构筑超脱于现实的未来情景情景规划在文化遗产管理领域的运用

2020-08-20 06:12:58陈时羽北京大学考古文博学院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亚太地区世界遗产培训与研究中心北京北京100871
中国文化遗产 2020年4期
关键词:遗产地相关者研究者

陈时羽(北京大学考古文博学院 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亚太地区世界遗产培训与研究中心<北京> 北京 100871)

引言

关于未来学的研究方法,首先不得不提到托马斯·莫尔(Thomas More)的著作《乌托邦》[1]和齐格蒙特·鲍曼(Zygmunt Bauman)所著《怀旧的乌托邦》[2]。《乌托邦》描述的是未来社会的一种“理想国”模式,是人们心目中完美生活状态的写照;其思想代表了一种渴望,同时也鼓励人们多去想象,以期在未来化不可能为可能。然而,“乌托邦”描绘的只是一个结果,却没有解释如何才能达到这个完美结果,这也是多数研究者所抨击的一面。在这种批评声中,“反乌托邦式预测”(Developing dystopic thought)出现,通过展现社会通往“乌托邦”之路有多么困难,来警醒生活在当下的人们。除此之外,预测未来的方法还有第三种“向历史学习”(Learning from past visions of the future),即认为历史上曾有的预测也许在现在已得到验证,是总结经验的最好手段。第四种方法是“研究‘失败的’未来预测”(Studying“failed”futures),此项方法聚焦于那些按照预测、未来本应发生巨大改变却没有如期发生的事件,研究此类案例可以分析事件走向发生了重要拐点的原因,以避免今后在预测中“失败”再次发生。第五种方法为“推理式预测”(Extrapolating),该手段是基于现在的真实状况来合情合理地推断未来,比其他方法更具有技术性和准确性;但由于该理论对“现在”和“过去”的依赖性很难消除,以及在未来各影响要素之间不是一成不变的,因此可能会突发意外直接导致最终结果的改变①以上预测方法的中文翻译参考:(英)约翰·厄里.未来是什么?[M].陆晓,译.南京:江苏凤凰教育出版社,2018.。综上而论,以上五种“预测未来”的方法有利也有弊,各有切入点,可在某方面给人以警示或从预测中吸取经验,但也不能达到预测结果的万无一失。在这种情况下,“情景规划”(Scenario Planning)作为一种新型的预测方法应运而出。

“情景规划”与其说是对未来的预测,不如说是一种猜想,因为它所描述的世界通常是不可能实现的。它的出现给未来学造成了强有力的冲击,并且快速传播到了各个领域进行实践,著名社会学家约翰·厄里在他的《未来是什么?》(What is the future?)一书中甚至称其为“在某种意义上最重要的一种方法”[3]。

预测未来本就是一件极其复杂的事情,但那些极端艰难的未来生活条件却可能通过预测得以避免。文化遗产经过漫长的岁月流传至今,早已与现今人们的生活状态融为一体,也必将一同走向未来。文化遗产并不独立于世,社会发展道路上的任何重要转变,不论是政治制度、社会建构、经济发展、科技进步,还是人类个体的思维模式、教育程度、生活追求等,都会对其造成影响。因此,研究文化遗产的未来与研究人类社会的未来息息相关、同等重要。当前,文化遗产领域研究者的目光多聚焦于遗产的过去和当下,对遗产的风险预测和评估形式较为单一,对遗产的未来关注度不够。未来学预测方法融入文化遗产研究,不仅为文化遗产领域注入新的力量,也拓宽了研究者的视野。本文将着重介绍“情景规划”方法究竟如何对未来进行预测,以及如何运用在文化遗产管理领域。

