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道立
洞河深藏。
最先映入水面的是两岸的麦田,接着是山梁上的茅竹,它们都没能逃过深陷在深山里洞河的眼睛。而田野上那些小心翼翼的樱花,还没来得及争艳,就在春风里一一献给了洞河。八公里洞河一路向南,在茅坪造就了一段“虽群峰竞举,而荆山独秀”的“小桃源”之境。洞河发源于南漳县李庙镇胡家坪村,流经4个村,路过茅坪村老龙洞、将军石一带,我想,大概由此而得洞河之名吧。一不小心就遇到了楚国早期的都城文化遗址,沾着楚文化的光,一路风光地带着中南六省第一银杏树,涉山就险而来。像风一样吹来,又被风吹散的那些流水哟!当我于天高云淡,想象它来自的方向,对着大山喊一声,洞河沉默不语,尾尾小鱼纷纷游出小河。
据专家考证,“古漳水(今清凉河)的上源之一就在今南漳县西北八九十里老龙洞附近的山峰,今名将军石,海拔1046米”。悠悠千百年,洞河河谷与茅坪人结下了不解之缘,才诞生了今天的洞河水。这是一个夏天的故事,暴雨瓢泼的清晨,河水暴涨,河流自山谷一泻而下,河水冲破岸堤,冲进村庄,冲向田野,刹那间,人们躲在山上,任呆滞的目光掠过双手掬起的水滴,河水疯狂的呼吸撩拂着山村的深深足迹。很快,孤寂的洞河就消失,县里安排了河库长,拨专款重修水利,洞河像流水一样激情,像茅坪人在扶贫的思想中燃烧出羽毛的光泽,全村人怀揣“引水脱贫”的梦想,在洞河上下修堤筑路,架桥蓄水,引渠通灌,取水成湖,终于成景。只有風在雨的流淌中歌唱,洞河,一如山谷的倾泻,徜徉在透明的荆山绽开的怀抱,花蕾一般激动,流动得如同一颗水滴。
洞河久远、深沉,千百年也默默无闻。洞河的水是静止的风,是凝结的雨,是被漫漫时光用手一点点扶持的无数个洁净的春的露滴;是一面纯洁的镜子,扶贫的镜子,比天空更明澈。生长在河岸两边的艾蒿,在油菜花的衬托下,格外青翠。绿色不外显,顺着河道弯弯,蹑手蹑脚地将一片一片青苗铺向山坡,一株桃树倚石而出,其余的花枝凌乱开来,隐隐约约看得见,洒在河里的阳光看得见,其他的就隐逸在河水之中,留在洞河静静的深邃里。
水润茅坪。借一场风雪,沿着春风的走向,我又回到了2016年,小村恍惚、单薄,像角落下的村委会,丢弃在深山脚下。我和洞河来不及见面,“做优艾蒿,做强香菇”像两个针眼,开始刺激洞河的水。一条河流着,流动的河肯定有生命。想象的暴雨感应着吁请而降临,隔河建棚,在黑压压的香菇大棚里面,它黝黯的大部分时光用于沐浴河水,让许许多多的岁月滴答滴答地流逝吧。如果撩起黑帘,或是走进菌棚,你会窥见洞河河谷里另一个活生生的世界,一朵朵香菇带着晶莹湿润的水珠,簇拥着,是淡雅中结出的一个个欲望。我祈求你的目光,顺着村前的洞河一样冲刷而来,小鸟的模样,散落一地隐隐波动的香菇,让一场浩荡的春风在山谷吹鸣吧!
一缕春风将在辽阔的山村上空吹来,一如触摸到开始温润的洞河上,直到你的呼吸渐渐适应了这一切。洞河的水是闪动的光泽,是光泽中众多开始走近阳光的茅坪人家,在水的流动中把心揉碎。心的碎片,织缀起万道阳春,有爱,有恨,是千百回翻动了的怀春梦,于某个清晨沉默喑哑的一声感叹。唯有贫之欲火,年年舔着山的脊梁,脊梁后面的青色,青色后面的水滴,饮者无意问津而扶者不忍正视。在洞河转动的山窝里,田园的背面,香菇的背面,是一段又一段被流露出的甘甜故事。
趁着昨夜的露珠还在,一个人悄无声息地走在河边。而那满山遍野的油菜花,就藏在洞河的水里。大片大片的金黄,像一条丝巾围在河的两边,像梦里安睡着的一个婴儿,微微透着夜梦的惊醒。
责任编辑:蒋建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