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殊毕业季：信念是不确定世界里唯一的确定性

黄祺

2020年我们什么都没多干，尽见证历史了——这句话，2020届高校毕业生理解起来不难。

按照往年惯例，进入毕业季，各家高校的毕业典礼往往是千人规模的隆重集会。而如今，大多数高校采取了小规模仪式+云上聚会的方式，以求安全、稳妥地举行毕业典礼。

号召千人坐在一起其实并不难，反而是当师生们无法面对面、千人千颗心共同回应时代召唤，才是更难的事。

面对不确定的世界，什么才是唯一的确定性？这道题很难答。但至少我们可以知道，在信念、初心、家国情怀的底色上掌握知识、技能，才能应对世界的瞬息万变。

这一届高校毕业生，离开校园即面临挑战。个人的命运本就与国家发展、世界格局紧紧地联系在一起，只不过特殊的疫情时期，高校毕业生更为直接地体验到个人与国家、时代之间的紧密关系。

特殊的毕业典礼上，师长、前辈的寄语也有了特殊的内容，在2020年特殊毕业季的毕业典礼上，“信念”成了最热关键词。

近日，习近平总书记给复旦大学《共产党宣言》展示馆党员志愿服务队全体队员回信。信中他说道：“心有所信，方能行远。”这句话，正是不确定的世界中唯一的确定性。

院士深情嘱咐，钟南山院士谈起父亲

2020年高校毕业季，“相聚”成了一件奢侈品。受疫情影响，全国高校教学活动尚未完全恢复，多数高校毕业生未能像往年一样回到校园完成毕业答辩，期盼已久的毕业合照、散伙饭上的抱头痛哭、大规模的畢业典礼等等毕业“标配”活动，都无法进行。为了尽量弥补遗憾，毕业生们用高超的P图技术给自己留下了身穿学位服的校园留影。

疫情对这一届毕业生的影响，当然远不止于毕业仪式的缺憾。受经济、国际形势的影响，今年的毕业生在继续求学深造和就业上也面临更大的压力。

越是艰难的时刻，越需要仪式感带来的精神鼓励，因此，各家高校都以一场毕业典礼来给毕业生最后的祝福，而今年特殊的大学毕业典礼上，众多院士大咖纷纷登场。

钟南山院士参加了香港中文大学（深圳）、广州医科大学和北京大学的毕业典礼。

在香港中文大学（深圳）的毕业典礼上，钟南山院士与毕业生们谈得很“深”。

他说：“这么大的防控战斗，实际上对人生提出了两个很大的问题。一个是‘如何处理小我和大我的问题，第二个是‘如何看待奉献和索取的关系。”

钟南山院士说，“小我和大我”不是单纯体现在个人和国家的关系上，也体现在个人和全世界的关系上，以及人类与自然界的关系上。“世界上有200多个国家，特别是大的国家，要是有任何一个国家没有很好地控制疫情，这个世界将不得安宁。所以我们需要站在全人类的角度上，具备国际主义精神，我们要爱护人类、敬爱生命，在这个基础上，我们更要团结全世界各国，面对疫情，共同战斗，尽最大努力取得胜利，这也是我希望同学们毕业以后，应该具有的一个态度。”

谈到“小我与大我、索取与奉献”，钟南山院士谈起了自己的父亲。“我的父亲是一位不善言辞的儿科教授，还记得在我小的时候，他曾经讲过一句话，他说一个人活在世界上，只要他能为这个世界留下一点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他就算没有白活。我觉得，我现在才对这句话有了深刻的体会。”

北京大学的毕业典礼，钟南山院士作为重磅校友出现在大屏幕上。钟南山于1960年从北大医学部毕业。

在视频中，钟南山回溯了疫情抗击之战，认为本次疫情能够顺利遏制，除了坚持“把人民群众生命安全和身体健康放在第一位”的指导思想，很关键的是靠科技。

北大毕业生，是让多少人羡慕的“天之骄子”，而毕业典礼上，钟南山院士这位老校友却提醒毕业生们“学习是一辈子的事”。他说从北大毕业，只是一段学习旅程的句号。“我已经健康服务60年了，我不知道还有没有另外的60年，但是我起码要为祖国再服务若干年。”

