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想你高价出售百草味 再引企业经营理念之争

马进

随着良品铺子（SH 603719）于2月24日正式在上交所挂牌交易，加上去年下半年在创业板上市的三只松鼠（SZ 300783），国内主要的休闲零食厂商基本已在A股市场聚齐。市场人士普遍预料，在有了更多资本支持的情况下，休闲零食这一赛道也将面临着更激烈的竞争。

不过，良品铺子这次创新的“云敲钟”仪式并没有吸引到太多关注，因为人们的目光普遍都聚焦在当天传出的更重磅的一则消息上：枣业第一股好想你（SZ 002582）发布公告称，该公司计划向百事饮料（香港）有限公司出售所持有的杭州郝姆斯食品有限公司100%股权，双方协商确定的价格为7.05亿美元（约人民币50亿元）。

说起郝姆斯，不少普通消费者可能并不熟知，但提及该公司旗下主要品牌“百草味”，想必很多人就有所耳闻了（本文以下部分对郝姆斯/百草味皆称为百草味）。毕竟在休闲零食领域，百草味也是一个不可忽视的玩家，且在几年前被好想你全资收购，是国内最早登陆资本市场的互联网休闲零食品牌。

从2016年8月以9.6亿元的代价收购，到2020年2月决定以近50亿元出售，不到四年的时间里，好想你从百草味这单交易中有望获得不菲收益。据初步测算，该交易一旦按计划完成，在好想你合并报表层面体现的投资收益达35.90亿元。

一石激起千层浪。对于好想你而言，此时出售在营收和净利润方面都有着重要贡献的百草味，究竟是出于何种原因？接下来，这家专注于枣业的公司将向市场讲述一个什么样的新故事？对于一家运营良好的企业，经营者又该抱着怎样的理念——是打造所谓的百年老店，还是见好就收？围绕着诸多问题，各界人士充满疑问，并为之争论不休。

财务回报最具说服力

毫无疑问，仅从财务投资的角度看，好想你在百草味的一进一出是非常值得的，从中所赚到的收益更远超公司历年来的净利润之总和。实际上，能在百草味身上赚到如此巨额的收益，包括好想你创始人石聚彬在内的管理团队当初应该也没有想到。

好想你之所以在2016年收购百草味，一方面是看到了互联网休闲零食领域正处于快速发展时期（百草味在2014年进行A轮融资时估值约5亿元），但更关键的是，上市几年后公司主营的红枣深加工业务已遇到增长瓶颈，急需新的突破口，收购一个合适的标的成为比较快捷的实现路径。彼时，好想你在资金、生产及仓储物流等方面具备一定资源，而百草味则在电商运营方面探索出了有效模式。

收购完成后，好想你打造“好想你”和“百草味”双品牌，并通过完善产品品类、实现销售渠道转化、促进区域文化融合等措施，促使两者实现协同发展，整个公司的业务规模和盈利能力也实现了较快增长。在2016年度—2019年度，好想你分别实现营收20.72亿元、40.70亿元、49.49亿元、59.61亿元，分别同比增长86.14%、96.47%、21.59%、20.44%。而在2016年度—2018年度的对赌期内，百草味均超额达成了业绩承诺目标。

外界关注的另一个焦点是，相对于好想你原有的比较传统的业务，擅长电商的百草味有没有给前者带来运营能力上的变化呢？据好想你方面称，公司原有业务借助百草味的线上营销和多品类产品开发经验，一方面大力发展自有的电商渠道业务（目前自营电商销售业务占比大幅提升，2019年剔除百草味部分，通过公司自有电商渠道实现的销售收入占比已达35.23%）；另一方面则不断丰富产品品类，在红枣这一主力产品之外，还陆续增加了坚果、冻干产品等健康食品，全面布局高端健康食品业务。

不过，这种说法尚可存疑。如果比较一下近几年好想你整个公司与百草味的财务数据，不难发现，百草味对于营收的贡献达80%左右，而在净利润方面更是公司的最大支柱。可以说如果离开了百草味，好想你的财务数据是比较难看的，几乎没有什么增长可言。不妨看一下公司红枣产品的相关情况，2019年贡献营收7.3亿元，同比下滑16.1%，占总营收的比例也由2017年的20.43%下降至2019年的12.33%。从这个角度来看，好想你原有业务体系与百草味在这几年里的融合程度也是要打上问号的。

