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逸仙, 耿孟茹
(华北电力大学 教务处, 北京 102206)
当今世界正处于百年未有之大变局,随着新一轮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的不断深入,中国积极实施创新驱动发展战略,建设创新型国家。作为中国创新驱动发展战略的重要支点和科技创新的重要基地,高水平行业特色型高校在引领行业发展、服务国家战略需要、建设科技强国等方面发挥着引领作用。据统计,在全国137所“双一流”高校中,行业特色型高校86所,占比62.8%;其中,一流学科建设高校95所,行业特色型高校71所,占比74.7%[1]。可见,行业特色型高校是“双一流”建设的主力军,直接决定国家“双一流”建设的成败。然而,行业特色型高校是“双一流”建设的薄弱环节,大而不强,多而不精,主要存在“五个不足”:一是科研与教学融合不足。学校传统的科教分离体制,使得教学和科研两种基本活动缺乏有效整合,不能共同支撑人才培养。二是学科交叉融合不足。传统优势学科改造升级步伐缓慢,基础支撑学科发展滞后,新兴交叉学科培育拓展能力不足。三是专业教育与通识教育融合不足。过弱的通识教育和过窄的专业教育使得学生知识面狭窄、适应能力不强、跨界整合能力匮乏。四是人才培养与工作世界融合不足。高校与行业企业联系逐渐弱化,企业支持高校人才培养的主动性缺乏,人才培养与企业需求信息不对称,校企双方缺乏稳定长效的合作机制。五是高等教育的跨国融合不足。国际高校间强强联合共同解决问题、共同应对挑战的合作不足,师生难以获得全球优质的高等教育资源。这五个不足使得行业特色型高校培养的学生沟通协调能力、解决复杂问题的能力不强,国际视野不开阔,特别是跨界整合能力、批判能力、创造能力等高阶思维能力缺乏,无力支撑国家创新驱动发展战略。
跨界整合能力是拔尖创新人才的核心素养。跨界整合能力不仅是创新能力的基础,其本身就是一种综合性的高阶思维能力。没有跨界整合能力,就难以产生创造能力。20世纪80年代,美国为增强国家竞争力,提出了科学、技术、工程和数学(STEM)学科集成战略,致力于培养面向未来的跨界融合的创新人才。美国STEM 教育经历了三个发展阶段:第一个阶段是学科概念说,将STEM视为四个独立的学科,强调大学教育要重视科学、技术、工程、数学等学科;第二个阶段是科学素养说,将STEM教育视为科学素养教育,与人文素养相对;第三个阶段是学科交叉融合说,将STEM视为一种新的教育理念,强调通过学科交叉培养学生的跨界整合能力。由此可见,跨界融合不仅是STEM教育理念的核心要义,也是中国高水平行业特色型高校改革发展的必然趋势。因此,高水平行业特色型高校如何进行“跨界、交叉、融合、创新”,培养适应和引领未来发展的新一代创新人才,是“双一流”建设的重要内容。本文以40所高水平工科行业特色型高校的“双一流”建设方案为分析对象,讨论其跨界融合方面的改革,为中国新一轮高等教育教学改革寻找新的方向。
关于高等教育的跨界融合问题,学术界已经进行了一定的研究。现有的研究主要集中在两个方面:一是关于高等教育系统内部的跨界融合问题,如科教融合、学科融合、通专融合;二是关于高等教育系统与外部环境的跨界融合问题,如产教融合、军民融合、跨国融合。
(1)关于高等教育系统内部融合的研究
第一,科教融合。越来越多的学者认为,大学的科研和教学不是二元对立的,而是能够相互转化融合的,教学即科研,科研即教学,两者是一种耦合关系。孙菁认为,所谓科教融合,是指以创新人才培养为前提,使科研与教学在形式和内容上相互渗透而形成的人才培养的新路径[2]。周光礼提出,科教融合主要包含两个方面:一方面,要求把教师的研究成果转变为课程内容、教案或讲义,为学生提供最前沿的学科知识;另一方面,强调把科学研究作为人才培养的一种有效方式,以高水平的科学研究支撑高质量的人才培养,鼓励本科生参与科学研究,培养学生的创造精神和实践能力[3]。
