构方程模型分析，定量表征住区业主绿色改造决策行为影响因素的重要程度与作用机理，以期为推动我国既有住区绿色改造市场的可持续健康发展提供理论支撑.

1 研究理论基础与概念模型构建

1.1 计划行为理论

既有住区绿色改造业主决策行为属于消费者环境行为.国内外对居民亲环境消费行为的研究主要基于计划行为理论（theory of planned behavior，TPB）. 该理论可追溯于1963 年菲什拜因（Fishbein）提出的多属性态度理论（theory of multi-attribute attitude），该理论认为个体的行为意向会受到行为态度的影响.1975 年菲什拜因（Fishbein）与阿耶兹（Ajzen）建立理性行为理论（theory of reasoned action，TRA），在多属性态度理论的基础上提出主观规范与行为态度共同影响个体行为意向.之后阿耶兹在《计划行为学》一书中将TRA 拓展为TPB，认为个体行为意愿受行为态度、主观规范与知觉行为控制等三个变量的共同影响[9]. 很多学者运用TPB 对个体环境行为进行了研究，如Werner 等[10]学者发现行为意向只能部分解释个体行为，而略过行为意向直接探讨影响因素对行为的解释作用后发现，研究结果具有显著性.Tarkiainen 等[11]检验了行为态度与主观规范对个体环境行为的影响作用；Martin 等[12]、Simmon 等[13]的研究表明知觉行为控制对于个体环境消费行为具有促进作用.基于TPB 与先前研究，本文提出以下假设：

H1：行为态度正向影响业主改造决策行为.

H2：主观规范正向影响业主改造决策行为.

H3：知觉行为控制正向影响业主改造决策行为.

1.2 期望价值理论

个体对特定行为的期望价值决定其行为决策动机，既有住区绿色改造业主决策价值期望影响业主决策行为. 期望价值理论（expectancy value theories）是研究个体预期心理动机较有影响的理论，它由阿特金森（Atkinson John W.）在总结前人的研究结论上首先提出，后经众多学者们不断修正拓展与完善.该理论认为个体完成某一任务的动机受其对完成任务所获得的预期价值影响，期望价值越高，个体完成动机越强烈.杨建平通过研究得出，住户的感知期望对绿色改造决策有显著影响[14].基于此，本文提出以下假设：

H4：期望价值正向影响业主绿色改造决策行为.

1.3 感知风险理论

感知风险理论（perceived risk theory）是指个体进行决策时对决策可能产生的不确定性后果的主观认知，由哈佛大学的Baure 首先提出.1967 年Cunninghana在实证研究后，将感知风险定义为个体对某种行为发生后所产生不确定性后果的判断.在既有住区绿色改造中，业主无法判断做出改造决策后所带来的不确定后果，感知风险随即产生，进一步作用于业主绿色改造决策行为.因此，本文提出以下假设：

H5：感知风险负向影响业主绿色改造决策行为.

1.4 A-B-C 理论

已有研究表明，外部条件也是影响个体环境行为的重要因素之一.如学者Guangnano[15]在1995 年提出的A-B-C 理论中指出个体环境行为的态度（attitude，A）与行为发生时的外部条件（condition，C）共同影响个体环境行为（behavior，B）.该理论为单纯从社会心理学角度研究个体环境行为提供了新的视角.Grazhdani[16]从信息宣传视角研究了外部条件对个体环境行为的正向影响；Oskamp[17]等基于政策角度探讨了外部条件对个体行为的促进作用.在既有住区绿色改造工程中，合理的激励政策可以激发业主改造热情；成熟的市场发展能够提升业主对绿色改造的期望价值，降低业主的感知风险，影响业主的改造决策；对绿色改造政策、知识及改造效果等进行宣传可以提升业主的环保观念，培养业主绿色改造意识.综合上述分析，本文将以激励政策、市场发展、信息宣传等三个角度衡量外部条件对既有住区绿色改造业主决策的影响作用，并提出以下假设：

H6：激励政策正向影响业主绿色改造决策的知觉行为控制.

H7：激励政策负向影响业主绿色改造决策的感知风险.

H8：市场发展正向影响业主绿色改造决策的知觉行为控制.

