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蛆虫》中以振教为表现形式的乌托邦思想研究

张晓华

内容摘要：英国作家约翰·福尔斯的故事都是关于追寻的伊甸园式的神话。他的作品《蛆虫》的女主人公丽贝卡升华为女性主义宗教—振教创始人，用建立女性主义宗教的方式否定了崇尚男性霸权的宗教信仰，从女性在宗教上崛起的角度体现了福尔斯的乌托邦思想。

关键词：福尔斯 振教 乌托邦思想

1.从妓女到振教始祖的身份变化

《蛆虫》的前66页讲述了一个小团队去英国德文郡北部旅行的经历。勋爵之子巴斯洛姆先生去寻找心爱的姑娘，随行的有他的叔父，聋哑男仆，女仆和卫士。随着故事的发展，一切表象都渐露端倪：女仆范妮是伦敦生意最繁忙的妓女丽贝卡。在到达目的地的前一天，丽贝卡和男仆陪巴斯洛姆进入神秘树林。随后丽贝卡被引入一个巨大的虫体内部，被魔鬼撒旦奸淫并受孕，后生下英国振教创始人之一李安娜。

《蛆虫》的文本反映了不同阶级在认知方式上、意识形态上、语言模式上、宗教信仰上，乃至男女两性多层次的对抗。丽贝卡作为反抗男性霸权的中心人物，通过抵制男性的阶级偏见和性别歧视，用以女性为崇拜对象的宗教来推翻基督教中的等级制度和男性霸权，在宗教上取得了反抗男性的成果，完成了个人的升华。从妓女到圣母，丽贝卡由一个极端转向另一个极端，是两个极端的矛盾双方相互转化的最佳代表。

2.女性反抗的理想模式—振教的建立

《蛆虫》所描述的经历是福尔斯一直遵循的伊甸园式追寻故事，一个意义深刻的宗教隐喻。故事的“升天”情节所发生的地点克利夫森林是典型的伊甸园。通过人物的消失，“人类从堕落达到了对自我的认知。”（Tarbox， 146-147）妓女丽贝卡所生女儿李安娜后来变成了振教领导人之一，在其教义中宣称自己是基督转世，并以女性身份现身。从这个角度来看，丽贝卡的作用更类似于圣母玛利亚，通过朝圣之旅完成了自我的升华。

经过洗涤心灵的朝圣之旅之后，丽贝卡获得了上帝的神谕，并孕育了振教领袖人物之一李安娜。这里可见作者福尔斯表现出对英国振教的濃厚兴趣。丽贝卡所创造的文本体现了振教的基本思想，代表了劳动大众受振教启示所获得的蜕变与升华。她在蛆虫体内的所见所闻，是一个虚幻中的理想、公平、文明社会的缩影，是世界的未来蓝图，是乌托邦思想的具体体现，也变成了振教的基本教义。

3.文本中的振教教义

作为一种新兴宗教，振教发端于被剥削的无产阶级文化，最早于16世纪出现在英国北部。振教教徒以李安娜为精神领袖组成一个大家庭，根据社会主义原则建立社区，后发展成共产主义模式。在振教教义中主要包含以下内容：

（1）基督以女性身份再次降临。雌雄同体是振教关于事物统一性的最主要观点。通过振教创始人李安娜自称为基督以女性肉身转世，振教教义把对基督的信仰和对女性的崇拜结合在一起。根据她的讲述，安排圣体升天的人物是一个被她称为“睿智圣母”的神秘女性，在丽贝卡升华的过程起到了导师的作用，同时也表明了女性在振教中的特殊地位。这一教义的积极意义在于，虽然振教教徒信奉基督耶稣，但是从根本上否定了男性中心主义的宗教传统观念，对等级制度形成了最为严重的威胁。丽贝卡的自由想象体现了振教摆脱常规、创造完全不同于渗透男权思想的基督教的另一种女性宗教的独立精神与创新精神。

根据《圣经·出埃及记》，基督耶稣接受圣徒约翰在约旦河为他洗礼，其圣子身份被上帝所确认，圣灵借耶稣之身将再度充满人间。作为新的宗教振教的创始人，丽贝卡的圣子身份也两度得到圣父的认同。一次是深夜旷野之行，她跪在石头上，“……，她看到圣父与圣子在闪电中现身。”（325）在冰凉的溪水中经历了洗礼之后，丽贝卡被带入洞中，看到了被她称为“恒久岁月”的天堂。天堂的情景与他所建立的振教社区如出一辙：“没有贫穷与疾病，没有无意义的劳作，甚至没有儿童，男女分开居住。”作为振教始祖，丽贝卡所经历的洗礼不仅仅是身体上的，还包括精神上的震撼与升华。在幻觉中，她亲历了血腥的战争场面，目睹了人类所经受的痛苦折磨。这次特殊经历就像地狱之旅，使她的心灵受到强大震撼。她得到圣徒般的洗濯而得到升华，开始能够感受到他人的痛苦，并去分担痛苦、挽救他人。她完全摆脱了世俗的束缚，去思考自我的局限和人类生存的困境，决定把自己的精力从妓女行业转变到拯救人类的苦难上去，投身于新的宗教的传播与实践中去。

