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俊杰
很早就聽到过“老鼠拉木锨——大头在后边”的歇后语,不知道老鼠拉木锨干什么,但木锨确实是庄稼汉们离不开的帮手,特别是在扬场的时候……
木锨就是木制的锨,它和铁锨相比,除了轻巧之外,最大的好处就是不会伤及地面。比如在打麦场扬麦,虽然打麦场经过石磙辗轧,比一般土地硬得多,但如果用铁锨扬麦,就会铲到地面,碰出土块混入麦粒中,另外铁锨是凹陷的,不利于抛撒,木锨是平的,能很好地把麦粒抛散开来。虽然木锨远没有铁锨结实耐用,但祖先的智慧是让我们不得不佩服的。实践证明,在扬场时木锨是别的工具代替不了的。
父亲是扬场的好手,他那把木锨用了十来年了,即便木锨耐磨,锨头也磨秃了;即便锨头磨秃了,他也不舍得换。父亲对这把木锨像是老兵对老枪,不但用顺手了,而且还有感情。他常去给别人家帮忙扬麦,去的时候总要拿上自己的木锨,别人家有,但他用不惯。这把木锨就像是父亲手臂的延长,当风起时,父亲两脚牢牢站稳,像锲在麦堆旁、马上要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军,他迎风而立,手中的木锨像是关云长手中的青龙偃月刀,左手在前,右手在后,弯腰蹬腿,用木锨满满铲上一锨麦粒,凭感觉和经验,在风力、风向都恰到好处时,用力把麦粒往天上一撒,风把麦粒的流线吹出来,那风向就写在半空,“哗啦啦”像一阵急雨,麦粒成一条直线落下来。这看似简单,但落地拉线可不是谁都能拉成的,掌握不好麦粒落地会成一团或一片。父亲说,关键是木锨扬向空中一半的时候要突然由直上变横平,弧线前仰后拉,一气呵成,有丝毫差错落地就乱了,麦壳和麦粒混在一起,再高明的打掠人也无法把麦壳扫去。
母亲是父亲最好的助手,她在父亲把麦粒撒向空中的间隙,用扫帚在麦粒表面一来一回轻掠而过,迅速把麦壳扫出来。如果这个动作慢了,会导致下一锨麦粒落在扫帚上,同样造成壳粒分离失败。
几十年过去,我脑海里父母配合扬场的画面依然清晰:在夕阳的余辉下,父亲挺直着身子,用木锨让麦粒撒着欢儿奔向空中,像一道金黄色的虹;母亲弯着腰,拿着大竹扫帚“呼啦啦”掠过,像清风拂过水面。两人一高一低,一扬一扫,一夫一妻,一唱一和。我看不清他们的脸,夕阳给他们的背影镶上了一道金边,成了我童年记忆中最美的画面。
时过境迁,如今的木锨早已像年老的父亲一样,没有了用武之地,它和众多农具一起,如过眼云烟的乡愁,沉没在收割机巨大的轰鸣声里…… 编辑:汐颜 xiyanbianji@s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