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少才
1991年1月17日凌晨爆发的海湾战争,是美国纠集西方多国部队与伊拉克进行的一场军事较量。战争不仅造成了伊拉克经济的倒退,也给海湾沿岸各国的经济造成直接影响,各国港口因战争而悉数关闭,来海湾诸国的专家、劳务人员全部终止合同,打道回府,给与海湾地区有商贸往来和劳务合同的国家和地区造成了不可估量的损失。此外,战争还毁坏了油井和油气管道,给海湾造成严重污染,海产品资源几乎遭受灭顶之灾。这场战争虽然已过去近30年,但我有一事至今不能忘记。
阿布扎比在阿联酋的位置
海湾战争刚刚结束,我所在的远洋商船便驶进位于战时第一战区的波斯湾南岸的阿联酋首都阿布扎比港装运尿素。那个年代海湾各国的阿拉伯国家本就是比较封闭的国家,如船行至沙特等国,船员连码头都不让下。我轮是海湾战争后第一艘到达阿联酋的外国轮船,码头上空空如也,没有任何船只停靠,海面和港口显得很静,没有了昔日繁忙的景象。战后,尽管海湾各国都采取了相应的措施,尽最大努力制止海洋继续污染,但海面仍或多或少地漂浮着油花,海鸥等海鸟基本绝迹了。阿布扎比港的岸边很浅,所以码头是延伸到水里的木制码头。袋装尿素都是靠机械化的传送带进行运输,所以码头上根本看不到车辆。这里不给办登陆证,但当局允许我们到码头上转转,这也算是特殊待遇了。
这天下午,我们几个船员带着钓鱼工具,准备找个有利地形过过钓鱼瘾,但连续换了几个位置,都感觉不到有魚咬钩。机工小徐建议到防波堤外转转,我们便沿着防波堤边走边聊。时值退潮,海面风平浪静,显得极其宁静。远离船上的噪音,置身于如此宁静的环境,真是一种享受。由于这里管理措施得当,水面基本上没有杂物,但依稀可见石油污染过的痕迹。走着走着,从左前方的石缝里传来一股莫名的怪味,与周围的空气味道极不协调。出于好奇,我提议前去看看,小徐回绝道:“你这叫吃饱饭撑的,没事找事。”我只好一个人踩着防波堤的一块块石头跳到气味散发处。结果,眼前的一幕惊得我半天没合拢嘴,我看见两只大海龟,背甲直径足有半米多长。我不敢上前半步,因为我从未见过这么大的海龟,只是儿时,在家乡的水塘里淘鱼,抓过一公斤重的淡水龟。我无法估计这两只大海龟的年龄有多大,愣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大声喊小徐:“快过来,我发现奇迹了!”小徐嘴里嘟囔一句:“你什么时候也学得大惊小怪了?”
阿布扎比远景
小徐过来后,我俩近前一些观看,这才闻到那股怪味竟是从龟身上发出的。小徐说:“我说你少见多怪吧,都臭了,还奇迹呢!”我正惋惜地叹气,奇迹竟真的出现了,只见一只颜色新鲜的龟抬了抬头,它还活着!但它身边的那只龟确实已经死了。惊喜之余,我不免有些伤感,凭常理判断,这有可能是一对夫妻,它们因海洋污染爬上防波堤,活着的这只不忍丢下自己的爱侣,所以它以死相守。
我和小徐估量着:“这么大的海龟,恐怕二三十斤都不止,要是拿到船上去,足够全船改善一顿伙食了。”我立即想起头几年,在一艘前往非洲苏丹港的船上,早晨我与机要员在海边溜达,机要员抓住一只1米长的大龙虾,做成标本后固定在长 1.5米的五合板上,比我在国内任何一家水族馆见到的龙虾标本都要大,国外有人出50美元他都没卖。船到国内,有人出500人民币,还是被他谢绝了,他是想拿回家留做纪念。眼下这么大个的海龟,是拿回去吃肉呢,还是做成标本呢?我和小徐研究再三,最后一致认为:如果当地有海洋动物保护法,杀了这么大的海龟是要犯法的。再说,海湾战争后,这只海龟肯定受到了污染,我们别没事找事,为了贪嘴而吃出毛病来就不合算了。最后,我俩决定把它搬到海里放生。我俩将大海龟翻过来一看才发现,它的腹甲受伤了,我们分析,它可能是为了躲避污染,沿着石头奋力向上爬时被刮伤的。
我冲着它开玩笑说:“我们同是以海为生,今天我们救了你,有朝一日你也要救我们呢!”
