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迦 奇
任秋来,中国交响乐团资深长号演奏家、国家一级演员、中国音乐家协会会员、中国管乐协会理事。
任秋来在中国交响乐团担任长号演奏员期间演奏了大量中外交响乐、管乐作品,曾为飞利浦公司录制《幻想》《红色娘子军》等多张经典唱片,并随团多次出访美国、日本、奥地利、英国、西班牙、葡萄牙、墨西哥、韩国等地,足迹遍及全球多个国家和地区。
任秋来曾在西安音乐学院毕业留校任教十余年,他于中国交响乐团退休后返校担任特聘教授至今。在数十年教学生涯中,他不断将自己的演出实践与最新的国际视野相结合,为国内长号教学提出了许多独到的教学理念与建议,并培养了一大批优秀的长号人才,所教授的许多学生早已活跃在国内外的音乐舞台或专业音乐院校的讲台上。
任秋来,1954年出生于西安周至县。16 岁时,正值各地剧团招工,带着少年的闯劲,任秋来决定去推开一扇新世界的大门。1971年,他正式进入陕西省安康地区文工团,由于他入团时间比较晚,小提琴、大提琴等热门乐器都被先到的人挑走了,只剩下一支落满灰尘的长号放在角落里,这一别无选择的情形却使其与长号结缘一生,更成为他一步步迈向国际乐坛的开端。
入团后,任秋来跟随陕西乐团首席长号杨幼斌老师开始了正式的音乐学习。为了尽快提高自己的长号技能,他付出了比别人多数倍的艰辛和努力。“当时条件不好,几乎没有练习的地方,我每天早上都是五点钟起床,步行半个小时到城外没人的地方练习长号,就这样一吹就是八年,从没有间断过。”“当年长号乐谱资源非常少,每次从老师那里借来一本教材,都如获至宝,但第二天要把乐谱还给老师,就整夜不眠,用手抄完。”凭借着这样的精神,任秋来的长号技能迅速取得了跨越式的进步。
除了担任长号演奏员,他还自学拉二胡、板胡等乐器,丰富着自己对音乐的认知。演出外,他也负责写广告、写戏牌、为演员做舞台造型等工作。当时的条件是艰苦的,任秋来认为苦难是对人的锻炼,正是在苦难中练就了自己坚韧不拔的性格。
1977年,国家恢复高考,当年他便考上西安音乐学院,由于档案问题,第二年任秋来才正式进入学院学习,师从白景胜老师。其间,他两次被学校送到北京,跟随中央乐团的裴友春先生以及中央音乐学院的张凤喜先生学习,可命运又抛出了它的考验。任秋来竟两次中风,而中风导致的面部神经麻痹给吹奏带来了极大的困难。在他住院治疗一度不见好转后有人劝说他改换专业,事实上,这个建议是很贴近当时情况的。
但任秋来没有放弃,长号承载了他对音乐的辛勤付出与执著追求,从他第一次拿起长号后就没有想再放下。病痛不仅没能让他放弃对长号的热爱,相反他付出了比常人更多的汗水与努力去克服困难。1982年,最终他以优异的成绩毕业并留校任教。
艰难困苦,玉汝于成。留校任教后,任秋来开始承担学校的教学工作,而他对自身的要求也更严格,始终没有放松提高自己的长号演奏水平。原世界小号协会主席勃拉姆斯·泰德曾在西安音乐学院执教,每次当泰德教授给青年教师排练完,任秋来都会和泰德攀谈许久,讨论爵士乐的演奏技法和爵士音乐在中国的发展。
当时爵士乐在中国还是一种新兴的音乐形式,但它带给任秋来很多有益的启示:“掌握了这种音乐形式对演奏风格的灵活性有很大的帮助,爵士乐的学习和演奏能够使人得到一个更广阔的想象空间”。1994年,任秋来应美国驻华使馆之邀参加了美国独立日庆典活动,并与泰德同台演奏爵士乐音乐会数十场。
