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婷婷
摘要:《罪与罚》中的女性的形象注入了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思想,呈现着陀思妥耶夫斯基作品的艺术色彩。这些女性不同的经历、性格、命运和结局,正是作者女性观和宗教观的展现,透露着作者对男权社会中女性生存状态的关注,以及对基督教追求善与爱和精神解脱思想的推崇。
关键词:女性观;宗教观;精神解脱;善与爱
《罪与罚》是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一部深刻的富于现实意义的社会心理小说,它的发表标志着陀思妥耶夫斯基艺术风格的成熟。由于陀思妥耶夫斯基公开地排斥一种关心妇女受压迫的社会主义思想,并有亲斯拉夫的民族主义倾向①,而《罪与罚》也呈现着浓厚的大男子主义风格,所以历来对《罪与罚》的研究大都关于男性,而女性视角则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少有涉足者。但是,《罪与罚》中的女性,不论身份地位、性格经历,都对主人公产生了大大小小的影响,是促使主人公从杀人的癫狂状态走向精神解脱的不可忽视的组成部分。
《罪与罚》中的女性的形象注入了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思想,呈现着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艺术色彩,本文将尝试通过对《罪与罚》中女性形象的综合研究,从作家对这些女性的经历、性格、命运和结局的描写中,揭示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女性观和宗教观。
一、贵妇人玛尔法·彼得罗夫娜
这部小说中的玛尔法是一位物质生活富裕但精神饱受折磨的贵妇人代表。她从不需要为金钱而烦恼,在丈夫斯维德里加依洛夫先生因欠下一笔巨款而被关在债户拘留所的时候,她能够用三万银币赎其出狱,并且之后的生活依然是地主式的,有钱聘请家庭教师等等,这些足以证明玛尔法的生活在整个社会阶级中属于中上流水平,将她列为贵妇人行列是自然的。
玛尔法是时刻怀抱着恐惧感而存在的,并且想用她的智慧维持一份稳固的感情。生活在男权社会中的玛尔法相信只有依靠自己的丈夫才能长久,可斯维德里加依洛夫却是个好色卑鄙的人,在玛尔法救他出拘留所后,他仍然继续风流,为了留住丈夫,玛尔法不得不用那张三万卢布的借据束缚住斯维德里加依洛夫,并且还与其订立了一个口头协定:“第一条,我决不遗弃玛尔法·彼得罗夫娜,一定跟她白头偕老;第二条,没有得到她的许可,我什么地方也不去;第三条,我决不找固定情妇;第四条,玛尔法·彼得罗夫娜让我有时跟女仆勾勾搭搭作为交换条件,但是得让她暗中知道;第五条,不许我爱上同一阶层的女人;第六条,万一我又发生深挚的爱情——这是不允许的——我应该像玛尔法·彼得罗夫娜直言不讳。”②这六条口头协定足以证明玛尔法深谙丈夫的个性,并且具有一定的智慧:允许情妇的存在和与女仆的勾搭满足了斯维德里加依洛夫的花心,而不爱上同一阶层的女人又保证了斯维德里加依洛夫的经济来源掌控在自己手中。尽管玛尔法用金钱让斯维德里加依洛夫呆在自己身边,七年不曾离开乡下,但她维持的只是一份表面的平静,这份口头协定并不能保证真正的长久的爱情。
