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准救助“剑”指“四个不失”

策划本刊采编中心 执行本刊记者罗晓庆 摄影许蓝尹

剑阁县关爱事实无人抚养儿童探新路

在我国一些贫困地区，父母一方离世、另一方出走或重病、重残或在押服刑，使部分儿童陷入无人抚养的困境，这个接近于孤儿的边缘群体被称作“事实无人抚养儿童”。因在法律层面不符合孤儿认定条件，无法享受有关孤儿保障政策，成为急需关爱的特殊群体。“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让事实无人抚养儿童权益有保障，沐浴阳光雨露健康成长，这是全面小康的应有之义。

近年来，四川省关工委配合有关部门，深入推进爱心助孤帮困行动，切实抓好监护人落实、救助措施落实、结对关爱落实，努力让他们失亲不失爱、不失管、不失学、不失志，取得了显著成效。其中剑阁县自2017年就抓住“事实无人抚养儿童”这个特殊青少年群体，作为助弱帮困工作的重中之重开展救助工作，严格普查，动态管理，建立基金，完善救助机制，形成了关爱事实无人抚养儿童的新经验。爱心因持久而没有空当，救助因精准而永放光芒。剑阁县关工委的积极作为有力配合了政府职能部门对特殊群体的救助工作，成为助力农村脱贫的有益补充，得到党政及社会的广泛好评。

令人欣喜的是，国家和省级层面的制度性救助已然到来。每一颗“失落的小星星”终将拭去阴霾，重新放射灿烂光芒。

探寻篇 找准“发力点”

面对特殊群体，想伸一把援手

“11个失亲儿童中，有7个都是父亲逝世，妈妈出走失联或改嫁，不管娃了，跟爷爷婆婆生活。这种家庭的孩子，事实上无人抚养，但不是法律意义上的孤儿，不符合国家救助条件，当时国家未出台相关保障政策。这些孩子就是我们说的‘事实孤儿’，官方称之为‘事实无人抚养儿童’。他们的生活比孤儿更艰难，他们的心理问题比留守儿童更严重。”

冬至已过，寒风凛凛，广元市剑阁县剑门关镇双旗村早已褪去了山清水秀、世外桃源的外衣，还原了全镇最偏僻山村的景象，萧瑟凄清。“那是在2015年12月30日”，县关工委执行主任李培林准确地说出当天的时间，那一天，他带着县关工委老同志，陪同县委领导一行去看望11个失亲儿童，带着新棉被、新棉衣等物资和资金给孩子们“送温暖”。县委常委、组织部部长、县关工委主任周建明回忆当天所见，仍表示很震撼。卫佳慧、卫少军姐弟两人家庭十分困难，住的土坯房子，家徒四壁，一件电器都没有，娃娃们睡的床铺都是黑黢黢的。大的姐姐7岁，小的弟弟5岁，父亲在新疆打工时意外车祸逝世，母亲出走失联，就两老人管孩子，爷爷患癌症，婆婆也60多岁了。“没有任何收入，生活相当困难。”

“凉山乡有个女娃刘洋，当时读小学三年级，父亲被判刑入狱，母亲离婚出走。住的也是年久失修的土坯房，还有盐店镇的两个娃娃，都是这样的……”次年冬天，周建明和县关工委的李培林等一行又去看望了这群孩子。“他们的困难程度近似孤儿，又没有享受到维持基本生活的持续救助，仅靠每年的送温暖活动不能从根本上解决他们的困难。”

周建明心中不忍，想伸一把援手，便选了几个事实无人抚养儿童，以个人名义每年拿点物资、送点生活费。“太少了，我个人帮扶只是很小的一个点。”这是特殊青少年群体中的特殊群体，就像是坠落凡尘却蒙尘的星星，被遗忘在了角落。

“一拍即合”的救助初衷

在关工委坚守了12年的李培林，也深刻地发现，事实无人抚养儿童仅次于孤儿，但困难程度跟孤儿差不多的一个特困群体。“关爱‘五失’青少年我们一直都在做，但是这个盘子很大，而且相关部门已经在抓，我们资金少，没有能力组织更专业、更大规模的救助。我们需要找到一个最急需的，而关工委又有能力摸底情况、抓好帮扶工作的新的困境儿童群体，作为关工委的重点救助对象。”

“这些事实无人抚养儿童的生活的确非常困难，有学生娃娃基本的伙食费都交不起。”李培林如数家珍，随口就举了个例子：柳沟镇南庙村的田伯亮两三岁就没了爸妈，爸爸逝世，妈妈失联，婆婆80多岁抚养他，扶贫干部帮助他家安装了自来水，她都不用。我们都不明白为啥子，去了才知道，婆婆没有收入，水费都交不起。”事实无人抚养儿童因其保障方面政策空白、监护权变更等程序不完善、报告和安置机制缺位、生活补助及心理教育方面缺乏关注等诸多问题，逐渐走进关工委班子成员的视野，早已成为了李培林的一块心病。