此外,任秋来一有时间还会到北京与同行学习交流,由此认识了许多长号演奏家和教育家,如美国著名长号演奏家艾文·瓦格纳等,并深受中国著名长号教育家胡炳余先生教导。通过在长号演奏技能、长号演奏理念和长号教学上的交流沟通,任秋来的长号演奏艺术和教学理解得到进一步提升,更加坚定了他把长号演奏艺术作为毕生追求的信念。在此期间他还收到了很多单位的邀请,如上海广播交响乐团、北京战友文工团等,虽然他都未成行,但也印证了他广受认可的演奏实力。
1996年,中国交响乐团面向全球招聘乐队演奏员,时年已是42 岁的任秋来准备应聘,许多朋友劝他“去报考的大多是专业院校毕业的年轻人,你的年龄可是要吃亏的。再者,你在西安音乐学院已经打下了良好的教学基础,何必再出去闯天下呢。”任秋来清楚,想要追求演奏艺术的精进,中国交响乐团作为我国第一大团,正是理想的选择,而这次又是中国交响乐团第一次拉幕考试,也是检验自己多年来演奏水平的绝佳机会。终于,三轮考试过后,任秋来成为当年进入中国交响乐团最高龄的考生。
刚入乐团时,任秋来是充满信心的,但不久,他发现在排练中自己和其他团员在音准节奏上存在差异,难道是自己演奏的问题?他有些疑虑,但仔细反思后,“这不正是自己来此向国内一流演奏家们学习的目的吗?”他放下以往的成绩,再次进入学习的状态,仔细聆听其他演奏员的节奏,根据节拍器反复练习,经过一年多的反复磨合,他吹奏的号声与乐团交响完美地融为一体。
进入中国交响乐团带给任秋来的不仅是与国内顶尖演奏家同台,其后,团里请来了十四位柏林爱乐乐团的演奏家对他们进行为期半月的集训。面对世界最顶级的演奏家,任秋来的兴奋可想而知,他白天抓紧每分每秒遵循指导进行系统练习,晚上课后休闲聊的也是吹奏。通过这半个月的历练,已经是国内一线演奏家的任秋来直言自己获得了最迅速的突破与提升。
在中国交响乐团,随着接触到越来越多的世界一流音乐家,这些同台演出的指挥家、演奏家都带给了任秋来独一无二的音乐感受,他投入于那些永远无法在学校中直面的音乐语言、音乐断句等,这都使他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全新音乐体验。如小泽征尔、迪图瓦、马祖尔、罗日杰斯特文斯基、潘德烈斯基、马友友、麦斯基、沙汉姆、阿格里奇、穆特等大师各自演绎着不同的音乐风格,每一次的合作都能对任秋来的长号演奏有所启发。“一次指挥家罗日杰斯特文斯基的儿子演奏《肖斯塔科维奇小提琴协奏曲》时,我感到演奏出来的声音简直太美了,我马上想到能不能把这种近乎完美的声音演绎到长号中?演奏的声音能不能像他一样既浪漫又严谨呢?”任秋来回忆道。
任秋来在中国交响乐团的排练演出中洗练出了复合的音乐感觉,他也在吸收借鉴中国音乐风格与外国音乐风格的基础上逐渐凝练出了属于自己的音乐语言。从1996年进入中国交响乐团直到退休,这些年成为他演奏事业的巅峰时期。除了大量的日常演出,他还为飞利浦公司录制《幻想》《红色娘子军》等多张经典唱片,并随团多次出访美国、日本、奥地利、英国、西班牙、葡萄牙、墨西哥、韩国等地,将手中的长号在柏林爱乐、维也纳市政、日本三得利及阿姆斯特丹等著名音乐厅吹响,赢得了无数观众的掌声与喝彩,见证并参与了中外顶级交响乐团的交流与发展。