一、情景规划方法简述

情景规划最先作为一种预测工具,最早由兰德(Rand)公司和壳牌(Shell)公司在1960年代末、1970年代初提出[4],后被广泛运用于军事、商业[5]、社会[6]等领域。后又因其独特性,经过改进适应成为一种对文化遗产地未来进行猜想的规划方法,常用于常规保护规划之前,起到查漏补缺和铺垫的作用。情景规划所描述的是一个貌似真实的世界,通过对遗产地未来极端情况下的状态进行猜想,实现风险的规避。目前情景规划方法在国内文化遗产管理领域暂未得到广泛运用,2019年在平遥城乡文化遗产保护与发展国际工作坊活动中,北京大学联合团队将此方法试用于平遥东戈山和西戈山两个传统村落,去设想村落十年后的遗产面貌②2019年7月,平遥城乡文化遗产保护与发展国际工作坊——北京大学联合团队根据在平遥县东、西戈山村的实地调研,撰写了《东戈山调查报告》和《西戈山调查报告》(暂定名),两份报告中均有单独章节介绍了情景规划在传统村落中的实地运用。,该方法因此受到关注。

情景规划方法由三部分、七个步骤组成。第一部分为建立情景,包括提出焦点问题、对遗产地进行SWOT和PESTEL分析、寻找驱动因素、建立驱动因素分类矩阵和建立情景规划矩阵等五个步骤;第二部分为情景讲述,包括利益相关者细述的四个情景故事;第三部分为情景分析,包括提出问题与对策。本文主要通过北京大学联合团队研究的对象平遥古城及东戈山、西戈山村作为案例,对各步骤进行说明。本次尝试的结果表明,情景规划不仅可以运用在村落遗产领域,在各类型的遗产地都可以有广泛的应用,可为探索遗产今后的发展之路提供助益。

(一)提出焦点问题(Focus Question)

在制定情景规划时,首先需要提出规划所关心或需要重点研究的问题,称为焦点问题(Focus Question)。焦点问题的组成包含两部分:一、空间范围。确认本次规划要研究的空间范围,可以是一个宽泛的范围,例如涵盖整个遗产地;也可是一个具体的范围,聚焦在某一点上,例如遗产地的志愿服务情况、遗产地游客需要或期待什么。二、时间范围。情景规划聚焦于未来,因此在提出问题时需要设一个时间年限,通常是十年。但这个年限不是绝对的,也可以按照实际研究的问题设定成五年或十五年不等。时间年限的长短由研究者希望遗产地利益相关者将他们的思维延展到多久以后来确定[7]。需注意的是,规划所探讨的情景,并不是这十年间发生的过程,而是在十年后发生的结果。

综合空间和时间两部分,可以提出的焦点问题举例如图1。

由于不同的问题牵涉到的群体不同,不同人群关心的问题也不同,研究者通过提出焦点问题,还可以进一步确定情景的利益相关者范围,即最想知道焦点问题答案的人群范围,从而对其背后的性别、年龄、居住地、职业、受教育程度等相关因素进行范围划定。由此可见,焦点问题的提出实际上是为整体规划圈定了范围。

(二)对遗产地进行SWOT和PESTEL分析

在提出焦点问题之后,需要对遗产地进行SWOT和PESTEL分析,这一步骤的目的是为了让研究者对遗产地能够有更深入、更全面的理解。

1.SWOT分析

SWOT分析法又称为态势分析法,S=Strengths(优势),W=Weakness(劣势)、O=Opportunities(机会)、T=Threats(威胁)。它是通过对遗产地内部自身优劣的梳理和与外部竞争对手的比较,来综合判断遗产地的资源与竞争力。其中,内部因素包括遗产地的优势和劣势,外部因素包括遗产地所面临的机会和威胁。举例如图2。

2.PESTEL分析

图1 平遥古城及东、西戈山村情景规划的焦点问题举例

图2 SWOT分析法示意

PESTEL分析又称大环境分析,P=Political(政治)、E=Economic(经济)、S=Social(社会)、T=Technological(技术)、E=Environmental(环境)、L=Legal(法律)。这是站在宏观视角上,从各方面对遗产地进行剖析,每一方面都可包含积极和消极两个角度。其中,通常政治因素(P)可以分析有关遗产地的政策发布、变化等;经济因素(E)可以列举的内容有经济结构、产业布局、资源状况等;社会因素(S)偏重文化、价值等方面的分析;技术因素(T)包括运用的新技术、技术需求等;环境因素(E)包括气候变化、自然资源及遗产地在活动中与外界产生的作用要素等;法律因素(L)包括与遗产地相关的法律法规及其影响,同时也包括当地人的法律意识[8][9]。在对遗产地进行PESTEL分析时,建议多将目光集中在该地区在政治、经济、社会、技术、环境和法律等方面的变化上,并且尽可能多地提出需求,举例如图3。

