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 亮 ,刘璨璨 ,蔡亦蕴 ,徐 逸 ,徐一峰 *
(1.复旦大学附属华山医院,上海 200040;2.上海交通大学医学院附属精神卫生中心,上海 200032*通信作者:徐一峰,E-mail:hyyyyb@gmail.com)
2003年传染性非典型肺炎(SARS)及2019年底新冠肺炎(COVID-19)均为冠状病毒感染所致,广大民众遭受了巨大损失和严重的负面情绪影响。新冠肺炎在世界多国爆发流行,医务人员作为抗击疫情的一线人员很容易受到感染[1]。作为突发重大公共卫生事件,这种应激性事件容易导致抑郁情绪的发生,特别是直接接触患者的临床一线医务人员[2],往往存在情绪低落、兴趣缺乏、疲劳感,且可能伴有较高的自杀风险[3]。考虑到COVID-19的传染性很强[4],在病毒爆发期间很难开展抑郁情绪的调查。研究显示,新型冠状病毒(SARS-CoV-2)与2003年引起SARS的冠状病毒有79.5%的序列一致[5]。因此本文通过检索SARS疫情发生后国内外发表的有关医务人员感染者抑郁情绪发生率的文献并对结果进行汇总、归纳和统计分析,计算感染SARS的医务人员抑郁情绪发生率并探讨其危险因素,以期为了解感染COVID-19的医务人员抑郁情绪发生情况提供借鉴,为研究和制订相应的心理防控规划提供循证参考。
以加强观察性流行病学研究报告规范(STROBE)声明[6]为参照进行文献纳入和排除。纳入标准:①数据完整,有可供Meta分析的数据,包括抑郁发生率或危险因素等数据;②采用公认的流行病学调查工具;③调查对象为医务人员。排除标准:①重复报道的文献;②存在明显错误如文中数据前后不一致,导致结果不可信;③数据不完整,联系作者后仍无法获取基本数据。
英文数据库为PubMed、Embase、Web of Science、Cochrane Library,中文数据库为中文科技期刊数据库、中国生物医学文献数据库、中国知网、万方数据库,检索时限为2002年1月1日-2020年3月9日。文献检索策略参考Cochrane协作网工作手册制定[7]。中英文检索词:冠状病毒、非典型肺炎、非典、抑郁、SARS、severe acute respiratory syndrome、severe and acute and respiratory、depression、epidemiology、prevalence、incidence等,使用截词符提高查全率(如depressi*、epidemiol*、preval*、inciden*),并追溯相关文章的参考文献。
由两位评价者分别提取数据,独立记录,并进行交叉核对,内容包括各篇文献的发表年份、研究地点、被调查者年龄、性别构成、设计类型、抑郁评估工具、抑郁的危险因素及患病率等资料。
以STROBE声明中的条目为标准对纳入的文献进行质量评价,主要包括目标人群的代表性、抽样方法、测量工具的可靠性和准确性等。
抑郁发生率汇总的Meta分析采用MedCalc 18.6,根据既往曾使用的Meta分析统计方法合并统计量[8],计算抑郁情绪发生率及其95%CI。通过软件中homogeneity test进行异质性检验,检验水准设P>0.1和I2<50%,满足以上两个条件时表明合并效应量同质,使用固定效应模型进行Meta分析;反之,则提示存在异质性,采用随机效应模型[7]。
共检索到相关文献604篇,排除453篇重复文献,剔除符合排除标准的文献105篇,最后共有10项研究纳入系统评价,其中5项研究报道了可供Meta分析的医务人员抑郁情绪发生率的数据。见图1。
图1 文献检索流程图
共10项研究[9-18]纳入系统评价,其中有5项研究[9-10,12,14-15]报道了感染 SARS 的医务人员抑郁情绪发生率,其中2项研究[14-15]使用了SCID和MINI结构式精神检查(两项研究报道符合抑郁症诊断标准的患病率均为11%)。流行病学调查人群总样本量为989。纳入文献基本情况见表1。
表1 纳入文献基本情况
以STROBE声明中的条目为标准对文献进行质量评价,纳入Meta分析的5篇文献偏倚总体风险:其中4项研究为低风险[10,12,14-15],1项研究为中风险[9]。
异质性检验结果显示,纳入文献中,感染SARS的医务人员抑郁情绪发生率存在异质性(Q-value=46.47,df=4,P<0.0001,I2=91.39%),倒漏斗图显示不存在发表偏倚。见图2。
