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等待野蛮人》是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库切第一部为自己赢得国际声誉的长篇小说。这部有意隐去时代和地域背景的后现代式寓言作品,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存在主义所认为的世界的荒诞性及人生存的意义;小说的主人公老行政长官在面对世界的虚假与荒诞时,勇敢地做出了自己的选择,承担起了自己做出选择后应负的责任,并对自我进行了重新定位,实现了自我救赎。
关键词:存在主义;荒诞;选择;救赎
J.M.库切于1980年发表了长篇小说《等待野蛮人》,这部小说为库切带来了世界声誉。该小说不仅反映了殖民侵略下人们生活的艰难处境,更隐喻了南非社会中多次重大事件,发人深省。由于南非特殊的政治文化环境,大多数评论家们主要从后殖民角度对该小说进行研究,主要探讨殖民者的残暴以及被殖民者的苦难。在国外,研究者们主要从殖民意识形态、殖民历史、伦理政治、种族隔离、女性主义、解构主义、警察暴力与折磨、审查制度等方面对该小说进行分析。相对于国外研究,国内对于该小说的研究起步较晚,但是近几年呈明显上升趋势。涉及领域主要是后殖民理论、创伤理论、精神分析、后殖民女性主义、生态女性主义、叙事学、后现代理论等方面。由此可以看出,国内外对于该小说的研究主要涉及以下几个方面:后殖民主义、后现代主义、种族主义、精神分析、叙事学、结构理论、社会学。迄今为止,在国内外研究中鲜有从存在主义角度解读这部小说。存在主义认为人的存在本身没有意义,但人可以在原有存在的基础上进行自我塑造,从而拥有意义。人可以通过自己的选择去决定自己的本质。所以,人有绝对的自由。存在主义者认识到,人的自由表现在选择和行动两个方面。只有通过自己所选择的行动,人才能认识到自由并按照自己的选择去行动、承担责任。《等待野蛮人》中老行政长官就经历了这种选择,并为此承担了自己的责任,从而实现了自我救赎。
一、选择的制约:荒诞的世界和凝视的威胁
(一)荒诞的世界
萨特认为人类所处的世界是荒诞的。人偶然地被抛到了这个世界,面对瞬息万变、没有理性、没有秩序、纯粹偶然、混乱、不合理的客观外界,人无法左右自己的命运,处处受到限制、阻碍[1]。
在小说《等待野蛮人》中,故事情节是以小镇为中心展开的,然而这个重要的小镇却没有名字,故事发生在哪个国家、哪个殖民帝国甚至是哪个年代我们都无从得知。因此小说中以乔尔上校为代表的帝国代言人对野蛮人的种种指控也就失去了真实性。帝国统治下的世界由此变得虚假和荒诞。
小说最开始,读者从行政长官口中了解到的“野蛮人”具有不真实性。作为殖民地边陲小镇的一个悠闲官员,老行政长官帮助帝国管理这个小镇,且认为这片土地没有什么罪恶,也对帝国第三局乔尔上校给予热情款待,自认是帝国的仆人;小说一开始就讲述乔尔上校抓获了小男孩和他的爷爷,并把他们定义为极度危险分子,他们首先对小男孩的爷爷施以暴行,把爷爷打得面目全非并让他承认自己都不明白的指控。最后小男孩爷爷被虐打致死,而小男孩目睹了这一系列暴行,最后精神木讷的小男孩被乔尔上校逼迫承认野蛮人要进攻小镇并被逼迫去找野蛮人的营地。然而,所有的这一切都建立在以乔尔上校为代表的殖民统治者的任意指控之下,毫无可信度。除此之外,乔尔上校派人抓回了大批普通渔民和游牧民,并对他们施以酷刑,让他们承认自己族群即将对殖民帝国发起进攻。但可笑的是,帝国的代表们与这些野蛮人连语言都不通,他们何以认为野蛮人会进攻他们的帝国?所有对野蛮人的一切指控都是按照帝国统治者的意志任意强加上去的。这一切使老行政长官认识到帝国的不可靠性,因此他不再想做帝国的仆人,以至于在后来碰到蛮族姑娘后,老行政长官出于同情收留她,照顾她,然而蛮族姑娘并没有对他怀有感激之情,因为表面看起来老行政长官在照顾她,实则他是利用蛮族姑娘失去族群依托的劣势地位,满足他作为男人的欲望。因此从老行政长官口中了解的蛮族姑娘是在建立在他自己利益之上的,在整个过程中,蛮族姑娘从来没有表达自己内心的想法,小说中甚至没有她的名字,因此关于老行政长官对蛮族姑娘的评价也就不可靠。