玛尔法是聪明的,也是工于心计的。当她无意偷听到斯维德里加依洛夫恳求家庭教师杜尼雅的话后,就不顾一切的羞辱杜尼雅,甚至挨家挨户地去责骂她。玛尔法之所以如此生气愤怒,是因为杜尼雅是个漂亮的家庭教师,不是什么浪荡的情妇,而且斯维德里加依洛夫做这件事是在自己家里还瞒着自己,也就是说很可能是付出了真情,这让玛尔法产生了嫉妒和恐惧。毁坏杜尼雅的名声不仅可以让杜尼雅成为全城人的笑柄,而且出于羞耻心,杜尼雅自己也不会再次接近斯维德里加依洛夫。可当斯维德里加依洛夫出于一定的慈悲,拿出证据证明杜尼雅的无辜后,玛尔法又痛哭流涕,拥抱杜尼雅,甚至跑到全城人的家里去念杜尼雅拒绝自己丈夫的信,这一举动在恢复了杜尼雅清白的同时,也让别人看到自己的诚意,同时令自己的丈夫成了罪魁祸首,如此一来,便断绝了像杜尼雅这样的女子再次接近斯维德里加依洛夫的机会。用自己丈夫的名声来换取别人的同情和可能有机会夺走自己丈夫的女人的躲避,是个聪明的做法。而为了使丈夫死心,玛尔法又将自己的远亲,七等文官卢仁介绍给杜尼雅,并且极力促成他们的婚事,卢仁是一位卑鄙龌龊的伪君子,尽管玛尔法到底是不是知晓卢仁的个性我们不得而知,但做红娘的这一举动确让杜尼雅成为有妇之夫,斯维德里加依洛夫想要再接近的几率是少之又少了。这一切手段无不显示着这位富裕的贵妇人在精神上饱受的折磨:男性主宰的社会,尽管玛尔法拥有金钱,但没有丈夫作支撑就没有稳固的社会地位作为保障,因而,玛尔法不得不想尽一切办法留住自己这个花心的丈夫,时刻担心丈夫为了别的女人离开自己,金钱并不能给玛尔法以精神安慰,只能作为留住丈夫的筹码。但这个筹码注定不能长久。
在整部小说中,我们并无法找到玛尔法死亡的真正原因。斯维德里加依洛夫没有承认自己下过杀手,只说是饱餐后立刻浴疗引发的脑溢血,而其他人都说是斯维德里加依洛夫毒打了玛尔法导致其死亡,但不管玛尔法到底因何而死,斯维德里加依洛夫都可以说是凶手,因为他在精神上使得玛尔法慢性死亡。玛尔法的死亡是必然的,作者也正通过玛尔法的死亡证明一个道理:富裕的生活并不能带来精神的快乐,工于心计也不能获得精神的解脱,失却善良的人终将走上死亡之路。
玛尔法的不幸正是无法获得精神解脱的后果。由于缺少女性的社会地位,玛尔法靠心机将一个原本就不可靠的男性绑在身边做依靠,甚至不惜以伤害他人为代价,这种失却了善良之心的行为永远不可能得到幸福,只会深陷精神枷锁,在痛苦中走向灭亡。
二、潦倒的贵妇人卡捷琳娜·伊凡诺夫娜
《罪与罚》中的卡捷琳娜是一个受过良好教育但不幸沦为下等人的潦倒的贵妇人代表。她的现任丈夫马尔美拉多夫遇到主人公拉斯科尔尼科夫时曾说“您要知道,我的妻子在省里一所贵族女子高等学校里念过书,毕业时,省长和其他名流都在座,她跳了披巾舞,因而获得了一枚金质奖章和一张奖状……她的前夫是个步兵军官,她爱上了他,便离开家同他私奔……”(《罪与罚》,第14页),这说明卡捷琳娜曾经是一个有身份地位的女子,本在上流阶层,但女子的地位势必随着丈夫的地位而转变,卡捷琳娜与步兵军官私奔,自此离开了上层阶级贵妇人的生活,开始逐步走向下等人贫困艰苦的生活,以致在步兵军官死后,带着三个幼小的孩子走投无路,而嫁给了丧妻还带着个女儿的穷困潦倒的小官吏马尔美拉多夫,过着吃了上顿愁下顿的日子。
