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刻时光——安东尼奥-洛佩兹含蓄时期的素描艺术

周浩

摘要：安东尼奥·洛佩兹是当代最重要的具象艺术家之一，他的作品不同于传统现实主义的人文关怀，笔下经常表现的是平凡的人物和寂寥的场景，在平淡中追求永恒的力量、在虚实之间渗透呼吸的能量。与所有最伟大的古典艺术家相同的是，安东尼奥.洛佩兹的素描在其艺术创作中扮演着重要角色一具有独立审美品格的角色，不同的是其素描作品的当代性、时间性以及东方哲学中所强调的互生概念的充分体现。本文从安东尼奥.洛佩兹含蓄时期素描的语言特点与其背后的文化哲学概念的联系上分析其作品的当代意义，而素描作为一种独立的绘画门类则有其难以替代的现实意义。

关键词：洛佩兹;含蓄;素描;时间性;虚实相生

中图分类号：J20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5-5312 （2020） 09-0038-01

一、素描之于安东尼奥·洛佩兹

13岁的洛佩兹在叔叔的影响下投身绘画，用20天的时间完成了他第一张静物素描写生《陶罐和面包》，长时间的面对对象工作这一特点似乎从他艺术生命之初即奠定下来。当他备考艺术学院时，把叔叔的素描《米洛的维纳斯》和自己的作品放在一起，准确的造型在叔叔生动的作品前黯然失色，这使他对绘画有了全新的理解，物象和艺术是如何建立沟通渠道的？洛佩兹青年时代所处的艺术环境是以艺术批评推动的艺术创新和观念层出不穷的二战后西方艺术世界的重建期，而他走了一条完全不同的道路。洛佩兹的绘画风格大体经历了三个阶段，具象表现、魔幻现实、含蓄。而素描对他的艺术创作转型进入含蓄时期有很大启示，洛佩兹大体在1960年后进入含蓄时期，“通过素描这个媒介，洛佩兹越来越接近真实的奥秘，那是事物隐藏的一面，给出了其明显的本质。”①和他很多旷日持久的作品一样，素描也是用很长时间完成的，这种长时间的对外在物质世界的观察是他的创作方式。他的素描的题材多是私密的环境事物、亲人肖像，破旧的画室和厕所，故乡深远的街道，这些对象成为艺术家精神冥想的亲近而可靠的来源。他以接近现象学的观看方式从诚恳的面对对象开始实现他对神秘的追求，洛佩兹不是以浪漫主义、象征主义或超现实主义的方式通过对象表现个人的内在情感，而是尊重物象主体性，积聚面对对象的感受。正如康德所说：“我们不可能对作为物自体的对象有任何知识，而只可能有关于感性直观及现象的知识。”②

二、含蓄时期素描的语言特点

（一）形式语言的构成要素和表达方法

本文对洛佩兹素描的研究首先从形式语言的构成要素和表达方法开始。（1）定位和透视，洛氏测量法以极度的严谨著称，如使用吊锤、固定脚的位置。还有他摒弃线性透视，忠于视网膜成像的透视处理方式。（2）浅白色调，色调和层次是构成绘画的基本形式要素，是调动观众审美感受的重要渠道，也是作品精神性的外衣。洛佩兹的色阶调整十分有辨识度，柔和的亮灰调子，压缩白色到灰色的色阶变化。（3）虚化的边缘，物象亮部轮廓与背景交界处的模糊处理增强了光的现实感，氛围的空气感，调整了主体与背景的空间关系。（4）直线的运用，与哈莫修依的方式相近，精准的直线决定了构图，赋予画面静穆、理性的色彩，与私密琐事化的内容共同促成了冷峻孤独的意象。（5）重色的形状，黑色少而精，色块的形状大小是理性思考的沉淀，状物构图并调动视觉节奏。（6）细节的取舍，细节内容促成观者对场景的视觉再现，同时增添阅读空白，调动了视觉、记忆、想象力的综合阅读体验。（7）空间的拓展，延伸视觉焦点拓展画面纵向空间，如通过门窗引导视线，建立视觉路径和观看秩序，制造空间幻象和精神意境。（8）轻柔的笔触，洛佩兹选取铅笔和木炭等材料作画，节奏缓慢，平和恬淡。隐匿笔触从而聚焦于物象本身。（9）改变常规视觉焦点，如通过模糊五官去除不必要的客观干扰，增强疏离感和神秘感。