(三)寻找驱动因素(Drivers)

通过SWOT和PESTEL分析,研究者在对遗产地自身竞争力及其在大环境下的情况有全面了解的基础上,提出驱动因素。驱动因素(Drivers)是指一些(影响遗产地的)重要驱动力或趋势,包括积极的因素和消极因素两方面,它们可能会塑造或影响遗产地未来[10]。这些驱动因素之间的关系复杂,例如一些驱动因素可能是其他驱动因素的结果,一些驱动因素是可预测的,而另一些则是不可预测的[11]。它们彼此互相作用,不仅自身可以影响未来,组合起来也可能改变遗产地今后的发展走向。不同驱动因素在极端情况下组合,会塑造出截然不同的貌似真实的未来世界。

每个驱动因素都有相对立的两个极端发展方向,举例分析如图4所示:

(四)建立驱动因素分类矩阵(Drivers Matrix)

不同的驱动因素属性不同,有影响大、影响小,可预测和不可预测之分。相关学者在做普通的保护规划时,通常考虑的是影响大且可预测范围内的因素;影响小且可预测、影响小且不可预测范围内的因素一般情况下对未来的作用较小,仅需要对这些因素进行规律的日常监测和有效的工作回顾[12]。而情景规划中所需考虑的因素,则是处于影响大且不可预测范围内的,区别于普通保护规划关注的对象,更能起到查漏补缺的作用(图5)。

图3 PESTEL分析法示意

图4 文化遗产地驱动因素发展方向示意

将具体的驱动因素按照属性分别列入矩阵当中(图6)。此处需要注意的是,情景规划运用的是一种“直觉逻辑”方法[13],因此在判断该因素是影响大还是影响小、可预测还是不可预测之时,难免出现主观臆断,需要团队进行集体协商。同一驱动因素放入不同文化遗产保护地当中,也可能会属于不同的范围区间,还需结合该遗产地的实际情况将其归类。每个遗产地无需做到标准统一。

图5 驱动因素和规划的关系示意

图6 驱动因素分类矩阵

从图6的驱动因素分类矩阵中可以看出,情景规划研究的范围是影响大且不可预测的,即这些因素在未来的发展是不可控的,需要研究者探寻和推测。而可预测范围内(包含影响大和影响小两部分因素),在未来都是可以预见的,因此其推测得出的数据可以成为下面利益相关者视角描述的四个故事所罗列的未来世界基本特点,以及研究者可掌控的塑造未来世界的基础资料。影响小且不可预测范围内的因素即便不可控,但对未来作用较小,此处暂可忽略。然后从影响大且不可预测的范围内选出两个被判断为最重要的驱动因素,分别简述其重要的原因及在遗产地对应的基本概况。

(五)建立情景规划矩阵(Scenario Planning Matrix)

情景规划所描述的未来世界,是在上述两个被选中的驱动因素相对立的两种状态分别发展到极端情况下,两两组合所形成的四个故事情景。极端的意思是驱动因素的变量完全拉到了顶点,成为定量条件。研究四个故事情景,即抛开现实的可能性,探讨不可能中的“真实”。例如假定研究的遗产地为平遥古城,可在影响大且不可预测范围内选取当地年轻人移居和传统技艺保存情况两项作为最重要的驱动因素。选择的理由为,平遥古城在十年之后,年轻人也许会因为这里是旅游胜地而选择留在城内发展,也可能选择到大城市去生活,年轻人的去留对古城发展影响很大,但年轻人的去留情况在未来是不可预测的,因此可选择当地年轻人移居作为其中一个驱动因素;同理,传统技艺是否保存下来对古城的影响很大,但保存情况在未来也是不可预测的,所以选取传统技艺作为另外一个驱动因素。