第二,学科交叉融合。为了应对当前许多复杂的新问题,必须打通学科专业壁垒,跨越知识界限,实现学科的交叉融合。由此,学者们提出两种人才培养方式:一是传统的基于学科的人才培养方式;二是基于学科交叉融合的人才培养方式。后者有利于培养批判思维和创新能力。这里所说的多学科交叉融合是指由两门及以上的学科通过相互渗透并融合而形成的一种新的综合学科体系。不同学科之间的交叉融合不是简单的叠加与拼凑,而是他们之间出现前所未有的内在逻辑关系,促使这些学科在知识、理论、方法、技术和手段等方面相互渗透、相互融合[4]。
第三,通专融合。通识教育是面向“全人”的教育,强调的是培养“完整人格”的人本教育;专业教育是面向“专才”的教育,强调的是某一领域的专门职业教育[5]。庞海芍指出,通识教育与专业教育的统一体现在育人上,通识教育更强调立德树人,但专业教育也会培养团队合作、创新能力、批判思维等多方面的综合素质,只是融合在专业知识的讲授中。二者应按照“通—专—通”的路径实现融合,才能培养出更多创新型人才[6]。
可以看出,高等教育系统的内部融合,主要是从知识与课程、教学与研究等微观层面探讨人才培养的跨界融合问题。
(2)关于高等教育系统与外部环境融合的研究
第一,产教融合。产教融合可以理解为产业系统与高等教育系统的一体化,强调通过企业与高校的深度合作协同育人[7]。李玉倩等人认为,产教融合必须是跨界融合,平台的构建不仅包括政府部门、行业企业、科研院所、高校等多元利益相关者,还包括工商注册、知识产权、财税金融等各类生产型服务机构[8]。因此,只有高等教育系统与产业系统二者双向跨界,大学才能培养出与行业企业需求相匹配的高素质人才,科技成果产业化发展、助力实体经济提质增效才能越来越好。
第二,军民融合。军民融合是指在经济、科技、教育、人才等多个领域,将国防和军队现代化建设与经济社会发展相融合,形成全要素、多领域、高效益的深度发展格局。张良指出,军民融合中的“军”是指军队,以及承担武器装备科研生产任务的军工企业;“民”泛指除“军”以外的国有企业、民营企业、高校、民用科研院所等单位[9]。吴英策认为,军民融合已成为国家战略,党的十九大报告提出要更加注重军民融合,形成军民融合深度发展格局,构建一体化的国家战略体系和能力[10]。作为行业特色型的高校,有的是学校本身具有鲜明的国防特色,有的是部分学科具有国防特色,他们都是培养军民融合型人才、加强科技创新、做好军民融合发展的桥梁。
第三,跨国融合。全球化时代要求培养具有世界眼光、全球意识的高素质人才,需要整合国内外优质的教育资源。杜玉波指出,在全球化时代,高等教育可以为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提供强有力的人才和科技支撑。高校必须开放合作,与世界各国的教育部门、行业协会及高校一起开展协同创新和科学攻关,探索高校教育改革新模式和国际产教融合新模式,实现强强联合、互利共赢[11]。
可以看出,高等教育系统与外部环境融合,主要是从组织与管理、政策与体制等宏观层面探讨人才培养的跨界融合问题。
总之,上述研究中的六个融合,从知识与课程、教学与研究、组织与管理、政策与体制等四个层面探讨了高等教育系统从内到外的跨界融合问题,提出了一些富有启发意义的观点。但是,这些研究缺乏系统性,缺乏学理层面的阐述,他们之间缺乏逻辑联系。本研究从边界效应的角度重新阐述这一问题,试图从同一逻辑层面来探讨高等教育中的跨界融合问题。
(1)边界效应:跨界融合的理论基础