上流社会的生活培养出来的极强的自尊心让卡捷琳娜逐步走向了死亡的边缘。卡捷琳娜一直认为自己出身高贵,就应该值得别人的尊敬,因而,她经常为了女房东轻视她的粗言而不顾自己寄人篱下与女房东争辩,就连在自己丈夫被马踩得快要断气的时候,卡捷琳娜依然没有忘记自己原来显贵的身份,与女房东争辩对其的称呼,卡捷琳娜说:“您不是阿玛尔·伊凡,您是阿玛丽雅·柳德维戈夫娜。我可不会像列别兹雅特尼柯夫先生之流那样不要脸,拍您马屁……要不然,我老实告诉您,明儿省长大人就会知道您的行为。公爵还在我做姑娘的时候就认识我了……”(《罪与罚》,第173—174页)在丈夫行将就木之时,卡捷琳娜的自尊心依然高人一等,她不容许有任何人轻视她,就连小小的称呼她也要较真,贫困的生活已经将这个潦倒的贵妇人逼得敏感而易怒,甚至将面子视为比生命还重要的存在。也正是如此,马尔美拉多夫死后,卡捷琳娜将仅有的一大笔钱用来置办丧宴,她要叫所有看不起她的人瞧瞧她的亡夫不但不比他们差,而且说不定还好很多,也让别人真正领略她作为出身高贵的妇人的礼仪。但这只能是卡捷琳娜出于自尊心和虚荣心而表演的一出滑稽剧。真正有身份有地位的人根本不会来她的丧宴,而她竟然把许多客人没能来的责任归咎于一直热心帮忙的女房东阿玛丽雅。现实的残酷并没能击碎卡捷琳娜强大的面子工程,卡捷琳娜的死是可以预见的。卢仁在宴席上设计陷害索尼雅偷钱,这极大地侮辱了卡捷琳娜,也撕碎了她最后的一点忍耐,导致卡捷琳娜顶着肺病像个疯子一样跑到大街上,带着孩子,边走边唱,去寻求“正义”,去让别人看看昔日出身贵族家庭的孩子(她已经把自己和孩子都列为贵族出身了)沦落到了怎样的地步。自尊的丧失将卡捷琳娜的精神彻底击垮,最终伴着那张她一直保存完好的,她认为可以证明她高贵身份的披巾舞的奖状永远离开了人世。
卡捷琳娜的心中是守着一份善良的,尽管这份淡薄的善被自尊和虚荣折磨的微乎其微。当生活的重压使卡捷琳娜逼迫着索尼雅成为妓女后,在索尼雅回来的第一天晚上,卡捷琳娜“一句话也不说,默默地走到索涅奇卡(即索尼雅)的床跟前去了,整个晚上跪在她的脚边,吻她的脚,不愿站起来,后来她们俩就这样拥抱着,一块儿睡着了……”(《罪与罚》,第16页)当卢仁诬陷索尼雅偷窃时,卡捷琳娜以几近疯狂的状态表达自己对索尼雅的信任:“她(卡捷琳娜)抱住了她(索尼雅),像小孩般地摇她,狂吻她,抓住她的两手用力地亲吻。‘说你偷钱!这些人多么蠢啊!唉,天哪!你们都是蠢东西,你们都是蠢东西!她转脸向众人叫到:‘你们还不知道,还不知道她的心是什么样的……天哪!保护她吧!”(《罪与罚》,第383页)可见,卡捷琳娜并非处于完全出于面子而一力维护索尼雅,她对索尼雅这个并非亲生的女儿的爱是出自真心的,以至于当别人诬陷索尼雅时,她的反抗是从未有过的激烈,也间接导致了她的死亡。正是由于这份压在心底的善,尽管没有办法改变卡捷琳娜死亡的命运,但却激起了拉斯科尔尼科夫的同情,一次又一次的伸出援手。
作者用卡捷琳娜的死向人们证明着,不管出身如何,认清现实和接受现实才是最重要的生存之道。活在过去,用早已不复存在的骄傲包裹自己,用早该磨灭的虚荣心装点门面,结果只能导致不幸和灭亡。
三、高利贷者阿廖娜·伊凡诺夫娜
作品中的另一女性阿廖娜是以被主人公称为“虱子”的可怕的贪心的老女妖的形象出现的。她是个放高利贷的老太婆,丈夫是个小官吏,没有什么社会地位,而且已经去世,只有一个妹妹,叫丽扎韦塔。