钟南山对毕业生提出三点期许：不但要有严格的要求，更应该有很强的追求；不但要有志气，还要争气；不但要有热情，更要有激情。

当一些年轻人在感叹“我太难”的时候，84岁的钟南山的所想所为却是“奋斗”。6月28日，他在广州医科大学毕业典礼上说，我们的年轻人应该是这样——从来不要满足，总是向着更高的目标往前走。“现在我的时间不多了，但是我还是有目标，要往前走。大家记住啊，有这么一个心态，你们会活得长点儿。”

比钟南山院士年长6岁的袁隆平院士，则出现在湖南农业大学毕业典礼上。90高龄的他，每天依然工作在科技创新第一线。通过视频他对毕业生说：“祝湖南农业大学2020届毕业生——奋进新征程、谱写新篇章、引领新发展、建功新农村、逐梦新时代。”

艰难时刻更见信仰可贵

6月20日上午武汉下雨，但武汉大学2020年毕业典礼还是如期在“九一二”操场举行——经历疫情后师生们对这一次特殊的相聚倍加珍惜。

武汉大学2020年毕业典礼以毕业生线上观礼为主，少量毕业生代表在武大“九一二”操场参加。雨中，师生全体起立脱帽，向新冠肺炎牺牲烈士和逝世同胞默哀，这一刻让天南海北的武汉大学学子深深感动。

武大校长窦贤康说：“作为校长，每年的毕业典礼我都想给予你们最庄重、最难忘、最有意义的仪式感，以彰显大学对学生应有的重视、对知识应有的尊重、对学术应有的敬仰！”他表示，学校之所以要克服种种困难坚持举办一场专属于毕业生的送别仪式，就是希望为毕业生的大学生活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希望毕业生在最后的大学时光不留太多遗憾，希望寄托在这场仪式中的武大精神能由这届毕业生得以延续和弘扬，也希望通过这场典礼纪念武汉人民付出的巨大牺牲和取得的可贵胜利。

窦贤康与珞珈学子分享关于疫情的三点思考：第一，永葆爱国之“心”，大力弘扬众志成城的民族精神；第二，认清危中之“需”，主动担纲科学报国的重任；第三，找准发展之“机”，打开人生发展的新天地。

正如天津中医药大学校长、中国工程院院士张伯礼在该校毕业典礼上说，2020届毕业生，今年加修了一门没有学分的必修课，这门课叫做《如何面对艰难时刻》。

国家民族危难之时，青年人该如何做出人生抉择？两年前曾引起热议的电影《无问西东》里，展现的正是这个命题。

《无问西东》里的一段故事以西南联合大学为背景。1937年抗日战争全面爆发，为了躲避战乱，国立北京大学、国立清华大学、私立南开大学在长沙组成了一个国立长沙临时大学。随后长沙也被日军轰炸，临时大学迁往昆明，1938年4月改名为国立西南联合大学，一直到1946年7月31日西南联大停止办学。

在西南艰苦的环境中，在炮火纷飞的时代，大学生和知识分子坚守信念，保留住中国高等教育的精神传承。

电影《无问西东》是为清华大学百年华诞创作的作品。今年清华大学的毕业典礼上，校长邱勇院士的演讲题为：《用一生去坚守不可放弃的职责》。

邱勇院士说，在清华大学109年的发展历程中，在每一次重大考验面前，自强不息的清华人总是怀着对国家和民族高度的责任感，挺立风骨、坚守担当，努力在危机中育新机、于变局中开新局。

