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慧慧
一只蝼蛄爬出新挖就的洞穴,一只蟾蜍在洞口伺机而动,蝼蛄随即被蟾蜍弹出的舌头卷入腹中。
阵雨过后的傍晚,武水生扛着锄头,挑着10公斤尿素,到了自家位于村东的八分地里。这八分地呈梯形分布,上底与一条腰线和灌溉渠之间隔着高高的田埂,下底与另一条腰线和武火根家的一亩地“接壤”。
武水生放下尿素袋后,挥着锄头锄起田埂多余出来的土块,堵在了灌溉渠连接自家地的进水口处。土块把进水口堵住后,他又用锄头反复拍打新堵上的口子,夯实了进水口。他要赶在天黑前,将带来的10公斤尿素均匀地撒到八分水稻田的每一处泥土上。临走,他找了根细竹竿插在了稻田里,又在竹梢套了个除草剂包装袋,远远望去,像长在田野上的一面旗帜。
天渐渐暗了下来,武水生心满意足地在灌溉渠里冲洗沾满泥土的手脚和锄头,他要赶回家,就着妻子做好的炒田螺、豆角烧茄子,痛快地喝上两瓶冰啤。
次日清晨,武水生下田去拔秧,经过昨天施过肥的八分稻田时,大惊失色,自家的八分水田里干巴巴的,撒下的尿素也所剩无几。
武水生围绕着田埂察看了一周,发现与武火根稻田接壤的田埂有三处缺口。此时,武火根正给稻田除草,拔起的稗草被抛在路边。
“你没长眼睛呗,我在田里插了竹子,你不知道插上竹子就是撒过除草剂和肥料?”武水生找武火根理论。
“你撒没撒过除草剂和肥料我不清楚,我前两天从你田里放过水,可能你施肥忘了堵住防水缺口吧?”武火根回答。
“你缺德的,放我家水,转身反咬一口啊?我撒肥料之前,会不知道堵缺口?”武水生恼怒。
“没有证据不要乱咬人啊,否则我会打得你不知道自己姓什么!”长得五大三粗的武火根并不示弱。
“别让我看到是你放的水,下次再把我施的肥冲了,我让你当场躺在这里。”武水生打算结束这场争吵,但在离开前,他发出最后的示威。
“来来来,要打今天就打一场。”武火根说完,拔起武水生田间的那面旗帜,折成两段扔了。
“你放我家水,还有理了?”武水生恼怒地站住了脚。
武火根左手一把抓住了武水生的衣领,右手上去给了武水生一拳。箭在弦上,已是不得不发,武水生甩开了武火根,拎起一旁的竹簸箕击打过去。
武火根一手抢夺簸箕,又朝对方胸脯连打三四拳。武水生被打得有点招架不住,身体重心不稳,一個踉跄倒在了地上。武火根不依不饶,双腿夹住对方又是一通拳打脚踢。
武水生像是受了巨大的屈辱,他一手试图去抓武火根的脸,一手在地上胡乱寻找什么,他抓住了一块红薯形状的石头,像是握住了摆脱屈辱绝世武器,奋力仰身砸向对方。
武火根感觉头部发热,又像是有蚁虫在头部爬行,顺着头发爬到了鬓角,抬手一摸,发现那蚁虫爬行的感觉其实是流血。二人扭打成一团,像两只被彼此惹怒的猛兽,必须有个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结果。
“都别打了,打输了住院,打赢了坐牢!”同村的村民劝住了互殴中的两人。武水生手中紧紧握着石头,止不住内心的委屈。“他太欺负人了,他太欺负人了!”
当地派出所民警随后赶到现场,武水生被拘留,武火根被送往医院救治。据说,两家人在水生大哥武和贵的调和下,达成了协议,赔偿被害人武火根各项损失共计2万元,取得被害人谅解。以此,换来了法院拘役六个月,缓刑十个月的判决。
缓刑意味着不用蹲号子,武水生为此庆幸。但他最终也没想明白,对方偷水在先,又是对方先动的手,到最后,为什么对方成了被害人,自己反倒成了被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