当这两个驱动因素发展到极致状态下——可分为当地年轻人全部移居离开、当地年轻人全部留下来,传统技艺全部流失、传统技艺全部保存并得以发扬四个方向,也即四个定量条件。将这四个极端状态组合起来,即为情景规划矩阵。每一个情景故事,需要拟一个合适的名字。矩阵建立如图7。

如矩阵所示,情景一出现的极端条件为:年轻人移居数量减少到极致,即年轻人全部留在平遥古城当中;传统技艺丰富到极致,即传统技艺全部保存下来。年轻人们从父辈那里继承了传统技艺,古城内欣欣向荣,可将此情景概括命名为——“年轻人在家乡”。

同理,情景二的极端条件为年轻人全部离开古城移居到其他城市,传统技艺完全保存下来。在该情景中,可能出现的现象为:外来商人看准了古城商机,前往开发当地传统技艺,然而他们更在意的是赚取利益而非将技艺完整而真实地保存下来,在这些商业竞争面前,古城内留下的老匠人毫无竞争力,因此,情景二可以概括命名为——“缺乏竞争力的老年人”。

图7 平遥古城情景规划矩阵示意

情景三是年轻人全部留在古城,传统技艺完全丢失。在2030年可能发生的情景是年轻人带进古城中的外来文化和习俗不断冲击着当地传统文化,平遥古城变得越来越现代化,当地政府为保留古城特色推出许多优惠政策,然而留下的年轻人更愿意参与外来商人的商业经营,平遥古城的特色逐渐消失,此情景可概括命名为——“被同化的城市”。

情景四为年轻人全部离开古城,传统技艺完全丢失。在此情况下,平遥古城变得既无竞争力,又无人气,成为——“一座空城”。

(六)利益相关者视角细述的四个故事

接下来,需要针对上述四个情景分别编撰详细的故事。两个被选取的影响大且不可预测的驱动因素发展到极致所构成的矩阵,是塑造未来世界的横纵骨架,指定了其发展的走向,这是不可改变的定量条件;而其他可预测的驱动因素,在充分考虑极端走向的影响程度后,可以在结合SWOT和PESTEL分析法得出现有数据的基础上,推测在极端条件下其他可预测的因素发展到未来某个年限后的数据,例如经济收入数额、主要经济来源构成、当地人受教育水平、政策支持、游客接待量等。而这些推测出的数据,则是填充未来世界的血肉,让塑造出的世界更加立体、生动、丰富。由于定量条件十分极端,因此在真实情况下这四个情景故事是不可能发生的,它们所描绘的只是貌似真实的未来世界。在故事中,冲突的思想和分歧可以都被容纳,而不存在一者高于另一者的情况[14]。每一个情景故事都需包含以下三项内容:未来世界基本概况特点的罗列、利益相关者角色身份的表明、故事的讲述。

首先,每一个情景在讲述故事前,首先需要对该文化遗产地未来的基本概况特点进行列举。所列举的特点是遗产地发展到未来某个年限所产生的结果,而非这些年间变化的过程。这些基本概况特点所罗列出的数据,正是在考虑极端定量条件的影响后,在现有数据基础上推测到的。这种罗列有助于更直观地展现遗产地未来世界的形态和特征,令研究者对其有一个更清晰的概念。

其次,在列举完基本概况特点之后,开始设定利益相关者,讲述情景故事。四个不同的情景故事需要以四个不同的利益相关者视角和口吻来阐述。例如大学毕业回乡创业的年轻人、前来考察的文化遗产研究者、外来商人、当地村民、游客、政府官员等。利益相关者同样也是在开头提出焦点问题时最想知道答案的人,焦点问题的范围自然而然为所能选取的利益相关者身份及其背后的相关因素划定了范围。由于四个身份的选取不可重复,因此,研究者需要充分考虑每个身份体的适宜度,选取与每个情景有直接关联或受该情景定量条件影响最大的——即最想知道答案的人当中、最有发言权的那四位。例如在上述举例的情景一“年轻人在家乡”当中,可以选取“大学毕业回乡创业的年轻人”作为叙述的利益相关者;情景二“缺乏竞争力的老年人”当中,可选择“外来商人”作为叙述的利益相关者;情景三“被同化的城市”中可选择“当地政府官员”;情景四“一座空城”当中可选择“游客”来进行故事的阐述。