为何要卖掉表现非常优秀的百草味呢？按照好想你给出的说法，理由有三：好想你列出了卖掉百草味三大理由：第一，可以获取丰厚的财务回报以及支持未来发展的充裕资金；第二，有利于集中资源聚焦发展健康食品细分领域；第三、预期休闲零食领域短期内竞争力度将加大，可能会导致经营业绩下滑，为公司带来商誉减值风险。

当然，最具说服力的就是第一条，价格确实足够诱人。一旦此次交易完成，手握丰厚现金的好想你又会做些什么，来向资本市场讲述一个新故事呢？3月7日，好想你在回复深交所的问询函时表示，出售百草味并不会影响公司的持续经营能力，未来将聚焦于高端红枣业务，围绕“红枣+”和星火计划实现发展。

其中的星火计划，就是好想你准备拓展的新增长点。据称，好想你将大力推广实施“一县一品、一区一店、一店千品、一品千店，打造特色农产品运营平台，做县域特色农产品运营商”商业模式，先从河南省内做起，进而打造全国特色农产品运营平台，形成全国县域特色农产品运营商共享模式。从产品型公司向平台型公司迈进，听起来是个不错的故事，但好想你的平台真的有足够吸引力吗？其实这一切还仅仅是个开始，充满变数。

不妨将“公司”视为一种产品

而好想你此次计划出售百草味引起的更大争议则在于，企业家对于公司的态度问题：究竟是要有做成百年老店的意志，还是遇到合适的机会就交易呢？

这类争议并非新鲜话题，在十几年前朱新礼准备将汇源果汁（HK 01886）出售给可口可乐时就曾进行过类似讨论。当时，朱新礼的那番“企业要当儿子养，当猪卖”的论调遭到了很多人的批评。做企业是“养儿子”还是“养猪”，听起来确实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思路，而在朱新礼看来，有一个核心点恰恰是完全统一的，那就是“企业价值最大化”。他之所以决定出售汇源果汁，是因为可口可乐当时的出价体现了汇源的价值（总体估值近180亿港元）。

但可惜的是，最终这桩交易没有通过相关部门的审批而流产。更让人没想到的是，汇源果汁此后也陷入了一蹶不振的境地，近几年更是因为财务问题而被港交所长期停牌，业務经营也每况愈下。现在回头去想，如果汇源果汁得以成功出售，获得了巨额资金的朱新礼或许在产业链上游还能打造出一个新局面，而汇源果汁没准在可口可乐旗下也会发展得更好。

不过，一切都不会重来，一切也无法进行假设。但客观而论，任何企业都跟人一样，也是有生命周期和内在兴衰规律的，真正能够穿越几个世纪成为百年老店的，世所罕有。在这种情况下，将一家公司紧紧地抓在手里不放，并不一定是最佳的选择。换个角度去看，每一家公司都在销售自己的产品或服务，运营的本质就是通过交易获利，而企业家也不妨将“公司”视为一种产品，这其实是更高层次的运作。

比如私募股权机构（PE）实际上是把公司作为交易标的，它们通常的做法就是在市场上寻找价值被低估的公司，收购过来之后再通过管理、运营、财务等方面的调整变革，提升其运营效率，改善其财务表现，从而使其价值大幅跃升，有了合适的机会便会出售以获利。

“逢低买进，逢高卖出”，“合则进，不合则出”，相比抓住一家公司不放的所谓执着坚持，这是一种更可取的理性务实的企业经营态度。国内外都有不少采用类似理念的企业家，尤其是那些涉及业务范围较为繁杂的集团化公司。比如李嘉诚，无论是在地产业还是通讯业，他奉行的都是比较灵活的策略，只要条件合适，没有什么业务是不能出售的。再比如复星集团同样如此，对于几年前收购而来的医疗服务品牌和睦家，在遇到满意的交易条件时，便在去年出售给了下家。将“公司”视为产品、不断寻找合适的交易机会，正是他们迅速扩张、做大企业规模的必要路径。

由此，再去看此次好想你出售百草味的事情，倒不必过分苛责，毕竟面对着诱人的出售价格，谁不会心动呢？当然，对于即将手握数十亿元现金的好想你来说，外界也会有更高的期待，想看看究竟会怎样着眼未来谋篇布局，如果仅仅躺在现金上满足于获得理财收益，那才真的不是一个企业家应该有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