2008年他接受了母校西安音乐学院的邀请,作为特聘教授又站在讲台上为长号的教育事业散发着光与热,而任秋来的教学随着时间推移也体现出不同的特点。
在1982年留校任教时,任秋来经历的种种磨炼已然是一种宝贵的财富,转化成了他的人生观、艺术观。此后他反复向学生们阐述一个道理:“做人是根本。先做人,再做演奏员。”“人品正,艺品就正。不媚俗,不迎合他人,要表达自己真实的内心。”这些质朴的观点是他对自己人生的总结,也是他对学生未来发展最真切的祝愿。除了观念的引导,任秋来十分重视学生的基本功,他说“所有器乐技能,看和听很重要,但付出行动打牢基础更为重要,几分耕耘,才有几分收获”。
针对长号和不同学生的特性,他也设计了自己的教学方法。长号相对其他乐器往往需要更长的入门时间,任秋来常借助其他乐器的演奏方法为学生讲解。像如何用正确的方法演奏吐音和连音,任秋来用小提琴的演奏技法来给学生讲解,连音相当于小提琴的连弓,而吐音相当于小提琴的分弓。通过这种触类旁通的讲授,学生能够很快体会掌握。
面对学生因各自条件不同而对演奏差异产生疑惑时,任秋来则常用书法来做比喻。他告诉学生颜真卿和柳公权是唐代的两位书法大师,但他们字的风格却是不同的。柳公权的书法比较有骨感、秀丽;颜真卿的墨宝就比较厚重,但是两个人的字都很美。好比大山有崇高的美,大海有辽阔的美,这些都是美。在长号演奏中,由于嘴唇和气息等生理指标存在着个体差异,所以每个人吹的音色是不可能完全一样的,无需去刻意去追求某一种固定的音色,而着力要用光滑、自然、顺畅的声音去准确表达乐曲中真正的音乐内涵。
2008年再次回到学校任教后,十余年中国交响乐团的演奏实践丰富了他的音乐情感与演奏技巧,这与之前的音乐教学经验相结合共同促成了任秋来新的教学方法与理念。针对不同学生的进度与问题,他力求用最简洁的语言说清要点与难点,以最实用的方法引导他们向国际水平看齐接轨。他说“长号是西洋乐器,中国的管乐底子相对薄弱,看到国外的演奏家在不断翻新花样、创新技术,中国的演奏家也在迎头赶上。这个时代学习充电不能放松,我们要始终向最新最前沿的方向看齐。”多年来,任秋来还受邀担任许多大赛的评委,发掘人才。教学相长,同时他也在结合国际乐坛发展现状,聆听选手的发挥,找寻学习年轻人身上的闪光点。
执教几十年来,任秋来已培养出了大量的长号演奏人才:冀成,原马来西亚吉隆坡交响乐团长号演奏家;靳清长,中国芭蓄舞团交响乐队长号首席;周军,西安音乐学院长号副教授;张竞,北京交响乐团低音长号演奏家;严俞,德国吕贝克音乐学院长号博士、星海音乐学院长号副教授;张涛,德国不来梅音乐学院长号硕士、陕西省歌舞剧院长号演奏家;周勇,榆林大学音乐学院副教授;郑虎,肇庆学院长号副教授;施灜亮,北京敦善交响管乐团次中音声部首席;薛鹏,陕西省歌舞剧院交响乐团长号演奏家;李煜,陕西省戏曲研究所交响乐团长号演奏家……可谓耕耘桃李,秋实满载。
如今,任秋来依然不改他对长号的执著与热爱。每天起床后,他都会雷打不动地练习数小时,他像一位身经百战的老兵,只要有演出需要,他立刻就能状态饱满地投入“战斗”。长号的演奏对他来说早已不是一份工作,更像是刻入他生命中的责任,不言辛劳,乐于担当。现在他还在将自己毕生坚守的长号演奏精神传递给更多的学生,相信未来会有更多的长号演奏家像任秋来一样在乐坛上绽放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