一般来说,边界是众多信息汇聚的地方,它具有异质性,是发生变化之处,最容易对传统结构进行重组而产生创新。从社会学的角度来看,边界是一个可以被激活的、充满转型力的社会空间;边界是可获取的新资源、新生计和新的边界流动;边界是可跨越区域连接不同国家的通道[12]。边界的存在,像一堵无形的高墙,阻碍要素跨区域的高效流动,从而对跨越边界的行为产生影响,这种影响称为“边界效应”[13]。边界效应理论聚焦于边界的存在,引起跨越边界的同质要素产生量变或质变的现象。从组织角度看,跨越边界强调开放。不能将利益相关者分隔开来,要将组织与其他利益相关者视为共享资源和能力的整体,同时让创意、信息等资源灵活、自由地穿越组织的边界,快速整合组织资源并灵活调动。当前全球信息化已经进入全面渗透、跨界融合、加速创新和引领发展的新阶段。如果不进行跨界创新,那么,过于保守封闭的边界就不利于资源流动,不利于解决当今复杂性的综合问题。根据边界效应理论,大学是开放系统,不但学科与学科之间、学院与学院之间要相互开放,而且学校与学校之间、学校与社会之间也要相互开放,与行业企业有着鱼水关系的行业特色型高校更要开放办学。边界效应理论不仅可以解释学校内部的跨界创新,而且为学校外部跨界融合、资源共建共享提供了理论依据。因此,边界效应理论极具适切性。
边界效应为跨界融合理论提供了坚实的基础。跨界是指各个不同领域跨越原来区域划分,相互渗透融合,实现资源共享,创造出新的方式或价值。边界效应理论强调的是协同效应和相互作用,不仅要“跨”,更要“融”。跨界是融合的基础。没有跨界就不会融合。只有跨界后才能产生大量新的信息,然后对各要素进行重组、整合,这样就有了融合。跨越边界后,各种变化进行不同的组合,产生新的知识、新的模式、新的体系等。跨界融合的本质就是创新。跨界首先需要双方互相开放,融合也不仅仅是各要素间的简单组合,而是各要素间的深度交融。我们所说的跨界是广义的,包括跨行业、跨领域、跨地域等。只有突破边际、冲出边缘的跨界融合,才能创新,才能变革大学教育形态。可见,跨界融合已成为当今经济社会发展最具活力的新领域。它不仅给整个社会的生产生活增添了新景象,而且为高等教育变革带来新动力、新方式、新前景。
(2)跨界融合的操作性定义
从边界效应理论的角度审视上述六个融合,可以将其进一步整合为同一逻辑层面的四个融合:科教融合、学科融合、产教融合、跨国融合。为了便于对高水平工科行业特色型高校的“双一流”建设方案进行文本分析,我们对四个融合做出操作化定义。
高等教育系统内部的跨界融合,主要是科教融合和学科交叉融合。科教融合强调大学的科研和教学两种基本活动要相互融合共同服务人才培养。本文将其操作化为两个方面:研究性教学和本科生科研。学科是大学的细胞,它不仅是科学研究的平台,也是人才培养的平台。我们将学科融合操作化为两个方面:学科知识之间的跨界融合,以及跨学科专业、跨学科课程。通专融合实质上是学科交叉融合的一种形式,是其在育人方面的延伸。在高等教育系统与外部环境的跨界融合中,主要是产教融合和跨国融合。我们将产教融合操作化为两个方面:人才培养和科技创新。我们认为,军民融合是产教融合的一种特殊类型,是高校与国防事业单位的跨界合作。高等教育的跨国融合可以操作化定义为在人才培养和科研合作两方面开展国际合作。
中国高等教育体系的一个突出特点是拥有大批工科类行业特色型高校。这些大学普遍存在的问题是优势学科过于单一,没有形成良好的学科生态系统。他们往往只有少数几个实力雄厚的优势学科,多数学科实力不足且交叉渗透能力较弱,新的学科生长点匮乏,学科交叉融合缺失。这类高校“双一流”建设的一个重要策略是引入STEM教育理念。STEM 教育的核心理念是将科学、技术、工程学及数学的内容进行跨学科的有机整合,强调综合性,重视学科交叉和知识融合,以培养学生解决问题的能力、创新的能力、跨界的综合能力[14]。因此,以高水平工科行业特色型高校为研究对象,来探究中国“双一流”高校的跨界融合和STEM教育,对于中国高校的拔尖创新人才培养改革具有重要的理论意义和现实指导意义。
