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阿袁擅长描写高校里面的两性知识分子之间的婚姻爱情故事,尤其是对女性知识分子抽丝剥茧般的情感书写。她把女性知识分子从“象牙塔”中“释放”出来,撕掉她们身上的“知识分子”标签,还原为一个个普通的中年女性。通过分析高校中男男女女之间的时时猜忌、处处防备、竞争较量,探究阿袁小说中的女性观。
关键词:阿袁小说;知识女性;女性观
作者简介:莫云菁(1995-),女,汉族,广东肇庆人,广西师范大学文学院/新闻与传播学院在读研究生,研究方向:现当代文学。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20)-21-0-02
一、 前言
阿袁,本名袁萍,南昌大学中文系教师,亦是中国当代颇受瞩目的学院派女作家。她热衷于书写受过高等教育的知识女性,对她们曲折的“心灵世界”进行了细致入微的刻画。但是,在她作品里面关于知识女性所体现的女性观有去女权主义化的倾向,引起了我们的注意。受过高等教育的女性为何在实现经济独立的同时,却还是无法实现精神独立,把其自身生命价值“心甘情愿”地束缚于男性身上。她们的婚姻观呈现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常态。阿袁在与吴佳燕的一次对谈中也提到“有批评者也说过,我几乎是女性主义的倒退。”[1]但是她本人却坚持“我的女性观一度有返璞归真的倾向”[2]。2019年的秋天,阿袁携新书《师母》作客南昌市青苑书友会,又再一次提到这个问题,“《长江文艺》的主编他之前问过我,他说阿袁在你的笔下为什么有一类这种复古和退化意味的女性,我当时回答说我不认为这是退化意义的女性,我认为是女性当下的主流状态。我没有认为女性真的都很现代了,所以这个只是借高校的这一部分女性,然后以管窥豹的来写,这至少是我的初衷。” [3]
二、耽于婚姻的女性
进入新世纪,中国的女性能普遍地接受良好教育,能更多地参与到社会生活当中,从而在经济上获得了独立和自由,但是这些在经济上独立的女性,出于各种不同的原因,在精神上却还是处于对男性的屈从地位。就如同阿袁笔下的知识女性一样,出身且任教于高等学府,但是她们的命运,依旧同中国几千年来的女性命运如出一辙,没有质的改变——依附于男性。她们改变的只是依附的形式,在男权的阴影下被笼罩而不自知,或反抗,或隐忍,或迎合,或妥协,甚至麻痹自我来乐在其中。
在《顾博士的婚姻经济学》里面的顾言选择了陈小美,是因为她更具有中国传统女性身上“贤妻良母”的特质。小说的最后,对于丈夫的失德,陈小美波瀾不惊的态度,让众人对她的态度从同情变成鄙视,她的可恨之处或许就是她的“大智若愚”。在整篇小说里面,我们看到的是顾言如何身体力行着“婚姻经济学”,却没有想到躲在他身后的陈小美才是“婚姻经济学”的最忠实拥护者。
“女人往往能够超越男权制社会中通常的那种阶级分层,因为无论女性的出身和教育程度如何,她永久的阶级关联比男性要少。经济上的依附性使她与任何一个阶级的联系都是附带的、间接的和临时的。”[4]父权制社会以各种形式有意无意地压制女性,固然是女性无法真正做到独立的重要因素,但是女性自身都自觉主动地去迎合男权社会的审美要求,她们何尝不是最大的“帮凶”。例如陈小美,再例如师母庄瑾瑜。
庄瑾瑜时刻标榜着自己是一个大学最合格的“师母”,她拥有博士的学历,又善解“夫”意,与丈夫胡丰登才是高校中一对天作之合的“比翼鸟”。她时刻遵循着 “中国式的夫妻关系”,不可逾越半分,接受过高等教育的庄瑾瑜自然也意识到“这样的夫妇伦理和审美观,多少还有封建的意味”,[5]
庄瑾瑜对同教研室的吴教授用各式裙子来做文学上的各种比喻上不敢苟同,然而她自身就是一件复杂的百褶裙。她要从身体到精神,把自己悉心装扮成心目中的另一个理想型女人,以欺骗自我来达到成全自我。
从陈小美、庄瑾瑜她们身上可以看出,任凭学识上的长进和经济上的独立,女性对于未来的不确定性的恐惧都是无法完全消除掉。她们的“安全感”更多地是来自于中国传统的婚姻观,用婚姻失败与否来评判一个女人一生的成败。
所以有批评者指出阿袁小说所体现的女性主义有倒退的成分。其次,她叙事立场是暧昧不清的,缺乏用现代精神照亮传统文化的姿态,这使得她的叙事立场仿佛还停留在中国女性深陷男权世界里无法自我,主动自觉地遵循着传统文化中的男尊女卑、女子邀宠等陈腐的性别观念。同时缺乏问题意识,在文中多次暴露知识女性自身弱点的问题,却无法给读者展现一个正确的价值立场。她也说过“我没有办法站在一个立场赞同这个或反对那个。因为我讥讽的,有可能也是我耽溺的;我喜欢的,有可能也是我憎厌的。”[6]这解释实在过于牵强,细读阿袁的小说不难发现,她的立场不明不是简单地赞成或者反对,更像是冷眼旁观的局外人。