“父母有错，子女无辜，孩子的成长一天也不能等。”李培林相信，只要给予孩子们持续的关爱和温暖，这些孩子的未来也能绽放耀眼的光芒。“扶贫路上，绝不能落下一个人。”周建明和李培林，一个年轻有为的在职干部，一个老骥伏枥的退休五老，两颗爱心一碰撞，决心救助事实无人抚养儿童的想法一拍即合。

剑阁县委常委、组织部长、县关工委主任周建明慰问凉山乡小学五失青少年

在服务大局中，找准关爱发力点

2017年3月，在广元市关心下一代工作会议上，周建明把事实无人抚养儿童作为“五失”青少年中重点帮扶群体的情况向与会领导四川省关工委执行主任张中伟等作了汇报。

会后，张中伟殷殷叮嘱：“剑阁县委应该支持关工委抓一下事实无人抚养儿童的普查救助工作，这是我们四川省遇到的一个突出问题，请你们把这方面工作好好地抓一下。”对剑阁县事实无人抚养儿童的生活现状十分了然的周建明，就像被打了一剂强心针，掷地有声地说：“我们对这群特殊青少年进行摸底调查之后，一定把这些孩子当孤儿一样进行救助。”

话容易说，要达到这个目标并不容易，工作还得一步步走。一边周建明作为分管关工委工作的组织部领导，就加强帮扶事实无人抚养儿童的保障措施，积极向县委汇报。县委开会作出决议，一致通过了他的提议。一边县关工委在服务脱贫攻坚这个工作大局中，也找到了自己的发力点，集体出动进行大调研，为救助工作做准备。

“要落到每一个事实无人抚养儿童身上，要一个都不能少。”“先要摸底，这类孩子有多少、什么情况、需要怎样的帮助等，都需要去跑去问去核实。”李培林说。2017年3月，按照省市关工委的要求，在县委、县政府的领导下，一场覆盖全县的“事实无人抚养儿童的普查和救助”工作就如火如荼地展开了。

剑阁县关工委执行主任李培林向剑门关镇双旗村困境儿童发放慰问金

·政策解读·

事实无人抚养儿童如何认定、救助

从2020年1月1日开始，事实无人抚养儿童迎来一张权益“保护网”，因为由民政部等12部门联合出台的《关于进一步加强事实无人抚养儿童保障工作的意见》（以下简称《意见》）于那天起正式实施。近段时间以来，河南省、湖南省、四川省、贵州省等多个地方陆续出台相关文件，以切实保障事实无人抚养儿童权益。

我省出台的《关于进一步加强事实无人抚养儿童保障工作的实施意见》明确规定，事实无人抚养儿童是指父母双方均符合重残、重病、服刑在押、强制隔离戒毒、被执行其他限制人身自由的措施、失联等情形之一的儿童；或者父母一方死亡或失踪，另一方符合重残、重病、服刑在押、强制隔离戒毒、被执行其他限制人身自由的措施、失联等情形之一的儿童纳入保障范围。以上儿童是指未满18周岁的未成年人。

意见要求对父母服刑、重病重残等情形造成事实上无人抚养的儿童实施长效救助，家庭困难的事实无人抚养儿童将参照孤儿保障标准发放生活补贴，同时保障内容主要包括基本生活保障、医疗康复保障、落实教育资助政策、督促落实监护责任、优化关爱服务机制五个方面，全省近6万名儿童将获益。

务实篇 救助“更走心”

上门摸排 做到“一个不漏”

2017年初，剑阁县制定了详细的事实无人抚养儿童的普查工作方案，并向全县各乡镇发出了《关于普查“事实无人抚养儿童”的通知》。基层干部进村入户，上门逐一摸排，一个不漏地填写调查表。

李培林介绍，全面排查，努力做到不漏一个，尤其是对空白乡镇。“县关工委安排专人去空白乡镇进行督导，坚决做到不遗漏、不虚报”，“上报的统计表我们要求乡镇党政分管领导签字盖公章，当地还会进行长达七天的名单公示，一旦收到举报，相关干部都要承担责任。”“优亲厚友的剔除，父母亲失踪不满两年的剔除，有父母只要一方在家里的剔除，残疾儿童没有残疾证的剔除”，《通知》下发一个多月的时间，各乡镇报上来的两百多个孩子的申报表就交到了剑阁县关工委办公室工作人员许蓝尹的手里。经过一番严格审查，当年最终确定全县有事实无人抚养儿童91人。