H9：市场发展正向影响业主绿色改造决策的期望价值.

H10：市场发展负向影响业主绿色改造决策的感知风险.

H11：信息宣传正向影响业主绿色改造决策的行为态度.

H12：信息宣传正向影响业主绿色改造决策的主观规范.

H13：信息宣传正向影响业主绿色改造决策的知觉行为控制.

H14：信息宣传正向影响业主绿色改造决策的期望价值.

H15：信息宣传负向影响业主绿色改造决策的感知风险.

基于以上理论假设，本文构建出既有住区绿色改造业主决策行为研究的概念模型（见图1）.

图1 既有住区绿色改造业主决策行为研究概念模型

2 数据收集与实证分析

2.1 问卷设计及数据收集

本问卷主要包括两部分：被试者基本状况及潜变量测量题项.为确保问卷设计的科学性及调查的有效性，本文对行为态度、主观规范、感知行为控制、期望价值、感知风险、激励政策、市场发展与信息宣传等8个潜变量下36 个题项的设计均参考经典英文文献并与我国绿色改造实际情况相结合（见表1）. 问卷采用李克特量表（Likert scale）5 点评分法，在天津市某居民区进行预调研，并根据预调研结果对既有住区绿色改造业主决策行为影响因素调查问卷题项进行完善.然后采用随机抽样方法对天津市5 个使用年限大于15 a的老旧小区进行实地问卷调研，共收回问卷354 份，其中有效问卷297 份，有效率83.9%，达到通常的问卷调查标准.

表1 题项描述及来源

2.2 被试者基本信息分析

对有效样本中的被试者属性特征进行统计分析，结果见表2.样本中被试对象男女比例基本均衡，并涉及到不同学历及各种职业人群.在年龄结构上，40 岁以上受访者共计223 人，占受访者的大多数，可知老旧住区的居住者多为中老年人.在家庭结构方面，以两代同堂为主（占比56.9%）.平均月收入集中在5 000元以下及5 000～10 000 元（共占比79.1%），与天津市人均月收入差距较小，说明本次调查具有很好的代表性.

2.3 信度及效度检验

本文采用SPSS22.0 软件对收集数据进行信度与效度分析. 首先检查各潜变量下观测变量的整体信度，通过观察克隆巴赫系数是否大于0.7 判断数据是否通过检验，检验结果如表3 所示，各变量克隆巴赫系数均大于0.7，同时总量表克隆巴赫系数值为0.883，表示各个观测变量均能较好反应潜变量，且量表整体数据可靠.

对有效样本数据进行效度检验. 首先对36 个观测变量数据进行KMO 和Bartlett 检验，结果显示，样本 KMO 检验值为 0.796，Bartlett 球形检验值为15 133.759，在0.000 水平显著，表明各观测变量数据的独立性及相关性检验符合评判标准.然后对变量数据进行探索性因子分析，采用旋转的最大方差法进行主成分分析，结果发现，期望价值（EV）下的观测变量EV6 无论在哪个因子下的因子荷载均小于0.4，因此将该变量从模型中去除.其余变量按照特征根大于1共析出8 个公因子，且正交旋转后的各观测变量在各自潜变量上的因子载荷均大于0.5，说明量表的区分度较好.再利用AMOS22.0 软件对样表数据进行验证性因子分析，由分析结果（见表4）可知，量表各变量组合信度系数CR 均大于0.8，且平均方差抽取量AVE值均在0.5 以上，表明量表的聚敛效度较好.

表2 既有住区绿色改造业主决策行为调查问卷样本基本信息

表3 潜变量特征及信度检验结果

表4 验证性因子分析结果

2.4 模型假设检验

运用AMOS22.0 软件对模型路径关系进行拟合检验发现，卡方与自由度比值（CMIN/DF）、拟合优度指数GFI、相对拟合指数CFI 及近似误差均方根RMSEA 均未达到评价标准，模型需要进行调整.根据输出结果中的回归权重发现，“知觉行为控制←市场发展”、“感知风险←激励政策”、“期望价值←信息宣传”3 条路径所对应的P 值均大于0.05，不具有显著性，因此考虑删除.再合理增加同一潜变量下MI 值较大残差之间的相关关系.经过修正后，模型的各项指标均达到标准要求，模型具有较好的适配度.修正后的拟合模型如图2 所示.