（2）平等是振教教义的另一个关键因素。振教摈弃把人从生物学角度来分类的机械方法，破除等级观念，消除阶级的存在，主张各种族、民族之间地位平等。根据振教教义，男性对女性的剥削是导致人类历史上出现失败的主要原因之一。他们坚持认为，从基督教三位一体原则来看，人类的缔造必须经过圣母、圣父和圣子的共同参与才能完成。没有女性这一构成要素，基督是不可能诞生的。在基督创造的理想王国里，没有阶级，没有种族之分，所有人都是兄弟姐妹。信徒们奉行社会主义原则，共同劳动并分享劳动成果。这一点也在丽贝卡的描述中有所体现。“我们拥有颇丰。我们当中富人和穷人共享一切。我们的教义主张所有信奉振教的人都要分担世界上的一切财产。”（305）

（3）振教教徒主张整齐划一、井然有序。教徒们注重环境的干净整洁，信奉简单纯朴，与世俗世界的虚假做作、秩序混乱，被物质所累形成鲜明对比。他们穿同样的服装来喻示人与人之间的平等，丽贝卡穿白色服饰，服装的整洁是振教教徒所追求内心安宁和诚实品德的一种方式，是团结一致、虔诚信奉基督的一种表现，是其宗教教义的最简洁直观的表现手法，也表现了振教教义对世俗的蔑视。丽贝卡所描述的圣地“恒久”集中表现了振教所宣扬的基本教义。它是理想的无阶级、无等级的幸福之地，是丽贝卡所设想的人类未来的理想世界，是振教所建立的社区的基本模式。他们用真正的共产主义精神和社会主义原则来反抗他们所在的社会的阶级分化，用共同劳动来满足社区的基本需求。

4.振教作为乌托邦模式的现代启示

福尔斯花费如此之多的笔墨来书写的振教是乌托邦思想的重要表现形式，是作者对人类理想社会的寄托与期冀，体现了作者作为现代作家，对人类未来发展模式的思考，其重要价值就是对现代的启示。

（1）以古论今，书写人类的理想国。福尔斯认为“振教体现了自由、完整视域和真正的文明”。通过《蛆虫》，福尔斯想用小说对人类施加影响。振教教义表达一种与现实世界大不相同的信仰。振教通过它的教义来创造新的理想世界，小说家用语言来书写人类的理想，来隐喻人类社会、人的生存以及人的未来等问题。因此，福尔斯是一个真正的人文主义者，他认为只有通过质变才能完成人类的进化，认为人类仍然处在发展过程中，并且在向越來越接近更理想的状态。（2）强调男女平等是尊重人权的根基。丽贝卡对于男性的反抗、颠覆行为从根本上动摇了根深蒂固的男性宗教，并用新的教义完全否定了男性的思维模式和对女性的鄙视。她成功地宣扬了振教教义，并指出女性在男性等级社会的位置与重要角色。不仅对基督教、家庭以及社会的等级观念都形成了一种威胁，还颠覆了把女性视作次等他者的男性话语。尤其是在自由问题上，振教崇尚不遵循任何被国家或宗教强权化的社会制度。（3）影射对“现代化”、“工业文明”的焦虑。现代社会所盛行的工业化、合理化、优选化、标准化、统一化等，是否带来对人生、个性、文化、人的全面发展某种戕害呢？福尔斯通过描述凝聚乌托邦思想的振教社区，隐含了他对科学主义、技术主义的批判。他警示科学技术摧毁人性和控制人性，反映了尤其是西方的人们对突飞猛进的科学技术的疏离感和异己感。通过文本书写，福尔斯从人文主义、文化、灵性、审美的角度批判工业文明，批判“现代化”，批判城市文明与社会的高度组织化。

作为人类社会永恒追求和探索的反映，乌托邦思想在人类历史的流向中会继续发展、不断擅变，成为一个不断被想象建构、始终处于不断的修正状态而永无完结的世界。乌托邦思想对人类的警示和引领，意义深远。

参考文献

1.Lenz， Brook. John Fowles： Visionary and Voyeur. Amsterdam and New York： Rodopi， 2008.

2.Moylan， Tom， Demand the Impossible： Science Fiction and the Utopian Imagination， New York： Methuen， 1986.

3.Salami， Mahmoud. John Fowless Fiction and the Poetics of Postmodernism. London and Toronto： Associated University Press， 1992.

4.Sargent， Laman Tower， “The Three Faces of Utopianism Revisited”， Utopian Studies， Vol.5（1994）， p.9.

5.Tarbox， Katherine. “The French Lieutenants Woman and the Evolution of Narrative.” Twentieth Century Literature 42（spring 1996）， pp. 88-102.

6.https：//www.merriam-webster.com/dictionary/shaker

（作者单位：内蒙古农业大学外国语言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