谈到“职责”他说：“职责是分内之事、应尽之责，是身份和岗位所赋予的重任，更是个体内心的坚定信念和无悔选择。人生的职责源于对事业的追求、对家庭的责任、对社会的承诺，更源于对国家、对民族深深的热爱与忠诚。作为清华人，你们要把奉献社会、服务人民，不负韶华、追求卓越作为自己一生不可放弃的职责，在实现民族伟大复兴、人类文明进步的历史进程中绽放绚丽的人生光彩。”

每个时代的青年，都可能遭遇自己时代的艰难时刻，如果人生在“小我”中，艰难就是艰难，如果人生放在“大我”中，艰难就可能变成了责任担当，也可能是出彩的起点。

在不确定的世界中证明自己

从武汉战疫归来的北京协和医学院校长、中国工程院院士王辰在6月30日的协和毕业典礼上致辞时非常严肃地说：现在所谓的“精致的利己主义者”，那点聪明才智用在自己身上，考虑自己的利弊得失偏多了一点。这个时候，一个学医的学生第一条必须“志远”——“志远”不是“志大”，“志大”和才疏加在一块的话，那可真是人生之害。

王辰院士的话，简单明了而又直指人心。面对不确定的世界，人生可以在混乱中得过且过，也可以在没有标准答案的试卷上留下自己的解答。

复旦大学校长许宁生对毕业生们说：希望同学们要始终以天下为己任，今后不论身处何方，从事何种职业，都要有胸怀天下的志向，始终将小我融入大我，将个人融入整个国家和世界，矢志不渝为国家发展和人类文明进步贡献智慧力量；要把“团结、服务、牺牲”作为一辈子的座右铭，始终不惧风雨，肯牺牲而有为、乐服务而有用、能团结而有力，不负母校教诲；要以所学为时代所用，保持追求真理、持续创新的热情，用做学问的态度，把所学运用到实际工作，将知识转化为能力和智慧，争做引领未来的复旦人。

华山医院感染科主任张文宏教授以教师代表的身份在复旦大学2020年毕业典礼上发言。他说：“复旦人勇于接受挑战，在巨大的不确定性当中不断证明自己的时候到了！”

师长的用心良苦，毕业生们一定能感受到。

7月1日这一天同济大学举行毕业典礼，校长陈杰参与节目，与学生们一起演唱《送别》。陈校长现场的开麦真唱，被网友们评论为“颤音版”《送别》。学生们调皮地评论：“校长的歌没人帅，跟他的学术比，那就是十万八千里了。”尽管演唱功力一般，但校长的真情演绎学生都听懂了。有学生说：“哭着哭着就笑了。”高校校长为了给毕业生一场铭记终生的毕业仪式，可谓使出了洪荒之力。

陈杰校长在致辞中说：受疫情影响，我们经历了一个极为特殊的学期，对于每一位即将走向社会的同学来说，这都是一段弥足珍贵的人生积累。在这段特殊时期里，我们深刻体验了生命在脆弱与坚强之间的张力，深切感受了情绪在不安与淡定之间的起伏，深入领会了个体对国家和社会应有的责任。

“当前，中国发展所取得的成就举世瞩目，中国社会也在迅速发展中不断变迁。同学们要深刻理解社会发生的结构性变化，充分认识社会转型带来的发展机遇，‘危中有‘机，危机是勇敢者的进身之阶、智慧者的无价之宝，同济学子当有大毅力、大魄力，勇敢面对前进中的危机和挑战，努力寻找机遇、创造机遇、把握机遇、迎难而上。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和担当，只有年轻时努力奋斗过、担当过，暮年才不会后悔。同學们要始终坚定理想信念、确立高远目标、锐意创新进取，冷静面对外部考验，把责任与担当扛在肩头。在关注每一个细节、做好每一件小事中孕育希望、追求卓越。青春中有理想，多远都可以到达；人生中有责任，多难都不会放下。”

2020年的毕业季，一定会在这一届毕业生未来的人生中留下印记，同时，也将在中国的发展历程中留下印记。多年后回首，2020年盛夏特别的人生起点，高喊“奥利给”的一代年轻人，可以给自己打几分？

（摘自《新民周刊》2020年第2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