小徐听了就笑:“你还跟真的似的。”
我俩抬着大海龟,将它放在水边,它只游了不到半米,便回过头看我们,随后又爬了上来,看样子它还是想回到那只死去的爱侣身旁。这真是一只有灵性的海龟,我想与其让它坐以待毙,不如救它一命。小徐也很赞成。于是,我在码头上找了一个干净的化肥编织袋子,将它抬到船上,放到我的卫生间里。
海湾战争时对海水的污染
污染严重的海洋
我用卫生间的海水龙头将海龟全身冲洗干净,又找医生要来酒精,对它的伤口做消毒处理。之后我又花了一个晚上的时间,用木板在浴盆里做了个斜坡,斜坡上是平整的木床,这样浴盆里一半是海水,一半是高于水面的木床板,海龟可以任选海水或木板进行休息。当晚,听说我抓了一只大海龟的大厨过来看龟,建议我把它贡献出来,给大家改善一顿伙食,我坚决不同意。其实,我当时并没有别的目的,只为在航行中解闷。大厨较真,去厨房拿来大秤,一过秤,差一点40斤。我估计,要不是海水污染,海龟受伤,它肯定比这要重。
打这之后,只要船一抛锚,我就抓紧时间钓鱼,为的就是给海龟准备食物。鱼钓得多了,就洗净放在冰箱里。有时因航行时间长,鱼没有了,我就将饭打到房间,把肉片喂给海龟吃。时间一长,它竟与我有了感情,能够互动,我可以带它到甲板上去看海。它见到大海时,也抬起头,充满遐想的样子,但它并未跃进大海。我只要打个响指,或吹一声口哨,它就跟在我后面慢慢爬行。它的喜人之处是,不管别人做什么动作,它都不跟着。它若不愿意,连小徐逗它,它也将头缩回去。
船到国内,有人听说我抓到一只有灵性的大海龟,主动上门要高价购买,都被我拒绝了——我说船回国之前叫我放生了。下船前,我把卫生间加了锁,说它坏了,不让人进去。
陆地上的人不能理解我们这些常年在海上漂泊的人,对于我们来说,钱是身外之物,寂寞才是我们最大的艰苦,所以才有人养花养草养鱼来排解寂寞。海龟是个不会说人言的动物,但它却是海湾战争的见证者。没有战争,海洋就不会遭受污染,海龟就不会爬到岸上乱石中避祸,它也不会失去爱侣。我怎么会忍心拿它换钱呢?我又怎么忍心吃它的肉呢?自从海龟的伤好后,我就算計着,等再次去海湾,我就将它放生,送它回故乡。
海龟也是通人性的
第二航次,船到印度西北部一个叫杜瓦尔卡的小港装豆饼粉,这是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港口,一万吨的船根本无法进港,我们只能在锚地靠小驳船一船一船地将货运来。如果在国内,一万吨的散装货一个星期就能装完,可在杜瓦尔卡的锚地却整整耗时一个月。
船舶驶进卡拉奇港
开航前,我找小徐商量,回航时豆饼粉要卸韩国,卸货后如果回国的话,全船就要大换班,也就没机会再回海湾了,不如就在这里把海龟放生了。 因为这里是阿拉伯海东北部,过了阿拉伯海就是阿曼湾。如果这只海龟真有灵性,想回到它的故乡,从阿曼湾再过霍尔木兹海峡就到海湾了。小徐觉得可行。于是,我特意找了个无风无浪的晴天,用易拉罐做成一个小铁环,想套在龟腿上作为标记,然后放生。小徐见了就说:“这哪行,这不把它的腿磨破了?”他把铁环的两边向外翻过来,做成圆边,这样就不至于磨破龟腿了。