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玉”曼德勒

林涵

相对于载誉良多的“万塔之城”蒲甘，缅甸的第二大城市曼德勒似乎有些乏善可陈。但其实并非如此。到过曼德勒的英国小说家毛姆说：“曼德勒是个充满魔力的名字，有着独特的魅力。”

除了曼德勒皇宫、固都陶佛塔、乌本桥、马哈木尼佛塔、马哈刚大勇僧院这些游人耳熟能详的景点，曼德勒还拥有缅甸最大的玉石交易市场，有着缅甸唯一一座由翡翠建设而成的佛塔。越来越多的人来到这里，只为“寻玉”而来。

最昂贵的“地摊”

这个因背靠曼德勒山而得名的城市，是缅甸最后一个王朝雍笈牙王朝的都城，曼德勒的巴利语称为“罗陀那崩尼差都”，意为“多宝之城”。传说当年佛祖释迦牟尼来到曼德勒山看到眼前广袤的土地时曾预言：“2400年后，这里将出现一座繁华的城市。”

2400多年后的今天，位于伊洛瓦底江东岸的曼德勒已经发展成为缅甸的第二大城市，是缅甸的政治、文化、教育中心之一。得益于地理位置优势，曼德勒更是成为缅甸北部地区各有名矿坑出产的玉石翡翠的重要集散地，有着全缅甸规模最大的玉石交易市场。人们把从矿山上开采的石头运往这里，进行切割、抛光等加工，然后售卖。

作为缅甸最大的玉石交易市场，曼德勒玉石市场却非常简陋，看上去就像中国小乡镇上的农贸市场，没有高大上的商行，更没有橱窗展示，甚至有点杂乱不堪。即便如此，也阻挡不了翡翠生意的火爆。摆在地上的翡翠看似平平无奇，但实际上有的可能价值连城。如果资金不够雄厚，那就不要轻易下手，这里不乏叫价上百万的翡翠。曾有人估算整个市场里的货品起码也价值几十亿人民币，可谓世上最昂贵的地摊了。

如何买到一块货真价实的玉石？切开的玉石材料可以眼见、手触，还没切开的原石就完全靠“赌”了。

清朝一位叫檀萃的云南官员在其编写的《滇海虞衡志》中提到 ：“玉出于南金沙江，大小如鹅卵石状，不知其中有玉，并玉之美恶与否，估客随意买之，解之见翡翠，平地暴富矣！”文中的南金沙江，指的就是如今伊洛瓦底江流域，“平地暴富”说的即是“赌石”。

“赌石”水深，不是一般人能玩的。哪怕是资深的行家里手也很难仅从一块原石的外皮完全窥透内里乾坤。赌石界将赌石之难称为“神仙难断寸玉”，哪怕是用精密的仪器探测，也无法断定里面是宝玉还是废料，全靠一个“赌”字。赌石人凭经验观察皮壳，估算价格，买回来一刀切开，可能里面色好水足，价值成百上千万，也可能无色无水，一文不值，瞬间赔得血本无归，所以业界也用“一刀穷，一刀富，一刀披麻布”来形容赌石这个疯狂的游戏。

价值连城的玉佛塔

对于玉石商人来说，石头里的那一抹翠绿飘花，就像财富的幻梦，而对于缅甸人来说，玉石不仅仅是商品，更是具有灵性的崇敬之物，他们会将最好的玉石捐献给寺庙。缅甸人的信仰、智慧和人生观，似乎都集中体现在佛塔和佛像上。缅甸人相信玉石是有灵魂的，将宝贵的玉石翡翠敬献给佛祖是功德无量的善举。

曼德勒玉佛塔是缅甸唯一一座全部用玉石砌成的佛塔，精美绝伦，价值连城。这座玉佛塔90%的玉石来自缅甸的一位玉石商人索奈，其余的玉石来自当地人的捐赠。佛塔于2011年开始建设，2015年建成，共使用A、B、C、 D级真玉1000多吨，所耗玉石价值334.6亿缅币（按当前汇率，约等于16.7亿人民币）。佛塔高20多米，周長50多米，玉石深浅不一的色泽拼出表面精美的图案，从塔基到塔尖，每一层的颜色、花纹都不一样，佛塔壁面的菩提树、符文等都是佛教文化中常见的意象。

佛塔基座四方各供奉一尊佛像供人朝拜。其中一座佛像由整块玉石雕刻而成，当时这块玉石的预估价为200万美元，是造价最高的。索奈怀着虔诚的信仰，把收藏中品质最好的玉石都捐赠出来。到目前为止，索奈最后捐来的玉石是一块被称为帝王玉的翡翠。在他捐这出这块翡翠的时候，正是他生意最艰难的时期，这块帝王玉成色非常好，无裂痕，重量达两公斤，若将其卖掉，就可以得到一大笔资金。捐还是不捐，他考虑了7天。索奈相信是佛祖的保佑，他才开出好玉，所以最终决定把它献给佛祖。神奇的是，捐赠之后，他生意上的资金难题自然而然地解决了。

索奈得到这块帝王玉也来源于“赌石”。他花了4亿缅币入手这块未切开的玉石，当时并不知道它真正的价值，完全靠“赌”，没想到一刀切涨，如今这块帝王玉市场估价200万美元左右。索奈将其捐献出来，镶嵌在玉佛塔的供台边，来到这里的人都可以用手抚摸，用手电探照其成色。玉佛塔里的所有玉石都不设防护，但信众们都心怀虔诚，没有任何不敬举动。

佛塔基座房间里的墙壁、佛像、桌台皆由玉石雕琢而成，玉佛塔不仅是当地人寄托信仰之地，更是一座炫目的玉石博物馆，花色繁多的珍贵玉石物料让人大开眼界。筹备这些玉料的过程中，索奈碰到过很多困难。就在玉佛塔旁边的展厅，里面的图片展览记录了玉佛塔修建背后的故事。

30多年前，索奈就开始筹备建造玉佛塔，但当时很多人都质疑他能否做得到，数十年来，他从未动摇决心。这份坚持和善举也影响了周边其他人，后来参与捐赠的人越来越多。修建佛塔的初始原料全部源于索奈自己的一处用高档翡翠修建的住房，为了修建佛塔，他亲手把住房上镶嵌的翡翠一片片拆下来，虔诚地献给佛祖。索奈捐赠这些翡翠的时候，高僧曾问他，是因为虔诚而真心捐献，还是因为虚荣，若是因着虚荣而建这座佛塔的话是会有麻烦的。索奈回答说是真心地捐赠，没有其他想法。

除了捐建佛塔，索奈还捐修孤儿院、修路、修桥、建学校，他说这样做是为了给后人留下一点东西。中国传统文化讲究“君子无故，玉不去身，君子于玉比德焉。”中国人爱玉、戴玉，用美玉比喻美德，而曼德勒这座玉佛塔，亦承载起了缅甸人的善意和信仰，让本为矿物的玉石，也因此披上了信仰的光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