本研究以40所“双一流”工科行业特色型高校为研究对象,对其“双一流”建设方案文本进行重点分析(见表1)。这些高校从隶属单位来看,分为三种类型:一是教育部直属高校,有25所;二是由工业和信息化部、交通运输部等部委管理高校,有8所;三是地方政府管辖的大学,有7所。从“双一流”建设层次来看,有10所属于一流大学建设高校,30所属于一流学科建设高校。本研究聚焦跨界融合问题,从科教融合、学科融合、产教融合、跨国融合四个维度提取文本信息,最后对提取的文本资料进行定性和定量相结合的内容分析,以验证本文的理论假设。
表1 40所“双一流”工科行业特色型高校名单
按照上述操作,我们对40所高水平工科行业特色型高校“双一流”建设方案的有关文本内容进行编码,具体结果如表2所示。
科教融合是指大学的科研与教学两种活动相互渗透、相互促进,通过“教学科研一体化”,实现教学促进科研,科研反哺教学,以高水平科研支撑高水平教学。科教融合主要有两种基本形式:一是研究性教学,即开展以研究为基础的教学,为学生提供一个问题情境,让学生通过自主探究获得知识;二是本科生科研,即让本科生直接参与科研活动,突出科研的育人性。在40所工科行业特色型高校的“双一流”方案中,有32所高校(占比80%)涉及科教融合改革。
表2 40所工科行业特色型高校跨界融合教育改革内容
在研究性教学方面,高校特别注重将教师科研成果向教学资源转化,用研究带动教学。如:北京理工大学明确提出,要“将科研优势转化为育人优势,将学术发展前沿及优秀科研成果及时转化为教材、教案、课程等教学内容,推进高水平教材编写”;北京化工大学提出,“将学科建设成果和优势转化为人才培养的成果和优势,不断将最新成果融入教学内容当中”;上海海洋大学主张,“将最新科研成果形成教学案例、实验教学项目、实习项目等可固化的教学内容”。
在本科生科研方面,这些高校强调通过科研项目训练、本科生导师制等方式,培养学生的创新能力。如:湖南大学提出,要实施“本科生科研能力提升计划”,加大重点实验室、工程技术中心等高水平科研平台对本科生的开放力度,营造学生参加高水平科研项目的环境;南京航空航天大学提出,“要设立学生创新基金项目,吸收学生加入教师创新科研团队,着力培养学生的创新实践执行能力和创新科研能力”;上海海洋大学则提出,构建集“学业指导、科研训练、创新实践和毕业论文”四位一体、四年一贯的导师制,发挥导师制优势,引导水产专业本科生进入导师团队,鼓励、引导和指导本科生自主创设研发课题。
40所工科行业特色型高校的“双一流”建设方案说明,这些学校已经意识到,一流大学建设高校或一流学科建设高校不仅是科研中心、新兴学科形成中心,更应该是创新人才培养的中心、科研和教学相融合的中心。但是与研究性教学相比,仅有11所高校(占比27.5%)提到了本科生科研,其力度还需进一步加大,让本科生在前沿领域的科学研究中,提高解决问题的能力、创新实践能力、团队协作能力,以及对探索未知的兴趣。
学科交叉融合是指跨越学科边界,打破学科壁垒,实现多领域学科之间交叉融合。学科交叉融合是科教融合的必然要求。根据学科、专业、课程一体化建设原则,学科融合包含两个层面:一是不同学科知识之间的融合,强调以科学研究为主的学科交叉,属于科教融合中科研的范畴[15];二是设置跨学科专业、跨学科课程,专业建设和课程建设是人才培养活动,属于科教融合中教学的范畴。在40所工科行业特色型高校的“双一流”方案中,全部高校都提到了推进学科交叉融合。
在学科知识融合方面,这些高校都主张依托特色工科优势,通过理工融合、医工融合、人文社科与理工融合等多种学科融合方式,建成面向前沿的新兴交叉学科群。如:大连海事大学提出,要“鼓励交叉融合,支持新兴学科,营造互联互补、共生共荣的学科生态,构建特色鲜明、优势突出、结构合理、充满活力的学科体系”;北京理工大学提出,要“通过医工交叉融合,努力建成面向前沿、重在交叉,服务健康医疗重大需求、独具特色的高水平学科群”;北京邮电大学提出,要建设“信息网络科学与技术学科群”和“计算机科学与网络安全学科群”;东华大学提出,要搭建学科交叉平台,建立“三横四纵”新型学科组织架构和发展模式。