怕把海龟摔坏了,我和小徐找了个买菜用的大竹筐,想把海龟先放进去,再送到海面上。谁知我们将它放进筐里时,它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两眼不解地瞅着我,像是在说:“我没做什么错事,你为什么不要我了呢?”它立起身,把竹筐压翻,向我爬来,像是要求得我的谅解。我把它放进去,它再爬出来……说真心话,那一刻我真不忍心让它离我而去。可是我不放了它,又能怎么办呢?我没法将它带走,根据动物检疫法,海关肯定不会让我将它带走。我若把它留给接班的,说不定还会有人打它的主意,吃掉或卖掉它。
清晨到船尾钓鱼
最后,我和小徐狠了狠心,不等它再爬出来就把它送到海面。它在海面与我相视停留近20分钟,才沉到水底。当我从那深蓝的海水里再也寻不到它的身影时,我像丢了魂似的,心中五味杂陈。
五年后,我所工作的“富达”轮泊在巴基斯坦卡拉奇外锚地等待进港通知。清晨4点,我早早地起了床,拿着钓具来到船尾独自垂钓。我们常年跑海的人都知道,太阳出来前后和太阳落山前后是鱼最爱上钩的时候,所以不论到哪个港口,我都不会错过这个机会。卡拉奇港令人讨厌的鲅鱼太多,不等你铅坠沉下去,斤八两重的鲅鱼就一口咬住鱼钩不松口。看着这一桶鲅鱼,我感到又累又扫兴。要知道,我们当海员的一般都不吃鲅鱼,它营养价值低,又不好吃。我正在独自思量,不经意间看到后甲板堆着的尼龙绳和大铁钩子,想必昨天晚上船抛锚后,哪位不甘寂寞的主儿也想钓大鱼。我也想试试运气,于是放下小钩,抓了一条1斤多重的鲅鱼作饵,挂在大铁钩子上,投到海里,心想我也不用管你,愿者上钩吧!然后继续用小钩钓鱼。
海员钓鱼时,钓鲨鱼都是自己撞上鱼钩的,很少有人刻意去钓鲨鱼
仅过一刻钟左右,我发现尼龙绳绷得紧紧的。我赶紧用手去拉,好家伙,哪里拉得动!我只能等它稍微松劲时,再一点点收绳,它若用力,我再松绳。就这样,我们一个在船上,一个在海里,僵持了半个小时。我心想今天就是拖也要把你拖死。这家伙好像看懂了我的心思,就是不肯向船舷靠拢。而我已被它折腾得精疲力竭,双手打满了血泡。
也不知怎么,我犟着性子与鱼较上了劲,不想放弃,又不想喊人帮忙。人逢急事主意多,我见鱼不用劲了,便灵机一动,让自己的身子原地转圈,把绳子绕在身上,打了个结,使鱼慢慢向船舷靠拢,我倒要看看你是什么庞然大物。
目标越来越清晰了,是一条足有50多公斤重的大鲨鱼,清晨的海水把它显得十分庞大,它不安分的尾巴不时搅动几下水面。我反正不用手了,绳子在我腰上,看你怎么办!我正洋洋得意之际,鲨鱼开始奋力挣扎,我一下子感到失策了,我哪里是它的对手!我的将军肚下正是船尾铁栏杆,鲨鱼玩命地拽着绳子,我还哪能脱身?那一刻,我才充分理解了“作茧自缚”的含义。可是,我喊又喊不出声,且不说船友们还没起床,即便他们已经起床,船上噪声那么大,我喊破喉咙别人也听不见。
我就这样死撑着,头脑开始昏沉,五脏六腑挤得快要爆炸了,最终喉头一阵发紧,嘴一张,“哇”的一声,鼻涕、眼泪和肚里的苦水一涌而出。我心想,这下完了,我五大洲四大洋闯个遍,没想到一条鲨鱼要了我的命,死得真是不值得,以后人们谈起我是怎么死的,说是鱼没钓上来,倒叫鱼给钓走了,笑话!