(二)凝视的威胁
凝视是“人群”“他们”抑或是“常人”压制自我的利器;未在场的人或事也能用他们的凝视支配我们的生活[2]。
小说一开始便这样描写乔尔上校所戴的太阳镜,“那小圆玻璃片是暗色的,从里面看出来并不透明,但他就是能透过这样的玻璃片看過来”。乔尔上校还说到“它能保护眼睛,不受阳光的炫照”[3],这也暗含了太阳镜在保护乔尔上校自己眼睛的同时,也保证了自己不被凝视;乔尔上校可以看到老行政长官的眼睛,但是老行政长官看不到乔尔上校的眼睛;虽然老行政长官没有对这个“新发明的玩意”,产生抵触情绪,但是对他却产生了一种莫名的距离感,而这种距离感是乔尔上校有意而为之,他认为自己是高高在上的帝国代言人,而老行政长官仅仅是为他服务的,乔尔上校故意与老行政长官保持这种距离感;这样,太阳镜就阻断了乔尔上校被凝视[4]。所以老行政长官与乔尔上校是不平等的:乔尔上校对老行政长官是一种权力的慑控;乔尔上校身后代表的是整个殖民帝国,因此老行政长官既处于乔尔上校的凝视之下也处于整个殖民体系的凝视之下。老行政长官在这种社会环境之下注定没有权益可言,面对高压权力的震慑,他并没有屈服于这样的人生,而是勇敢地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二、选择的过程:逃避、选择承担
存在主义认为,对于人来说,人首先存在着,然后通过个人选择去决定自己的本质,人们应认识到选择的重要性,并按照自己的选择去行动并承担相应的责任。
首先,在乔尔上校最初到达这个小镇的时候,老行政长官对他可谓是热情款待,此时老行政长官忠实地站在帝国这一边;在他看到小男孩儿以及老人遭受非人酷刑的时候,他虽然深切同情老人和小男孩的遭遇,并在各个方面让小男孩尽量舒服一些,但他并没有直接去反抗帝国,相反他还在劝说小男孩说出实情,并劝说他说出实情就没事了;最后,老人惨死,小男孩也被折磨得不成人样。刚开始在看到了帝国对普通牧民的暴行之后,老行政长官有的只是同情却从未想过做些什么。随着越来越多地“野蛮人”被毫无根据地抓了回来,老行政长官同样也是对他们的遭遇深表同情,尽自己最大的努力给这些人提供吃喝。此时的老行政长官对于帝国的所作所为是漠视的,他在逃避自己的内心,因为他知道帝国的所作所为才是野蛮的,他却没有对此做出反抗。
在小说的后半部分,老行政长官经过一系列的思想斗争后,开始阻止帝国的暴行,甚至勇敢地公开指责乔尔上校。这时,老行政长官已经选择了承担自己的责任:对帝国的暴行说不。他做出了自己内心深处的选择,但是他为此付出的代价却是巨大的,即使如此他却活得坦然,没有放弃活着的希望,因为他心里明白,这是他做出选择必须要付出的代价。
三、选择的结果:受罚中实现自我救赎
老行政长官已经做出了自己的选择,那么他就应该承担应负的责任,从而丰富自己的人生,实现自己的价值,在承担责任中实现自我救赎。