（二）素描作为一种当代的艺术表达

洛佩兹提供了一种素描作为当代艺术表达的可能性即在绘画中时间性的表达。绘画不仅是形式语言的综合，还有哲学和心理学的投射，这也是洛佩兹之所以成为战后具象艺术的代表的重要原因。如洛佩兹所说“我们不能再像伦勃朗那样画，因为我们生活在20世纪。现实那么复杂，存在很多神秘的东西，看不见或者一眼看不透，有时感觉到了可又抓不住。但是，眼见的东西好歹能抓到，而且抓的越准，就越可能把未能明确认识的神秘这种非物质的真实多少表达出来。”③洛佩兹的素描诠释了梅洛·庞蒂的理论，即人与世界存在原始的关联性，对世界的感性表达，代表物质和精神的双重回归。同时，当代艺术的审视己不再仅仅满足于艺术作品结果的呈现，还有创作活动本身，洛佩兹的素描在时间性的前提下对过程的保留具有启发性。

三、时间性和共生性

（一）时间性的传达

影片《果树上的阳光》记录了洛佩兹对家庭庭园中一颗楹柏树的描绘，他使用各种方法以期做到精确稳定的观看和描绘，但更像一场徒劳而具探讨意义，摆在所有人面前的问题是：绘画和流逝的时间中一切因素的变化是如何共存的。洛佩兹并不是用绘画作品定义时间，而是用他修行般的态度将时间赋予作品中。海德格尔认为使存在得以揭示，使“自然”涌现是艺术作品的功能。而这种触及本源的过程必须依赖于时间使事物“由表象进入到真相，从静态转变为动态，成为一个开放于未来与过去的存在，而不限于现在那一瞬间。”④同时，他的素描有大量关于时间的表象和痕迹，如《有三个门的工作室>，室内空间中杂乱丰富的细节存留了时间的印记。《剩饭中》中柔和外光下的餐具、骨头和桌布都具有生命体的灵性，表达了对生命的省思，《楹柏树》保留绘画过程中对物象修改的痕迹，使呈现的结果和过程具有共时性，使作品增添时间的积淀。这些是时间性潜藏于画面的重要依据，也是时间性作用于画面的表征。

（二）虚实相生概念的体现

虚实相生是意境的结构特征。虚境指由实境诱发和开拓的审美想象的空间，虚境通过实境来实现，实境要在虚境的统摄下来加工。司空图在廿十四诗品中写到“取语甚直，计思匪深。忽逢幽人，如见道心。”哒句话就像洛佩兹作品的写照，“实”的表象在流通中照见了隐藏的“虚”境，虚实交融而为道。老子说：“道之为物，惟恍惟惚;惚兮恍兮，其中有象;恍兮惚兮，其中有物，窈兮冥兮，其中有精，其精甚真，其中有信。”⑥洛佩兹不断挖掘对象内在生命力的过程是在对象的召唤中完成的对本质的追求，在可知与不可知之间凸出显、隐二重性。画家的忘我，突显了物，而物的呈现又照亮了画家隐蔽的自我。在这种循环中，洛佩兹接近“物”的本质，客观对象高度的精神性并非被赋予，而是生发。同时，长时间的观察感受使他作品中的对象不再是孤立的存在，物物之间在虚实掩映中建立了生命桥梁，每一个存在物本身并非个体的存在也绝不是在画面布局中的次要存在，他们统摄于整体，相互依存。此外，洛佩兹在无数的绘画加减法的验证中使作品完成了向内的通达，向本质的接近。而这一结果的表象是作品虚与实的交替互生，主观和客观的交融。正如洛佩兹所说“素描应该能够更好地传达寂静、神秘和处于变幻无常与神秘莫测之间的感受。

注释：

①Francisco Calvo Serraller.Antonio Lopez Garcia Draw_ings. Aragoneses， 2010： 38.

②康德著.纯粹理性批判[M].北京：商务印书馆，1982：17.

③啸声编著，西班牙绘画下卷（現代当代）[M].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2001：57 58.

④成中英，本体与诠释美学、文学与艺术（第七辑）[M].杭州：浙江大学出版社，2011：2.

⑤张少康.司空图及其诗论研究[M].北京：学苑出版社，2005：11.

⑥老子.苏南注评.《道德经》.二十一章[M].南京：江苏古籍出版社，2001.

⑦当代艺术家安东尼奥.洛佩兹，加西亚[M].陈本全（译）.济南：山东美术出版社，2011：1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