2018年，县关工委进一步完善了事实无人抚养儿童的认定和退出机制，加强了对这些孩子的动态管理，最重要的是，通过全面摸底，建立了乡镇困境儿童数据库。

关工委牵头 动员各方力量

广元市剑阁县因守剑门天险的剑门关峥嵘而崔嵬而闻名，过去是省级贫困县（今年已摘帽），也是劳务输出大县。剑阁的青壮年大多选择出去打工，婚姻的另一半也多是打工期间认识的外地人。这种家庭关系中，个别年轻妇女或因丧夫或嫌家贫而抛家弃子远走他乡，失去音讯。

卫佳慧姐弟的家庭，就是剑阁县一百多户事实无人抚养儿童家庭的一个缩影。这背后是一个严重的社会问题。

“这个工作刻不容缓。”2017年7月12日，县关工委与县民政局、县教育局召开联席会议，研究对全县实事无人抚养儿童实施救助的工作方案。““关工委牵头，打捆使用包括县财政拨款、民政等部门的救助资金，分类制订救助方案，符合孤儿条件的迅速完成审批程序，给孩子享受定额救助；建议各乡镇一人一方案，对符合低保条件的及时纳入低保，纳入了的可以提高救助水平等，给每一个事实无人抚养儿童落实一位帮扶责任人和一位关爱联系人，对即将入学或正在就读的孩子，建议给予特困生助学金和学杂费减免，并长期关心孩子的心理健康。”

县关工委的一揽子救助文件一下发，县、乡、村三级力量全都动起来了，他们在派出所、民政局、教育局、妇联、孩子学校、孩子家几点间奔忙，他们的足迹和汗水给每一个事实无人抚养儿童家庭带去了希望，就像久旱后降下的甘霖，让春笋破土而出……

李培林一行走访普安镇事实无人抚养儿童的家

雪中送炭般的帮扶温情

7月6日下午，阳光炙热，交织不竭的知了声声，盘桓于广元市剑阁县的老县城普安镇。因平坝面积小，道路不平，县政府早已搬迁至交通便利的下寺镇，离不开乡土的人却没走，街面上人来人往并不少。记者一行由普安镇关工委执行主任李兆寿领着，来到家住普安镇小玲珑社区的黄思瑞家中。

五老梁宪钊殷殷叮嘱他帮扶的孩子

一个小门进入，走上一段老式楼房逼仄的楼梯，四楼就是孩子及其爷爷奶奶的家。11岁的黄思瑞很文静，说话和略显瘦弱的人一样细声细气。据悉，黄思瑞的母亲在生下她之后不到半年，就离家出走了，从此失联。情况略有不同的是，她有个年轻体壮的父亲，但数年前一次车祸后患上了精神分裂症，不仅不能劳动，反而需要长期花钱治病，还经常在家摔打东西，在外打架惹事。屋漏偏逢连夜雨，家里唯一的支柱——孩子爷爷，也在前几年检查出了癌症。一个长期不稳定、恐吓、不安的生活成长环境，使得孩子成长得十分内向。

县关工委的救助政策下达之后，黄思瑞的帮扶责任人即社区五老廖杰，经过摸底后，便立即想法协调解决了黄思瑞父女每月440元的低保救助以及其奶奶的城镇低保救助和其爷爷的大病救助及政府临时救助。连续三年，县关工委从为困境青少年建立的关心下一代基金里面，直接对孩子进行困难补助每年2000元。“只要能把孩子纳入进去的福利政策，我们都想方设法地给孩子办。”如今，在社区五老的努力下，黄思瑞的父亲已经长期住院治疗，从此不再是黄思瑞学习生活的不稳定因子。

黄思瑞的班主任老师杨雪萍是她的关爱联系人，在实现学校应有的帮扶政策到位的基础上，生活上关心，学习上辅导，精神上鼓励，“黄思瑞学习刻苦，现在越来越开朗了”。每每说起孩子的遭遇，黄思瑞爷爷就紧握廖杰的手，红了眼眶。“太感谢了，你们就是雪中送炭的恩人。孩子这么小，没有你们，我们能办啥子……”

奔走六次五老助“黑户”孩子寻回身份

同日，记者一行又去了家住普安镇闻溪乡鲁公村的10岁女孩孙欣怡家中。孙欣怡家所在的村社，坐落于山中，现名叫“营盘社区”。一路“九曲十八弯”，终于到达了孙欣怡的新家。孙欣怡是非常典型的事实无人抚养儿童。在她一岁时，母亲就出走失联了，父亲外出寻找失踪的妻子，在浙江海边不慎被突如其来的海浪卷走，尸骨未存。爷爷五年前因病去世，徒留奶奶和孙女二人艰难度日。

指着远处树木丛生的深处，孙欣怡的关爱联系人、闻溪乡关工委五老梁宪钊说，原来孩子和奶奶住的是到处破洞、伸手摸到房檐的破烂小房。因精准脱贫政策，孙欣怡家被列为精准扶贫户，去年异地搬迁，住进了政府盖的新砖房，并支持鼓励孩子奶奶借地养鸡创业增收。