小说一开始,我们就可以看出老行政长官是帝国忠实的仆人,但随着情节的发展,我们可以发现老行政长官实际上是一个内心善良的人。在乔尔上校抓来了大批“野蛮人”之后,老行政长官给他们提供了充足的面包和水,使他们中的有些人挺享受在这里被关的日子,甚至不愿意离开。老行政长官看到蛮族姑娘由于殖民者的暴行而身体残疾时,主动去帮助她,最后经过一系列思想斗争后,决定将蛮族姑娘送回属于她的部落,在将蛮族姑娘送走之后,老行政长官被帝国认定为叛国,没有了官职和财产,被关在暗无天日的牢房里,并且被施以各种酷刑,屈辱地活着,但他从没想过自杀,仍有活着的信念。老行政长官在收留、送走蛮族姑娘以及之后的牢狱之灾期间,他或是无意或是被迫正视自己以文明自居的身份,逐渐察觉到了文明自身的荒谬性,成为“文明人”中的觉醒者,由此开始了灵魂的救赎之旅[5]。他開始自我反省,并对自己之前的种种行为感到羞耻,甚至多次痛骂自己。在最后,乔尔上校带领着小镇的普通民众甚至包括小孩对这些所谓的“野蛮人”实施了非人虐待,老行政长官在失去了官职并且是囚犯的情况下,大声地对乔尔上校喊出了“不”,这无疑让他再次陷入酷刑折磨中。为了自己所坚持的人道主义原则,老行政长官丧失了自由,陷入被拷打的境地。以乔尔上校为代表的自诩为文明世界的人给这些淳朴、善良的“野蛮人”带来了巨大的创伤,这使得老行政长官开始正视自己,他意识到自己与乔尔上校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乔尔上校代表的是暴政,因此,老行政长官不惜用自己的一生去抗衡帝国荒诞的伟大行为,播种了人类良知,给人以震撼。小说结尾提到,当军队离开小镇时,传言野蛮人会攻打小镇,许多人落荒而逃,但老行政长官留了下来并收起了之前对野蛮人的同情心,组织村民自卫。这表现了老行政长官对继续生存的追求,他虽不是道德高尚之人,但却拥有平凡而实在的道德;他对自己有了新的界定:在不影响基本生存的前提下,宁可牺牲自己的舒适生活,也要尽力为他人服务[6]。老行政长官经历了一系列身体与内心的煎熬,最终达到了内心平静;他不惧强权,为自己选择了一条充满艰辛的道路,他勇于承担自己的责任,在受罚中实现了自我救赎。
四、结语
本文运用萨特的存在主义对《等待野蛮人》中老行政长官的人生进行解读,指出老行政长官在以乔尔上校为代表的极权统治压力下,仍然选择帮助野蛮人并为此付出了巨大代价;他的选择带来的不仅仅是苦难,更为他带来了精神救赎;处于殖民体系凝视之下的老行政长官的人生经历了逃避、选择承担、受罚以及最后实现自我救赎的过程。当人们自诩为文明之人时,便产生了一种傲慢与偏见;老行政长官的事迹也给现代人以启示:在面对世界的荒诞时,人们应该抱有积极的心态进行选择并勇于承担自己的责任,为美好的未来而不断努力,充实自己,做一个真正的文明之人。
参考文献:
[1]萨特.他人就是地狱[M].周煦良译,西安: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3:11.
[2]赵一凡,张中载等.西方文论关键词·第一卷[M].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06:351.
[3]J·M·库切.等待野蛮人[M].文敏译,杭州:浙江文艺出版社,2004:1.
[4]赵修伟.《等待野蛮人》中“太阳镜”隐含的文化暴力[J].世界文学评论,2010(1):197–199.
[5]马耀贤.老行政长官的自我拯救之旅——荣格心理原型观照下的《等待野蛮人》[J].齐齐哈尔师范高等专科学校学报,2012(1):50–53.
[6]薛武.徘徊在自我和他者中间——论库切《等待野蛮人》中的道德关怀[J].淮南师范学院学报,2009(1):50–54.
作者简介:郝会艳(1991—),女,汉族,河北石家庄人,云南师范大学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英语语言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