阿廖娜是个贪心、尖酸、刻薄,甚至不近人情的压榨者。拉斯科尔尼科夫在大学生与军官的谈论中了解到阿廖娜其实很富有:“她像犹太人一样有钱,一下子可以借出五千卢布,但她也接受一卢布的押款”(《罪与罚》,第60页)这说明阿廖娜手头的钱是比较宽裕的,但是如有一卢布的押款她也不放过。而她自己本人住在一个阴暗的环境里,家里的家具都是陈旧的,而且只有长沙发、桌子、梳妆台、椅子和极便宜的油画这几样,自己身上也是穿着那件穿坏了的、发黄的毛皮短披肩,一个守财奴的形象现于眼前。不管是谁来抵押物品,押款只要过期一天,她就会把押品吞没,从中获取利益,这样完全不留任何商量余地的行为让许多人为之痛恨。不仅如此,她对自己的妹妹同样无情,丽扎韦塔是阿廖娜唯一的亲人,尽管是异母姐妹,但丽扎韦塔一直辛苦的替姐姐干活儿,在家做厨子和洗衣妇,在外卖缝制的东西,替人家擦地板,而挣来的钱是全部交给姐姐的。这样一个和气温顺的妹妹,阿廖娜还是不满意,常常殴打辱骂,让丽扎韦塔看到她就浑身发抖,甚至立下遗嘱,在自己死后,丽扎韦塔一个钱也拿不到。阿廖娜的狠心可见一斑,草木皆有情,而阿廖娜却丢失了情感,完完全全成了金钱的奴隶。
守着金钱的日子并不好过,阿廖娜的日子过得小心谨慎,把自己捆绑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不得抽身。由于丈夫的身份,阿廖娜本身的社会地位就不高,而失去了丈夫的阿廖娜就像失去翅膀的鸟,在这个男性主导的社会里,阿廖娜选择用金钱来弥补自己内心的不平衡,用尖酸刻薄驱散内心的善与爱,这样的伪装可以让人产生距离感,从而不敢靠近,也避免了危险。尽管如此,阿廖娜内心的恐惧并未曾减少,她把自己困在住所里从不出门,每次有人来都小心翼翼,不管是否熟悉。如拉斯科尔尼科夫两次来到她的门前,她都是十分拘谨的,第一次是这样描写的:“不多一会,门闪开了一条缝:一个老妇人显然怀疑地从门缝里打量着来客,只看见她那对小眼睛在黑暗里闪着光芒。可是,看见平台上有很多人,她壮起胆来,这才把门开大了。”(《罪与罚》,第4页)可见守财奴的日子并不好过,阿廖娜说到底还是个女人,而且没有任何社会保障,想要守住自己的钱财和性命,就必须时刻谨慎,所以当有人来时,阿廖娜只敢将门开一条缝,看到平台上有很多人,才敢把门开大。而当拉斯科尔尼科夫第二次来到她的门前时,她同样“和上次一样,门又闪开了一条缝,又是两道尖利的猜疑的目光从黑暗里向他射来。”(《罪与罚》,第70页)不管在什么时候,阿廖娜都不会让人随便靠近自己,她不相信任何人,包括自己那个温驯的妹妹,更何况来者还是个青年男性。但这次到来拉斯科尔尼科夫是不怀好意的,他用一个假的包裹的严严实实的抵押品让阿廖娜放松了戒备,就在阿廖娜一个劲儿的解抵押品包裹的绳子时,拉斯科尔尼科夫用一把斧子结束了阿廖娜的生命。金钱的诱惑终于把阿廖娜带向了死亡之途。
社会是不公平的,总会有贫有富,也会有幸和不幸,但不论是幸运的,还是不幸的,都不应该将自己的苦难加诸于别人的身上,用别人的痛苦来富有自己的腰包,用别人的善良来满足自己的欲望。作者安排拉斯科尔尼科夫杀死阿廖娜,也正说明了作者对阿廖娜这种人生价值观的否定态度,一旦失却善心,不管多么富有,终究会困住自己,走向灭亡。
四、善于爱的守护者索尼雅和杜尼雅
在《罪与罚》中,索尼雅和杜尼雅这两位女性是拉斯科尔尼科夫身边善与爱的代表和感化者。杀人之后的拉斯科尔尼科夫在自己的信仰和心理折磨下进入了一个濒临崩溃的边缘,但索尼雅和杜尼雅,尤其是索尼雅心中坚定的善与爱让拉斯科尔尼科夫真正开始面对现实,走向心灵救赎的道路。