孙欣怡被老师带着正等在家门口。圆圆的脸蛋，黝黑的肤色，孙欣怡有些紧张，交叠着双手，一言不发，只是谈及父母，孙欣怡流泪不止，看着令人十分心疼。“父母你不能选择，但是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孩子，你好好学习，争点气，未来会越来越好的”，“努力、勤奋学习，你是祖国的花朵，现在党和政府帮扶你，以后长大了不能忘本”……几位跟随采访的五老一言一语，都是对孩子真诚的关心和鼓励。

梁宪钊说：“注定了要我来帮这个孩子。她爷爷、爸爸都曾是我的学生。”四年前得知孙欣怡的情况时，孩子奶奶正为孩子的入学问题焦头烂额。孩子属于父母未婚诞生的，结婚证、出生证等几证不齐，到了入学年龄，户口都没有。“娃奶奶搞不清楚，只能我亲自去跑。”“证件不齐，我们没法办。”派出所的一句话，急坏了梁老。村委会、学校、教育局、派出所、民政局，七十多岁的老人从早跑到晚，单找派出所磋商就找了六次，写情况说明书、找人签字盖章、给相关党政工作人员说情讲理，最后没办法，还给娃奶奶出了个“耍赖”的办法，“你就待在公安局，不给你办，你就不走了。”

梁老再次拿着孙欣怡奶奶递过来的在2017年最终办成的户口本，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好似检验自己的“劳动成果”。后递给记者看，翻开仅两页有字，第一页是奶奶，第二页是孙欣怡。奶奶高兴的神情，好似获得了珍宝，迎来了曙光……

“久旱逢甘霖”的救助

次日一大早，记者一行来到家住镇河东街的李杼霖家中。进门穿过一个小堂厅之后，进到一个天井裸露的小院子，再往里面走，就看见一个四方桌上的小彩电正播着，李杼霖正聚精会神地看电视。

“他妈妈不晓得跑哪里去了，天天都是这样。我们老头因为是转业军人有点退休金，我们一家就靠这点钱（生活）了。”78岁的李文章和老伴儿罗菊英，儿子八年前外出打工失踪，至今杳无音信，儿媳妇和孙子李杼霖都是智力障碍患者。孙子李杼霖17岁，现在普安实验学校特教班读书，一直由两位近80岁的高龄老人抚养。儿媳妇因易发精神失常，经常到处乱跑，虽在世，但对两位老人来说，并非助力，而是负担。看着智力不足的李杼霖，两老摇摇头，抹了一把眼泪：“我和老头年纪大了，现在还能照顾他，以后我们要是不在了，只能看他造化了。”

两老也有高兴的事，就是李杼霖2017年被县上认定为事实无人抚养儿童后，低保标准提高了，逢年过节粮油、猪肉等社区送来的物资很充足，孩子各方面的资金救助到位得也快。“生产生活情况、身体状况、犯病医疗报账情况、低保资金保障及使用情况。”帮扶责任人五老李兆寿对该家庭的各种情况了如指掌。

救助到位，关爱到心，事实无人抚养儿童沐浴阳光雨露，健康成长

剑门关青树村一个爱耍剑的七年级学生刘超，给记者留下了深刻印象，他是唯一一个采访路上遇到的较善言谈的事实孤儿。其母与其父离婚后，就再未联系过孩子。其父在四年前车祸身亡。旁人问他“想妈妈吗”？他犹豫了下，又摇了摇头。“孩子不说，我也知道，我的两个孙孙就没有爸妈了，有一天晚上娃就跟我说，爷爷，我真的想妈妈了。我想安慰也不知道说什么。”说着，刘超的关爱联系人、五老母培生哽咽了……

说起学习成绩，刘超略显沮丧，但说起他爱好的剑舞来，神情又高兴起来。“孩子的剑舞很不错，我们就挑选他作为领舞，也是为了鼓励孩子。”该校老师顺势拿出一张照片给记者看，“这姿势不错，很飒。”记者看后发出感叹，刘超不好意思地笑了。他说，他的梦想是做一个舞蹈家。站在他爷爷修造的新楼房前，爷孙三人并不颓丧，“孩子懂事孝顺，烧火做饭他都能干”，奶奶笑着说。

更令人高兴的是，国家政策已经下来，刘超等事实无人抚养儿童很快就能享受到和孤儿同等的福利保障。为此，每走一户，李培林就不厌其烦地叮嘱乡镇关工委五老，赶紧给孩子申请办理国家每月900元的救助金。“有了国家政策托底，我们也算是‘功成身退’了。今后在开展关爱活动上大展拳脚，引导这些孩子阳光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