在专业建设和课程建设方面,这些高校主张紧密对接产业链和创新链,设置跨院系、跨学科专业,满足学生自主学习的需求,为开展大类招生和大类培养提供保障;通过科学教育与人文教育融合、专业教育与通识教育融合,打破原有课程的界限,涉及多个学科领域,开设跨学科综合课程,培养学生的综合素质。如:西安电子科技大学提出,“依托学校现有专业优势,继续加强交叉学科专业建设,根据社会需求扶持交叉学科和就业前景较好的专业”;中国地质大学(武汉)提出,要“建立主辅修制度,推动地球科学学院、环境学院等试点学院跨学科专业交叉人才培养”;北京化工大学提出,“建立与多学科交叉培养相适应的组织结构、课程体系及教学团队,培养面向未来的工程创新人才”;中南大学实施大类招生,建立“跨学科课程模块和人才培养模式”。
40所工科行业特色型高校都主张结合自身优势与特色,跨越学科边界进行多学科协同创新,构建学科生态系统,并进行以学科交叉为特征的组织模式创新。在人才培养上,这些高校主张通过主辅修、双学位等教育形式,让学生在修读自己所学的学科专业基础上,再选修另一种或多种跨学科专业、跨学科课程。然而,从这些高校设置跨学科专业和跨学科课程来看,都是“跨界”有余,“融合”不足,仍属于拼盘式组合,并未形成有机融合的跨学科人才培养体系。
需要指出的是,通专融合实质上是学科融合的一个组成部分,是学科建设在专业课程建设方面的延伸。行业特色型高校的通专融合旨在通过学科交叉,解决学生“专业能力尚可、通用能力不强、适应性不够”的问题,让学生成为全面发展的人。在40所行业特色型高校中,有9所高校(占比22.5%)谈到了要将通识教育与专业教育紧密结合,构建人才培养新模式,这9所高校大部分是一流大学建设高校。比如:哈尔滨工业大学提出,“优化专业课程体系,深化通识教育、专业教育、实践创新、个性发展四个方面有机融合的课程体系”;北京航空航天大学构建以“导师制、国际化、专业化、个性化”为核心的本科通专并重的人才培养模式;中国海洋大学要“推进通识教育与专业教育紧密结合、科教融合、产教融合的协同育人机制建设”。当然,大部分行业特色型高校不像综合性大学那样强调通识教育,他们更偏爱专业教育。
行业特色型高校具有行业办学传统,与行业企业有着天然的联系。行业特色型高校要与行业企业、政府、科研院所等相互对接,专业课程设置与用人单位的岗位需求相互对接,跨越组织界限,从而实现产业系统与大学教育系统的一体化深度产教融合。对于产教融合的特殊类型——军民融合而言,在高等教育改革过程中,只有大力加强军地双方技术、资本、信息等资源要素的整合力度,为国防事业培养大量具有先进军事技能、适应现代化军事需求的高素质新型国防人才,才能推进军民融合深度发展。产教融合主要包括两方面:一是人才培养,即校企深度合作协同育人,如共同确定人才培养目标,共同确定课程体系标准和评价等;二是科技创新,即在应用科研或解决重大问题方面,高校与产业双向跨界协同创新。统计发现,在40所工科行业特色型高校的“双一流”方案中,有39所高校提出了要积极推进产教融合改革。同时,具有鲜明国防特色或部分学科具有国防特色的高校有20所,他们全部提出了积极实施军民融合。