合并分析结果显示,感染SARS的医务人员抑郁情绪发生率的固定效应和随机效应的Meta分析结果分别为22.48%和22.96%。见表2、图3。
图2 感染SARS的医务人员抑郁情绪发生率的发表偏倚
表2 感染SARS的医务人员抑郁情绪发生率的Meta分析结果
图3 感染SARS的医务人员抑郁情绪发生率Meta分析的森林图
纳入的10项研究均报道了医务人员抑郁情绪相关的危险因素,女性、单身、年轻、工作压力、工作暴露、直接接触、密切接触、隔离、医疗经验不足、培训支持差等是抑郁情绪高发的危险因素。对疾病的了解程度越高,抑郁发生率越低[9],故医务人员抑郁情绪的发生率低于其他职业,但也有研究提示,医务人员抑郁情绪高于非医护普通职业[10],另有研究发现医务人员与非医务人员并无差异[18]。危险因素的汇总结果见表1。
本系统评价的汇总分析结果显示,感染SARS的医务人员抑郁情绪发生率高达22.76%(95%CI:13.63%~33.43%),其中两项采用SCID和MINI诊断量表的定式评估也显示符合抑郁症诊断标准的人员占比高达11%[14-15]。提示感染SARS的医务人员发生抑郁的风险明显高于普通人群,如世界卫生组织2017版全球抑郁症患病率为4.4%[3]以及Phillips等[19]对中国人群抑郁症患病率的流行病学调查结果6.1%。本研究结果也同样提示,即使是经过专业医学训练的临床一线医务人员,严重公共卫生应激事件会对其抑郁情绪产生影响[2]。可推测,2019年底爆发的新冠肺炎疫情也可能使医务人员抑郁情绪检出率增加。肖聪等[20]研究显示,新冠肺炎疫情下,22.2%的非一线医务人员存在抑郁情绪,与本研究中感染SARS的医务人员抑郁情绪发生率的Meta分析结果非常接近。Li等[1]报道,在新冠肺炎疫情初期,3%~7%的感染者为医务人员。一线医务人员被感染也对其他医务人员的心理健康状况产生负面影响。因此,在重大传染性疾病爆发期间,有必要重点关注医务人员的抑郁情绪[21]。
在对感染传染性疾病患者的调查中,由于疾病的特殊性和数据采集方法的限制,多数研究仅使用自评量表进行了评估,而由精神科专科医师根据定式检查进行的研究较少。尽管存在以上不足,但Meta分析结果显示抑郁情绪发生率不存在发表偏倚,故Meta分析的结果可以从循证医学的角度定量反映感染SARS的医务人员抑郁情绪发生状况,且该结果在一定程度上也可以推广到新冠肺炎疫情期间对医务人员抑郁情绪的评估。
Brooks等[2]研究表明,对于普通公众和医务人员,隔离会使其产生抑郁、焦虑、易怒等心理压力。黄蔚等[9]和Liu等[12]的研究也提示,隔离是医务人员产生抑郁情绪的危险因素。本研究中,感染SARS的医务人员抑郁情绪发生率高达22.76%也可能与隔离有关。此外,精神障碍病史也可能是产生抑郁情绪的危险因素。Su等[15]研究表明,有情绪障碍病史的医务人员在SARS期间更容易出现抑郁情绪。对于有精神障碍病史的患者而言,他们在疫情中可能面临着双重的心理困扰[22]。
在抑郁情绪的评估中,采用SCID、MINI等定式评估工具的结果均显示,在感染SARS的医务人员中,符合抑郁症诊断标准者约占11%[14-15]。而Ko等[23]在SARS期间的随机电话调查结果显示,普通民众的抑郁症状发生率为3.7%。在同样为冠状病毒所致中东呼吸综合征疫情中,Lee等[24]采用MINI定式诊断工具调查医院工作人员抑郁症的患病率为5%,但通过医院焦虑抑郁量表(Hospital Anxiety and Depression Scale,HADS)评估的抑郁情绪发生率高达15.1%。可见,不同的抑郁评估工具报告的抑郁情绪发生率会有所不同。
本研究存在以下不足之处:首先,本次Meta分析纳入的研究为5项,样本量较小,但由于汇总的样本量为989,故研究结果可能接近于真实世界,也与新冠肺炎非一线医务人员抑郁情绪发生率的数据较符合;其次,Meta分析的异质性较高,由于纳入文献较少,难以对研究对象的年龄、性别、职业、抑郁发生的危险因素等进行Meta回归分析;最后,SARS和新冠肺炎的临床表现、传染性、病死率等不同[25],故本研究的结果尚不能直接推广到新冠肺炎疫情期间医务人员感染者抑郁情绪的研究。但本研究提示,处于高危环境和应激状态下的医务人员普遍存在抑郁情绪,应特别关注其抑郁情绪,并提供必要的精神卫生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