在描述情景故事时,需要以所选取的利益相关者身份来进行,将该身份者所听、所看、所感、所生活着的未来世界描述出来。描述时为避免个体视角的单调性,可以技巧性地增加更多不同身份体,使情景故事更加丰满,例如情景一,除了讲述“我”怎么样之外,还可以虚拟介绍“我的表哥在景区开小商店,每年收入……”“我的姨妈嫁到了旅游开发良好的邻村……生活质量让我母亲十分羡慕。”“我的发小毕业后没有选择回到家乡,他父亲由于寻找不到合适的接班人,担心祖上传下的这门手艺就要失传了……”等等。每个情景所描述的生活状态可以有积极的一面,也可以有消极的一面[15],塑造的世界越立体、充实、丰满,越有助于增强代入感,使研究者更容易发现其中存在的问题。

(七)提出问题与对策

情景规划的目的是在制定普通规划之前,查漏补缺。通过塑造一个貌似真实的未来世界,发现那些容易被忽略、不易被预测到的问题,提早解决,规避风险,防患于未然。四个不同情景故事是由与其联系最紧密的四个不同的利益相关者视角及口吻阐述的,通过不同的视角,可以发现各方位最细节的问题。在思考情景故事中存在的问题时,应当扩大思考范围,考虑各个故事的情节对整个社会的总体影响[16],将对未来影响严重的问题提炼出来,并提出相应的解决对策。这些解决对策可以体现在今后制定的该地普通规划当中,增加普通规划的科学性和可行性。而情景规划能适当发挥作用,研究者需要对其特点有深入了解。

二、情景规划特点

(一)不真实性

情景规划矩阵所构成的是四个极端的世界,在未来是绝对不可能完全发生的,因此这四个对未来遗产地的场景描述是不真实的。这种不真实表现在——这一规划结果不是经过严格的推导,而是通过故意设置某些驱动因素的极端化来塑造不真实条件下的“真实”世界。这种不真实性是刻意为之的,为的是避免未来世界的“真实”完全发生。

(二)创造性

由于情景规划是面向未来的一种猜想,所有的讨论都围绕“未来可能发生什么”或是“未来可能会是什么模样”展开,所以研究者可以抛开“现实”“规则”“理论”“常规”的束缚,大胆从任意方面提出会对遗产地产生影响的驱动因素。因此,比起普通的保护规划,情景规划更容易找到会被忽略或难以预料到的问题,查漏补缺,让研究者能够更全面地了解文化遗产地的未知风险。

(三)细节性

与其他保护规划不同,情景规划更具有细节性。四个貌似真实的世界从四位不同利益相关者视角描述出来的,更加生动、具体,并通过许多细节增加了代入感,给人以直观感受和极具感染力的共情冲击。

(四)社区性

情景规划突出人的价值,重视人的需求,是一种为人设计的规划。利益相关者是与遗产地发生直接关联的人,而四个进行口述的不同利益相关者,象征着该遗产地最具代表性的四类身份体,他们的阐述表达的是人直观的感受,所反映的是背后整个社区的想法与需求。

(五)复杂性

情景规划的每个步骤环环相扣,关系复杂。它们也许互为因果,也许是为了下面的某一步做的铺垫。每一步骤都至关重要,关系着整个规划上下逻辑是否通洽,最终也直接影响到所建立的情景规划矩阵是否成立,所塑造的未来世界是否可信。保持清醒的头脑,清楚每一个步骤是为了什么,才能梳理透彻情景规划其中蕴含的复杂关系,抛去重重假设,直达问题的核心。