在人才培养方面,这些高校主张学校与企业共建实习实践基地,企业深度参与人才培养各环节,培养学生实践创新能力。比如:华北电力大学提出,“实施3+1培养模式和研究生工作站建设,推进学校与能源电力行业部门协同育人,建立大学理事会,通过与理事单位和行业企业共同打造一批校企共建的示范性实验、实践基地,实现学生的既有能力与岗位胜任能力的有效对接”;中国矿业大学(徐州)则通过与大型资源能源企业构建优势互补、项目共建、成果共享、利益共赢的人才培养共同体,各方深度参与培养方案制定、课程设置、教育教学方法改革和教学质量监控等环节。大部分国防特色高校都着力培养新型军事人才,并强调在军民融合学科体系的建设和完善的过程中,改进人才培养机制。如:哈尔滨工程大学提出“深化与军事院校和研究机构、军工企业集团等的战略合作,与行业建立联合培养硕士点,探索军民融合战略背景下人才培养的新模式”;西安电子科技大学提出积极拓展“卓越计划”实施领域,与空军联合实施国防生“卓越计划”试点工作,在全军国防生教育培养中采取“3+1”军地联合培养模式。
在科技创新方面,这些高校强调学校与企业、政府共同建立政产学研用协同创新中心,促进科研成果转化。如:北京理工大学提出,“重点推动学校在优势领域与国内大型企业、行业龙头企业的科技合作,与企业联合建立相关领域的创新平台,推进相关成果在重点行业的转移转化”;天津工业大学提出,在国内纺织产业集聚地实施“一省示范工程”,加强科研成果转化战略布局,依靠政府、学校、企业三方资源,共建产学研技研究平台,联合开展重大项目技术攻关;大连海事大学提出,“组建军民融合发展研究院,发起成立船舶与海洋工程军民融合创新联盟,构建能够承担重大国防科研任务的大平台、大团队”;南京航空航天大学提出,“主动融入国家和区域技术创新体系,建立军民融合双向成果转化工作体系,供需有效对接,促进区域经济社会发展”。
总体来看,行业特色型高校的产教融合,当前更多体现出科研合作。从这些学校的“双一流”建设方案来看,仅有19所高校(占比47.5%)提到了协同育人的内容,近85%的高校都提到与企业合作开展科技创新。其中,国防特色高校的普遍做法是搭建国防科技协同创新平台,充分发挥军产学研等多方优势服务国家战略,促进技术交流与合作,实现资源共享、军地合力、双向互动。这也恰恰反映出我国行业特色型高校在整合企业优质教育资源、培养学生实践创新能力方面有待改进。
行业特色型高校的跨国融合是指与国际高校、国际教育机构、行业协会等通过开放合作,形成国际学术共同体,实现融合发展。高等教育的跨国融合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一是人才培养,即充分利用国际优质教育资源,通过国际交流学习,联合培养国际化人才;二是科研合作,即联合建立国际科研组织或学术机构,实现科学研究的强强联合。统计发现,40所工科行业特色型高校均制定了详细的跨国融合方案。
在人才培养方面,这些高校主张加强与国外高校在教育理念和教学方法方面的互融互通、在教育模式和课程体系方面的共建共享。比如:北京航空航天大学加入6个国际大学联盟及学术组织,成立了41个国际联合教育科研机构,通过课程共享、学分互认、学位互授等方式联合培养学生;武汉理工大学通过与国际知名大学开展“2+2”联合培养、“3+2”联合培养,开展国际交流基地建设;中国地质大学(北京)提出,“选派优秀学生到地球科学领域世界一流大学或研究机构,学习国际前沿思维方式、科学研究方法,派遣青年教师出国研修,学习先进教学理念,提升教学能力水平”。
在科研合作方面,这些高校主张建设联合研究中心、开展联合项目、联合举办学术活动。如:哈尔滨工程大学提出成立“一带一路”船海领域国际联合实验室和联合研究中心,发起成立和谐核电系统国际学术组织进行科研合作交流;南京航空航天大学提出“与国外高水平大学和科研机构建立国际联合实验室,联合开展拔尖创新人才培养和国际学术前沿的科学研究”;中国石油大学(华东)与国外知名大学联合申报国际科技合作项目,积极参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油气技术领域科研合作,积极主办具有国际影响的学术会议。