猛然间,我听到这样一句话:“主任,钓着没有?” 敢情我还没死!我挣扎着一回头,看到早起的大厨正向我走来(因我的职务是报务主任,船上人员一般都不叫名字,只叫职务)。他看见我没有回答,心里感到蹊跷,就直朝我走来,方知我钓鱼遇险。他收起笑容,双手去拉绳子,可哪里拉得动。他稍一思忖,转身就向厨房跑去。一会儿,只见他手拿一把明晃晃的菜刀跑回,当一道寒光离我还有一尺远的时候,意外发生了——或许因为我高兴得太早,放松了警惕,一走神,鲨鱼拽得我凌空跃出护栏,从5米多高的后甲板上坠入海里。
与其他鱼类宝石般的眼睛不同,鲨鱼的眼睛暗淡无光,像一块石头,透着寒气和冷漠
我昏昏沉沉地从海里冒出头来,就像从地狱里走了一趟又回到人间,感到天旋地转。还没等我长出一口气,一只救生圈像是从天外飞来一样, 落到我的不远处,求生的本能使我立即游过去,将它抓住,套在腋下。抬头一看,大厨向我大喊:“坚持住!”
顷刻间,一股巨大的力牵引着我迅速远离母船。我心一惊,这才意识到,鲨鱼与我之间还连着一条尼龙绳呢!这一惊非同小可,不被淹死也会葬身鱼腹,三魂六魄都飞出体外。我下意识地一手护着套在腋下的救生圈,一手攥着尼龙绳,任鲨鱼牵着我,渐渐被拖向远海。此时,海浪一浪高过一浪,海上开始刮起小风,我这才切身感受到无风三尺浪是啥样子。在我未成为鲨鱼口中的美餐前,我必须尽快摆脱它的牵引,好在我坠海时,大厨亲眼目睹,我相信他一定会来救我……我努力整理自己的思路,并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商船上人少,只在左右舷各备一艘救生艇
就在我求生的意识回到体内时,我突然发觉自己被拖拽的速度变慢了,尼龙绳也松了,难道鲨鱼不再前进了?我迅速活动了一下已僵硬得不听使唤的双手。我的大脑是清醒的,我深知必须赶在鲨鱼回头之前解开绳扣。终于,我摸到了背后的绳扣,是死扣还是活扣?我记不清了。我双手无力,眼睛还要监视百米外的鲨鱼。这时,一个大浪把我托上浪峰,太可怕了,我看见鲨鱼真的又回来了。好在,我的双手已摸到绳头了。尼龙绳经过浸泡,加上双手无力,解了几次都无济于事。鲨鱼越来越近了,我已看见它的背鳍划开的浪花。镇静!镇静!好,绳子解开了!我顿时生出无穷的力气,起码,我有了生的希望。但是,我回头望去,我生命的土地“富达”轮仅是一个遥远的点。
鲨鱼近了,10米、9米……一股鱼腥气息直逼而来。我的大脑迅速运转着,我想到考取海上自救证书时,我曾学过关于鲨鱼生性好斗,应尽量避免直接冲突的知识。眼下,鲨鱼在离我3米远的位置停下了,我已看到它冷漠的只剩寒光的眼睛,还有它嘴里无法吐出的尼龙绳。它或许已经找到了我的弱点,正准备发起攻击。
近了,更近了。突然,我用余光看到救生圈上的救生笛子,于是我迅速取下,用尽平生力气吹响,鲨鱼立即扎下水面,向后退去。那一刻,我竟有心暗笑,我想到黔驴技穷的故事,驴在遇到虎偷袭时,只能用后蹄子一弹,别无二招,后来终被虎吃掉了。我不是驴,这一招只能是缓兵之计。