三、随波逐流的女性
她塑造的高校女性中除了大部分耽于婚姻是女性,也有一小部分随波逐流的女性。例如《左右流之》里的周荇,《浮花》里的朱箔和《婚姻生活》里的周黍。她们跟前面提到极力守护婚姻的女性不一样,致力于随遇而安的日子。她们对情感和职业缺乏主见和目标,身上也带有女性主义的退化和复古,但是阿袁却认为这些女性身上有体现她返璞归真的女性观。
周荇性格就像她名字“荇”一样,随波逐流,看似柔弱,实际是适应能力超强。朱箔也开始反省自己“是因为天生骨头轻吗?”,她就像小说名字“浮花”一般,四处漂浮,寻找下一段情感来让她依附。《婚姻生活》里的妻子周黍向往 “没有压力的生活和工作”,沉浸在以美食为手段的“厨房外交”的婚姻生活。周黍的名字“黍”是五谷杂粮中的一种,隐含着她用五谷杂粮经营她的人生和婚姻。
这三位女性满足在柴米油盐、杯盏盘碟中找寻自身的定位,但是在婚姻里面,会烹饪美食是女性的优点之一,不应该是唯一,所以她们的婚姻难逃悲剧收场。
四、小说创作风格的转变
《左右流之》《浮花》和《婚姻生活》是阿袁近三年的创作。这三篇小说的创作上还存在重复叙事的倾向,但是在原有的故事框架中,能看出作者的创作风格的创新与女性价值观的进步。
第一,知识女性对待婚姻态度上的转变,从严防死守到淡然处之。这三部小说也讲述了三位知识女性婚姻生活,但是她们对待婚姻的态度有所转变,不再执着于婚姻本身,而是更关注自身需求。阿袁小说以往的知识女性对待婚姻的态度是严防死守,对丈夫刻意奉承,绝对不允许她们手上的“城池”失守,她们身上带有浓厚的危机感与不自信。相反,这里的知识女性对待婚姻的态度更多的是淡然处之,甚至流露出一种对婚姻无奈妥协的疲惫感。
第二,开始出现了对女性身份有清晰认知的知识女性。朱箔是作者笔下少有对女性身份有着清晰认知的女性形象,是女性形象塑造方面一个较大的突破。阿袁坦言,《浮花》是她小说里少有暗寓着说教意味的小说,先抑后扬,先抑“浮花”般的朱箔,后扬苏、小鱼、师母等其他女性。“我试图通过她们表达一种女性价值观:即自立自强不依附的女性,才可以打破‘红颜薄命的宿命,从而获得‘厚命。”[7]这里笔者把师母归为“扬”的部分存疑,从朱箔的视角下看到的师母形象与作者所言相反,或许扬的是前期工作独立的师母,然而现在作为“家庭主妇”的师母已然存在对丈夫的变相依附。
第三,小说所体现的女性观虽有所进步,但仍然存在矛盾。知识女性从被男性抛弃的焦虑到否定男性在婚姻情感中的位置,在某种层面上也是女性认知的一种进步,但这种态度上的否定和实际中的依附,却形成了另一种矛盾。女性这种在現实中的抉择矛盾也体现了阿袁小说女性观的矛盾。现代知识女性的精神认识与现实处境产生错位,没有独立强大的内心,内心深处对传统性别秩序和旧式女性角色的认同与趋附,并不超越任何一个寻常妇人。
五、结语
阿袁前期的小说创作中,知识女性以一种弃妇兼怨妇的形象出现,暴露了阿袁自身女性价值观的缺陷。叙事态度也尽显刻薄,无数次接近人物,又故意拉开距离,只写女性之间为争夺异性的心机手段,不曾正视过她们痛苦的心灵世界,也不曾批判造成知识女性婚姻悲剧的罪魁祸首。近三年,作者对小说中所塑造知识女性的态度有所缓和。文中没有以往女性自怨自艾的大段心理独白,有较深刻的思想性,女性观念有所改进,开始有意识提出“女性在感情婚姻与精神独立之间如何平衡的问题”。同时,文中也打破了叙述者是第三人称或单一的女性角度,出现了男性角度叙事,例如《婚姻生活》中叙述者是作为丈夫的季尧。但是如上文所述,仍然存在较大的矛盾,等待作者去解决。
参考文献:
[1] 阿袁.“没有谁比女人更知道爱的存在和虚无” [J]. 长江文艺,2019(5).100.
[2] 阿袁. “没有谁比女人更知道爱的存在和虚无” [J]. 长江文艺,2019(5).100.
[3] 南昌市青苑书店.阿袁:《师母》写女人是一件高难度的事情.
http://www.chinawriter.com.cn/n1/2019/1011/c404032-31394602.html,2019—10—11.
[4][美]凯特·米利特.性政治[M].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2000.56.
[5] 阿袁.师母庄瑾瑜[J].十月,2015(2).63.
[6] 阿袁. “没有谁比女人更知道爱的存在和虚无” [J]. 长江文艺,2019(5).100.
[7] 阿袁. “没有谁比女人更知道爱的存在和虚无” [J]. 长江文艺,2019(5).1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