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一记 外二首

陈斌

我长久地醉心于等待

等一场风经过我所在的城市

从南向北，从东向西

像一只候鸟来自巨大的迁徙

最后只留下些许细微的证据

一堆冰冷灰烬

或一句莫名的祝福

那时候，你还喜欢着我内心的欢喜

大的野心与小的情欲

一本清代旧书上的笔记

留在我书架的最隐秘之处

西风吹起的时候，树的影子让我感到

一个人久远的孤单

像一滴水穿过针尖的腹地

刺破经年的幻象

我依旧醉心于等待

相信瓜熟自落，万物皆有因果

我的等待还将长久持续下去

等到小镇雪落的时候

这个季节里唯一的客人

定会抛洒出西部绝美的寂静

而那些早年的草木，蒼茫横渡

它们自会替我说出那些羞怯的情话

回 音

我听不见你的声音

在塞北的花园里

信寄出已是很久远的事情

此刻正值盛夏

偶尔打雷、间或下雨

你听见雷雨的讯息了吗

塞北的花园空无一人

梦依然在延续生活的修辞

不用留意，就可以发现

这座城市的寂静之声

掐疼一个匆匆路过的姑娘的脸

火焰燃烧的时候

我多想你能听见

一个男人骨骼开裂的疼痛

而在深夜，我多想你能听不见

冰冷的犬吠

填充起来的欲望自由碰撞

山 中

正午有风吹过，群山静默

石头开口说话，再一次指出我内心的脆弱

我诗歌里的痛，以及这片土地

难言的隐秘，不管何时

词语会把一条河流送到远方

会让诸多误会达成和解

会把群山变作另一种形态

安上好听的名字

在北方，一场雨往往诞生于黑夜

流水灼心，文字也是

从一个词语到另一个词语

没人知道黑夜的秘密

正如没人知道我内心的困倦

在黑夜中潜藏的修辞

如野草蔓长，延伸至天边

四幕低垂如呓语

在乡下，我没有一个朋友

为我留得一幅星空与山水

更不会煮得一手好鱼

无花无酒已成绝响

我是山中的农人

我爱的女人像热爱生活一样爱我

她像熟悉呼吸一样熟悉我全部的脾气

掌握我生活的全部的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