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杰臣
前排右一小于,后中为作者
我已经95岁啦,耳朵也背记忆也差,有一天我戴上600度的老花镜和放大镜,想看看多年没有看过的相册,回忆回忆过往的岁月。
相册中有一张1949年6月2日解放青岛进城时,我们五位战友合拍庆功纪念照,照片中间站着背大肚匣子枪的是我,那时我才24岁,经历过四个年头抗日战争和四个年头解放战争的磨练,我还能领兵上战场打仗。坐在我前面左侧的是跟随我的通信员小于,他叫什么名字无论如何我也想不起来了。
那时候他才十七岁,个头不高,是个长得很精干的小伙子。他曾几次提出要到连队去和同志们一起上战场和敌人拼杀,我们都没有同意。我比他大六岁,和兄弟关系一样,平时和战时他都无微不至地关心、照顾、保护着我,这些事像过电影似地闪现在我的脑海里。
在那频繁的战事中,一个村庄很少能住两夜。那时,每到一个宿营地,除了完成通讯任务,他都急急忙忙从营部马夫那里把我的行李袋背回来,转移到新的驻地,战后又急急忙忙送到马夫那里。
记得1949年青岛解放后的12月份,我从人民解放军32军调到南京特纵部队去,他高兴得有说有笑,背着行李把我送到火车上,握着我的双手说“再见,再见”!直到火车徐徐开走,我从窗口看着他站在那里目送着我,此时我的眼泪已控制不住往外流……火车一开快,慢慢地,小于就在我的泪眼中消失了。心想,我们什么时候再能见面呢?
使我最难忘的是解放青岛的前夕,那时我在中国人民解放军32军94师280团一营担任副教导员,营长邵贵义奉团长的命令,让我率领一个连120名指战员前去崂山附近的孙家庄村作战,因为那里有一股20余名准备逃跑的土匪拿着短枪正在抢夺老百姓的财物。到达地点后,经过一个多小时的战斗,全部歼灭了这股土匪,并缴获了一部分武器和弹药。狡猾的土匪头子张大麻子企图闯过这一关,手持一把大肚匣子,内装20发子弹,躲在一个墙角正在向我射击,小于眼疾手快,开枪将他击倒,并缴获了那把大肚匣子枪。要不是小于神速果断,那20发子弹打过来肯定是要了我的命。
小于一直跟随我参加了解放青岛的全部战斗。
1949年5月至6月,中国人民解放军32军在中央军委和野战军指挥部的指挥下,要在青岛即墨前线进行一次重大战役。5月3日,三路大军云集在青岛即墨前线,5月4日战役开始由北向南推进。青岛国民党守军知道解放军一定要解放青岛,形势所迫,他们依靠现有的军事实力和工事与我们对抗,要作最后的挣扎。我营和友邻部队继续向前,攻破一道又一道防线,每攻破一道防线都要付出血的代价。有的同志牺牲,有的同志负伤。在前进追击的一次战斗中,当我站在一个无名高地,枪挂在脖子上,匣子枪插在腰中,向前观察情况时,一发炮弹瞬间在我眼前爆炸,我立即倒地,眼前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了,耳朵嗡嗡作响,很快昏迷过去。
后来通信员小于告诉我:是那一发炮弹的一块弹皮打在了我的左眼下,当时我昏迷不醒,无论怎么喊叫我都没有反应,他费力地把我拖了出来,我才慢慢苏醒过来。我们的营长邵贵义闻讯赶来,询问我的受伤情况,劝我到后方休息几天,养好伤再回来。我听到后说:这怎么能行呀,轻伤不下火线,这不能光对战士们讲,我们干部也要以身作则,我要和全营的同志们继续战斗下去,直到解放青岛。多亏敌军的测量技术不高明,如果再增加1厘米的距离,那发炮弹打过来我也就没有命啦!是小于及时救了我,他是我的恩人。
时光如水,岁月如歌。青岛解放已经70多年了,小于请原谅,我把你的名字都忘记了。
营长和小于如果能看到这篇稿子,那该让我多么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