杜尼雅是拉斯科尔尼科夫的妹妹,正如他们的母亲说的,她是个坚强、懂事、能忍让,并且有颗炽热心的女子。上文在玛尔法一节中曾经提到,杜尼雅在担任家庭教师期间,曾经因为玛尔法丈夫斯维德里加依洛夫的爱情恳求而受了莫大的屈辱,但由于斯维德里加依洛夫的证明获得了清白,玛尔法就将其介绍给自己的远房亲戚——卢仁。杜尼雅考虑到卢仁是个有一定地位的人,他可以帮助自己哥哥的事业,还可以让一家人在彼得堡团聚,于是就答应了卢仁婚姻的请求。但是卢仁是个十足的伪君子,在见到拉斯科尔尼科夫的时候,两人发生了争执,一边是自己的哥哥,一边是未婚夫,杜尼雅夹在中间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但她依旧怀着真挚的心渴望一家人的和睦,直到拉斯科尔尼科夫当面揭穿了卢仁在给杜尼雅和她母亲的心中刻意污蔑他的话,杜尼雅才真正意识到卢仁伪君子的面目,毅然决然地断绝了与卢仁的关系。杜尼雅用自己的真心待人,金钱和权力买不走她的真心和她对哥哥的爱。
善与爱是值得肯定的,杜尼雅用真心打动了自己的哥哥,也感化了斯维德里加依洛夫。可以说她是唯一的一个显示出反抗精神并取得成功的女性:她与卢仁的决裂是一种反抗,而当斯维德里加依洛夫以知道拉斯科尔尼科夫杀人为把柄要挟杜尼雅,打算实行强奸时,杜尼雅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支手枪,在斯维德里加依洛夫步步紧逼时开了一枪,尽管这一枪只是擦伤了斯维德里加依洛夫。杜尼雅最终还是放下了枪,但她坚定地告诉斯维德里加依洛夫,她永远不可能爱上他,斯维德里加依洛夫放走了杜尼雅,带着只能再发射一次的手枪,在将钱财送予索尼雅一家和未婚妻后,终结了自己的生命。杜尼雅对爱的坚守震撼了斯维德里加依洛夫,也让他通过死亡获得救赎。只有这种坚定不移的信念才能够获得新生。杜尼雅的结局是美好的,她与哥哥的朋友拉祖米兴成就了美满的姻缘,并且决定去哥哥流放的城市一同开始新的生活。
索尼雅是个饱受苦难却依旧守护着善与爱的女子。尽管她一直到小说的第三部分才正式出场,但她却是当之无愧的女主角,她从精神上彻底应该并改变了拉斯科尔尼科夫的命运。
索尼雅是马尔美拉多夫与前妻的女儿,卡捷琳娜是她的继母,透过卡捷琳娜悲惨的生活可以预见索尼雅的艰辛。为了养活家人,索尼雅不得不去出卖自己的肉体,靠着微薄的钱补贴家用,甚至不能住在家里。作为不幸和贫困的象征,索尼雅从没有过半句怨言,与杜尼雅不同的是,索尼雅没有那种反抗的精神,有的是更多的忍让和顺从。比如在她不得已要去出卖自己肉体的时候,她只说了一句:难道我非去干这种事不可吗?而不是简单坚定地说“我不去”。索尼雅对自己的身份地位是有清醒认识的,这也是她比继母卡捷琳娜更容易生存下去的原因之一。在父亲死后,她奉卡捷琳娜之命去邀请拉斯科尔尼科夫,进门后“索尼雅坐下了,吓得几乎瑟瑟发抖,一边怯生生地朝那两个妇女(杜尼雅和其母亲)瞥了一眼。大概她自己也不明白,她怎么能坐在她们身边。一想到这点,她是那么惊慌,忽然又站了起来……”(《罪与罚》,第227页)一直以来,干着妓女营生的索尼雅清醒的意识到自己的地位,所以当拉斯科尔尼科夫让她与自己的妹妹和母亲坐在一起的时候,索尼雅感觉到惊慌,继而站了起来,常年的不平等已经让索尼雅习惯低人一等,处处忍让,不做反抗。只有这样,她才能安稳的生存下去。