图2 模型结果

2.5 讨 论

由结构方程模型运算结果可知，内部结构变量中行为态度、主观规范、知觉行为控制对既有住区绿色改造业主决策行为的标准化路径估计系数分别为0.13，0.23，0.29，表明行为态度、主观规范、知觉行为控制对既有住区绿色改造业主决策行为具有正向影响，即假设H1-H3 成立.心理感知变量中感知风险、期望价值对业主决策行为的标准化路径估计系数分别为-0.37，0.39，表明感知风险、期望价值显著影响业主决策行为，即假设H4、H5 成立.外部条件变量中，信息宣传显著作用于行为态度、主观规范、知觉行为控制与感知风险，激励政策对知觉行为控制具有显著正向影响，市场发展直接影响感知风险与期望价值，即假设H6、H9-H13、H15 得到验证.假设 H7、H8、H14 没有得到原始数据支持.

在图示模型中“外部条件变量→中介变量→决策行为”的路径系数可以用外部条件变量对中介变量的标准化估计系数乘以中介变量对决策行为的标准化估计系数来进行计算.例如：

①“信息宣传→行为态度→决策行为”的路径系数为：0.33×0.13=0.042 9.

②“激励政策→知觉行为控制→决策行为”的路径系数为：0.41×0.29=0.118 9.

③“市场发展→感知风险→决策行为”的路径系数为0.45×0.37=0.166 5.

同理可得，“信息宣传→主观规范→决策行为”、“信息宣传→知觉行为控制→决策行为”、“信息宣传→感知风险→决策行为”、“市场发展→期望价值→决策行为”的路径系数分别为0.062 1，0.052 2，0.136 9，0.167 7.

模型中外部条件变量对既有住区绿色改造业主决策行为的影响系数如下.

①“信息宣传→决策行为”的影响程度是：0.042 9+0.062 1+0.052 2+0.136 9=0.294 1.

②“激励政策→决策行为”的影响程度是：0.41×0.29=0.118 9.

③“市场发展→决策行为”的影响程度是：0.166 5+0.167 7=0.333 2.

表示信息宣传、激励政策、市场发展每增加一个单位对既有住区绿色改造业主决策行为效用分别增加 0.294 1，0.118 9，0.333 2 个单位.

3 结论与建议

3.1 研究结论

（1）内部结构变量显著正向影响既有住区绿色改造业主决策行为.行为态度、主观规范、知觉行为控制对业主决策行为具有直接影响，且知觉行为控制对业主决策行为影响最大，其次为主观规范与行为态度.当业主在经济实力、时间精力、相关知识储备等自身条件较为充足的情况下，且有顺畅的沟通渠道及合理的沟通方式表达自身利益诉求时，倾向于进行绿色改造.其次，业主决策行为还易受到自身价值观与责任意识和周围人的影响.具有较高环保意识且对绿色改造项目拥有正确价值判断的业主更容易做出绿色改造决策；此外，家庭成员、邻居及居委会的态度都会对业主进行既有住区绿色改造决策产生影响.

（2）业主心理感知变量显著影响既有住区绿色改造业主决策行为.其中期望价值正向影响业主决策，感知风险对业主决策行为具有负向影响.在既有住区绿色改造工程中，业主往往具有较高的期望价值.当业主认为绿色改造不仅可以带来能源资源的节约及住区环境设施提升和室内布局的改善，还可以提高住宅热舒适度及房屋价值时，业主更倾向于选择进行绿色改造.这种理性动机与情感动机能够让业主拥有较高的期望：自己将来付出的时间成本与资金成本等都会得到有效的回报，业主的心理感知层面获取了较大的激励值，从而提高了业主的改造积极性.当业主担心期望价值难以实现时，感知风险随即产生.此外，既有住区绿色改造工程属于复杂施工项目，承包商的可靠性、施工过程的风险性、住区环境被破坏和家庭生活节奏被打乱的可能性等风险都会在一定程度上负向影响既有住区绿色改造业主决策.