三、结语

情景规划作为一种特殊的对文化遗产地未来进行猜想的规划方法,常用于一般的保护规划之前,具有不真实性、创造性、细节性、社区性和复杂性等特点。通过描述一个貌似真实的世界,对文化遗产地未来极端情况下的状态进行猜想,发现其潜在的影响大且不可预测的问题,在制定普通规划之前提出解决对策,最终实现风险的规避。情景规划每一个步骤都至关重要,影响着建立的矩阵和塑造的世界是否成立。焦点问题的提出,为下面的研究内容划定了时间和空间范围;SWOT和PESTEL分析的是该文化遗产地现在的状况,而在未来五年或十年极端情况下进行的猜想,也是需要在二者分析得出的数据基础上进行推测;除此之外,驱动因素也是从上述分析法中提炼出来的,它们既可能互为因果,又拥有自身影响力大小、是否可预测的属性,这些属性随着不同遗产地的实际情况而不同,需要有针对性地划定范围。驱动因素之间彼此相互作用,不仅自身可以影响未来,组合起来也会塑造出不同的未来世界。情景规划矩阵所研究的驱动因素属于影响大且不可预测范围之内,但支撑其塑造出的未来世界形成和发展的其他因素(情景中能够罗列出的基础概况特点),则是由那些可预测的驱动因素凝结而成的,因此,在做情景矩阵时不能只要考虑研究范围内的因素,还需要有掌控全局的意识。每个情景故事中利益相关者的选定,其实在最初提出焦点问题时就已经找到了大致范围——谁想要知道答案,即处于利益相关的范围之内。而具体选择每个情景由哪位利益相关者来讲述,还要结合遗产地的实际情况和所选取的两个驱动因素的极端走向,从“想知道答案”的人当中找到与每个情景有直接关联或受该场景条件影响最大的人。每一个步骤都是连接上下至关重要的一环,只有理清楚当中的逻辑顺序,才能不被其复杂性所迷惑,建立起逻辑缜密、条理清晰的情景规划矩阵,塑造出站得住脚、经得起推敲的未来世界。由此发现的问题,也才会是真正对该文化遗产地起到威胁的关键所在。

情景规划的魅力在于脱离实际的束缚,从极端化的不确定中寻找可能。由于一些驱动因素的不可预测性,研究者可通过情景规划的方法将这些因素极端化来塑造发生在未来的故事,从而使这个故事成为因素极端化后的结果。研究者还可以将提出的焦点问题置入极端化的环境中,用结果反推解决问题的对策,以避免无关因素的干扰。同样的,极端化一种愿景也可以使故事成为这种愿景的结果,那么用结果反推实现愿景的方案,即可找到最佳方案。通过使这些情况极端化,抽象的概念变成了具体的故事,使研究者能够提出解决这些问题的方法和看到实现更好的发展的可能。这样讨论的意义是让研究者通过情景规划的方法,借用利益相关者的视角在故事中发现隐藏问题的对策,以趋近极端的利、或避免极端的弊,将文化遗产地指引到一条最合适的发展道路。

将情景规划运用到文化遗产管理领域,是未来学与文化遗产学的跨学科交融。不仅是一种新方法的探索,更拓宽了文化遗产研究范围,弥补了之前研究者对遗产未来关注度的不足。情景规划将时间拉到了未来,提供了一个可以大胆猜想的空间,在构筑未来世界的过程当中,政治、经济、社会、技术、环境、法律等各领域的分析均被含括;易被忽视且影响大的驱动因素得以被发现;各利益相关者最突出的问题也可以去诉说。由此,文化遗产学界现存疑难的问题被放大,未意识到的危险也被暴露出来,再进一步探讨的就是全面预防和解决之法。研究未来的意义,不只是为了未来,还是为了更好的现在。

[致谢:本文写作得到了北京大学研究生教育创新计划“文化遗产保护联合工作坊”暑期课程,平遥城乡文化遗产保护与发展国际工作坊的资助。感谢英国杜伦大学(Durham University)考古学系国际文化遗产管理专业主任 Mary M.Brooks博士为工作坊的成员们进行网络直播授课(笔者作为助教全程翻译),介绍情景规划方法的实际运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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