但是坚定的信仰让索尼雅一直甘受苦难,也正是这样的信念让拉斯科尔尼科夫开始思考,甚至质问索尼雅:“你的最深重的罪是你白白地毁了自己,出卖自己的灵魂。这还不可拍吗!你过着你那么痛恨的卑贱的生活,这还不可怕吗。……这么大的耻辱和这样的卑贱怎么能在你身上跟另一些与之对立的神圣的感情并存呢?还是投河自尽吧!……”(《罪与罚》,第312--313页)对拉斯科尔尼科夫来说,肉体和精神是并存的,不可分割的,他认为在生活的逼迫下走向这条可耻道路的索尼雅没有任何理由可以支撑下来,但是索尼雅崇高的精神信仰一步步转变了拉斯科尔尼科夫的超人哲学思想。她为拉斯科尔尼科夫念《新约全书》中拉撒路复活的故事是拉斯科尔尼科夫思想转变的重大转折点,因为他决定将自己杀人的事情告诉索尼雅,而索尼雅知晓后便劝他去自首,去为自己的过错赎罪。最终,在索尼雅的鼓励下,拉斯科尔尼科夫找到了解脱之路,在自首之前,跪在广场中央,怀着快乐和幸福的心情亲吻了大地。而当拉斯科尔尼科夫被流放到西伯利亚时,索尼雅不离不弃,坚守在监狱的外面,盼望着与拉斯科尔尼科夫的相见,等待着拉斯科尔尼科夫的真心。
无疑,索尼雅的付出是有回报的,离开了原来的地方,在新的环境里,索尼雅过上了不再遭人唾弃的生活,并且终于在一场大病后获得了拉斯科尔尼科夫的真心回应。拉斯科尔尼科夫的超人哲学最终被索尼雅的基督信仰击败,善和爱才能够真正带来解脱和幸福,暴力只能带来精神的孤独和恐惧。
杜尼雅和索尼雅用坚定的信仰征服了拉斯科尔尼科夫和其他人,对待不公平和不幸,只要能保存心中的善与爱,不怀远很,坚定不移的相信上帝,不使用任何残忍暴力非法的手段,就能获得精神的解脱,也只有这样才值得拥有一个美好的未来。
总体而言,《罪与罚》中的每个女性都是具有社会性的,作者为她们分别设置了不同的身份、背景、经历以及结局,也以此呈现作者自己的女性观和宗教观。在这所有的女性形象中,都没能逃开一个共同的主题,即男性对女性而言的重要性:父亲对女儿,丈夫对妻子,儿子对母亲。贵妇人玛尔法,尽管有钱,但还是想尽一切办法要留住自己的丈夫,是丈夫的花心和残忍导致了玛尔法的精神悲剧;卡捷琳娜靠着自己父亲曾经荣耀一时,后因自己丈夫的身份转变而转变,直到嫁给三品文官马尔美拉多夫,彻底沦为下等人,但卡捷琳娜的疯和死却是在失去了无能的丈夫之后,正表明男性在女性心中的重要性;而放高利贷的老太婆阿廖娜就更不用说,正是因为没有男性可以依靠,阿廖娜才会为了生存而心狠手辣。这些人都没能逃开死亡的结局,也正说明在男权社会中,如果失去了男性的保护,女性往往无法得到可靠的保障,也无法安稳的生活。而作为善与爱的守护者的索尼雅和杜尼雅也是如此,索尼雅找到了拉斯科尔尼科夫,并在拉斯科尔尼科夫获得心灵解脱后,有了获得新生的希望,杜尼雅因为有哥哥,一直怀着真挚的热情渴望一家团聚,而哥哥的喜怒也牵扯着她的喜怒,甚至为了哥哥单独去找斯维德里加依洛夫,后又因与拉祖米兴的婚姻而获得幸福。尽管杜尼雅向斯维德里加依洛夫开的一枪含有对男性社会地位反抗的意义,但最终她还是放下了枪,选择了妥协。男性在女性的生活中一直扮演者不可或缺的角色。
由此可见,陀思妥耶夫斯基用《罪与罚》为当时的广大女性找到的出路就是:不管身份地位,不管贫贱富贵,也不管肉体经受怎样的折磨,都应该坚持基督教的信仰,拒绝暴力行为,坚守住心中的善与爱,找到一个能够真正寄托的男性,在宗教中寻求精神的解脱。
注释:
①尼娜·珀利勘·斯特劳斯:《陀思妥耶夫斯基与女性问题》,宋庆文、温哲仙译,长春:吉林人民出版社,2003:29.
②陀思妥耶夫斯基:《罪与罚》,岳麟译,上海译文出版社,2011:459.
参考文献:
[1]尼娜·珀利勘·斯特劳斯.陀思妥耶夫斯基与女性问题[M].宋庆文、温哲仙译,长春:吉林人民出版社,2003.
[2]冯增义著.陀思妥耶夫斯基论稿[M].上海文艺出版社,20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