片刻,鲨鱼又游了回来,这次它直接发动了进攻,炮弹一样向我扑来。我下意识地向旁边一躲,左肩立时被它锋利的鱼鳍划开一条大口子,鲜血瞬间在海水中渲染开来。要知道,鲨鱼最嗜血,据说一海里外的鲨鱼都能闻到这里的血腥味。
血腥味刺激了鲨鱼的杀心,它一个大回旋,又向我扑来。我惊慌失措,在低头侧身的一瞬间偶然抓住了鱼嘴中的尼龙绳。这时我才反应过来,我手里抓住的正是鲨鱼的要害所在啊!大铁钩子在它口内,我越是使劲,它越是难受。于是,我心一横,冒死一拽,鲨鱼疼得飞快逃窜,径直将我带出100多米。我松开手的一瞬间,感到自己的力气用尽了。伤口经过海水一泡,钻心的疼痛。我开始意识模糊,心想这下快完了。
就在我意识恍惚时,我感到身子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该不是鲨鱼偷袭我吧?我睁开眼睛,往下一看,吓得我一激灵,竟然是一只大海龟钻到我的身下。我本想游泳逃命,但已无半点力气。后来我感觉到大海龟无意攻击我,而是一次次将我托出水面。那一刻,我虽身在海水中,但一股暖意立即流遍全身。我索性爬到龟背上,任它驮着我向母船游去。几次我将要从龟背上落水,便感到有另外的力拉着我,我一看,原来还有两只小龟在我的左右护着我,当我感到体力不支的时候,它们就用嘴叨我的衣服,把我扶正。我的心瞬间放下了。
我趴在龟背上,看着老龟奋力向前划水。这一看,惊得我差一点叫出声来,那龟的左前腿分明套着一个还未锈死的铁圈。它是5年前我放生的那只龟!当年我在印度海域将它放生,现在是在巴基斯坦海域,两地相距最少也有200海里,它是路过此地,还是一直在这一带水域生活,还是知道我遇险,特意赶来救我?我不得而知。我意识模糊,渐渐地觉得自己像是坐在儿时的摇篮里,母亲哼着乡野小调,摇着她的希望……
不知过了多久,我隐约听到有人喊:“主任,我们救你来了!”
是真,是幻?我睁开眼睛,大口大口地吐出苦咸的海水。是的,我看见政委、大副、水手长和弟兄们驾驶救生艇已驶到的我的上风处,撑舵的是我的老乡机工小徐。很快,弟兄们七手八脚地把我拽上了救生艇。我躺在水手长的怀里,任大家给我包扎伤口。水手长说:“ 这只大海龟真通人性。”一句话提醒我,我挣扎着坐起来,看着那只大海龟领着两只小海龟,在救生艇周围转悠,我大喊:“小徐,快看哪,它是我们5年前放生的海龟啊!”小徐定眼一看,也大叫着:“啊!我看到了,那铁圈还是我做的呢!”那一刻,我泪如雨下,我努力扬起沉重的手臂向海龟告别。
此时,一轮旭日从碧海深处升至两桅杆高了,海波泛着红光,闪烁不止,一只只海鸥自由自在地沐浴在晨光中。救生艇告别海龟,向母船驶去。
无风无浪无事故时,在船上看日出真好
此后我总在想,人生多么不易,惊涛駭浪、海湾战争、鲨口脱险;人生又是何等的戏剧性,因为战争,才有了人龟不了情。我不住地给自己打气,大难不死,以后还有什么困难能吓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