总体来说,为应对全球化的挑战,这40所高校都意识到了跨国融合的重要性。这些高校的“双一流”建设方案反映出,他们根据自身特色探索了不同的国际合作方式。他们的跨国融合可归纳为两种方式:浅层融合与深度融合。所谓浅层融合,即“请进来、走出去”模式,学习借鉴国际先进教育教学理念、前沿科研方法等;所谓深度融合,即中外合作办学、联合科研、联合培养、学分互认、学位互认等,比如让师生深度参与国际高校的科技前沿研究。
研究发现,40所工科类高水平行业特色型高校基于跨界融合理念进行了科教融合、学科融合、产教融合和跨国融合的改革。具体来说:第一,有80%的高校针对科教融合制定了建设计划,但大部分高校尚停留在研究性教学层面,在本科生科研方面还有待进一步探索。第二,学科融合得到了所有高校的高度重视,但是在学科专业课程一体化过程中,跨学科的专业和课程仍处于形式上的组合,还未实现实质融合;在通识教育与专业教育融合中,一流大学建设高校比一流学科建设高校更重视通专融合,更强调通识教育。实际上,与高水平综合性大学相比,高水平行业特色型高校更强调科研层面的学科融合,更重视专业教育。而高水平综合性大学既重视科研层面的学科融合,又重视人才培养层面的学科融合,他们更强调通识教育。第三,绝大部分行业特色型高校积极参与产教融合改革,但是有些高校只重视与行业企业的科技创新和科技成果产业化,对产教协同育人关注不够,仅有47.5%的高校提及,这些学校主要是一流大学建设高校。事实上,人才培养应该是产教融合的初心和使命。第四,所有高校都强调跨国融合的教育改革,主张坚持“扎根中国、融通世界、面向未来”的原则,通过浅层融合和深层融合的多种方式充分实现跨国融合。总之,尽管高水平行业特色型高校对四个融合高度认同,但不同类型的高校对四个融合的理解不尽相同。一流学科建设高校对科教融合和通专融合认同度不高,这可能与一流学科建设高校的优势学科单一有关;同时,一流学科建设高校对产教融合的理解,主要侧重科研,而非人才培养。
从开放系统角度来看,跨界融合主要包括两个方面:高等教育系统内部的跨界融合、高等教育系统与外部环境的跨界融合。高等教育系统内部的跨界融合,即学校内部的跨界,如教学活动与科研活动的融合、学科与学科之间交叉融合、通识教育与专业教育融合等,旨在解决大学内部两种最核心活动的整合问题,从而培养拔尖创新人才。科教融合、学科融合、通专融合属于这一范畴。高等教育系统与外部环境的跨界融合,即学校与外部的部门机构之间的跨界,如学校与行业企业、科研院所的跨界,与军工企业、军队的跨界,还有与国外高等教育机构的跨界等。产教融合、军民融合、跨国融合就属于这一范畴。跨国融合可以理解为跨界融合的大环境、大背景,它为行业特色型高校走出“象牙塔”,连接世界,实现了校际间、国际间跨界,为科教融合、学科融合、产教融合建立了一个开放的生态系统。当代高等教育改革的新方向是实现校内跨界与校外跨界的统一,这样才能真正解放学生,真正培养学生的跨界整合能力。跨界融合的本质是创新,其哲学基础是边界效应。边界效应强调创新来自异质性元素的重新组合。因为大量的创新活动都发生在边界地带,跨越边界后,各种变化进行不同的组合,从而产生新的知识、新的模式、新的体系。
总之,高水平行业特色型高校只有跨界,才能突破和创新;只有融合,才能整合资源;只有跨界融合,才能满足国家重大战略需求,实现“双一流”建设目标。事实上,跨界融合不仅是工科类行业特色型高校STEM教育的必然要求,也是全球高等教育改革的新方向。随着互联网、人工智能、区块链等颠覆性技术的出现,高等教育必须培养学生的跨界整合能力,这是高阶思维能力的基础。在这种背景下,高等教育要做战略性调整,要从基于学科的教育向跨学科教育转变,跨界融合应成为高等教育改革的新地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