（3）外部条件变量显著影响既有住区绿色改造业主决策行为.在“外部条件变量→中介变量→决策行为”的影响路径中，“市场发展→期望价值→决策行为”为本模型中影响效应最大的显著路径.表示在拥有完善的法律法规体系及成熟的政府监管机制的条件下，绿色改造企业与施工单位具备成熟的改造经验且市场信息透明时，业主的期望价值会显著提高，其对期望价值实现的信心持续增长，显著影响住区业主的绿色改造决策行为.在外部条件对既有住区绿色改造业主决策行为影响的总效应值中，市场发展对业主决策行为影响的总效应值最大，其次为信息宣传与激励政策.市场发展通过增加业主期望价值、降低业主感知风险影响业主决策行为.多措并举对法规政策、示范工程与环境知识等进行宣传，可以提高业主行为态度与责任意识，提升住户知觉行为控制强度，减弱业主心理感知风险，并进一步作用于业主决策行为.激励政策则通过直接或间接的经济奖励减少业主资金成本，提高业主绿色改造决策积极性.

3.2 措施建议

基于以上分析及研究结论，对政策制定者提出以下几点提升业主绿色改造积极性与决策有效性的建议：

（1）建立健全法律法规，保障市场健康发展

目前我国专门针对既有住区绿色改造的法律较为少见，现有法律法规主要集中于单体建筑的节能改造.基于既有住区绿色改造市场健康化、法制化的发展要求，我国首先应建立以国家法律为统帅、行政法规为主干、地方法规为配套、部门规章为补充的竖向完善的法律法规体系，为我国既有住区绿色改造市场规范运行提供法制保障.其次，应横向健全可操作、可量化的既有住区绿色改造标准体系，作为建筑监管部门管理绿色改造项目的依据.包括绿色改造标准、能源资源消耗检测标准、设计标准、施工标准、验收标准、维护标准以及评价标准等，科学合理的标准体系可以使绿色改造项目全过程监管体系的推进有法可依，保障绿色改造市场的健康发展.同时，健全的法律法规体系是政府降低业主感知风险、提升期望价值以及畅通业主利益诉求渠道、丰富沟通方式、创新沟通模式的基本前提与保证.

（2）宣传绿色改造知识，增强业主改造动力

宣传环保知识、普及改造政策、推广示范工程是提高住户绿色改造意识、推动业主参与既有住区绿色改造实践的有效途径.研究表明，信息宣传是影响业主绿色改造决策行为的关键因素，且信息宣传的作用路径最多，影响范围最广.因此，建议政府、居委会等部门通过广告、媒体、宣讲会等多种形式加强对业主环保知识、改造知识的宣传教育及政策标准的解读，倡导绿色节约的生活习惯，提升业主的环保意识和绿色改造知识掌握水平；充分利用广告牌、电视、社交媒体等媒介，发挥示范工程的带动作用，提高业主的期望价值；学习发达国家先进经验，建立绿色改造专业机构，进行免费宣传与展览等公益工作，普及既有住区绿色改造带来的经济效益与社会效益，增强业主绿色改造的参与动力.

（3）实施经济激励措施，激发业主改造热情

合理的经济激励政策是调动业主改造能动性、内化既有住区绿色改造正外部性的关键举措.一方面，既有住区绿色改造项目属于复杂工程，其实施的风险性不仅体现在施工工程的风险性和改造效益的不确定性，还有其较高的投资成本，业主对改造工程的实施有抵触情绪.合理的资金补贴和经济奖励可以减少业主资金成本，提高业主收益，增强业主改造的自愿性.另一方面，业主投资进行节能改造服务，除了降低能源资源消耗、提高住宅热舒适度、改善住区环境外，还带动了整个绿色改造产业的发展，降低了社会资源消耗，减缓空气污染，为城市公众带来了更好的环境体验，但住区业主并没有因为其为他人及社会做出的贡献而得到应有的报酬，因此，适度的经济激励是内化市场外部性、激发业主改造热情的重要手段.由于我国幅员辽阔，东西南北自然条件、文化习俗差异较大，不同区域住区建筑特点各不相同，业主考虑因素存在差异，因此各地政府应因地制宜地制定相关经济激励政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