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燕子未归来

赖扬明

小时候，母亲看到别人家的屋檐下，燕子筑巢安居，她是无比的羡慕。在没有人的时候，她悄悄地来到三叔大门前，对着门楣上的燕子窝，说上几句：我说燕儿啊，搬我家去吧。

一日，和母亲在院子闲谈。几十只燕子在蔚蓝的天空下，盘旋飞舞。母亲见状， 叹道：“燕子求雨了！多想燕子在我家做個窝！”

在母亲许下这个愿望没有多久，两只燕子开始在我家门框上筑巢。由于门叶被父亲刷了桐油，很光滑，燕子衔来泥，开始垒筑巢穴，待泥巴潮湿散尽时，就自然脱落了。那对燕子尝试了几天，都以失败告终。我们家的大门，每天都是敞开的。燕子发现这一情况后，便飞入堂屋，在屋子的一角，垒筑了一个窝。

那一晚，母亲兴奋得不得了：“燕子筑巢，意味着这一家兴旺发达。”从此，每天黎明色刚刚泛起，她就起床，“咯吱”一声推开木门，怕耽搁了燕子的出行。

她走访了所有邻居，发现燕子的窝都筑在大门上。唯独到我们家的燕子，将巢筑在屋子内。就因为这个，母亲在村子里说话似乎更有底气，走起路来似乎都带着风。她总是把屋子收拾得干干净净，把东西摆得规规矩矩。

每天傍晚时候，她端着一把木椅，端坐在院子里，迎接燕子归巢休息。很多时候， 我们打趣母亲：“ 关心燕子比关心我们还多。”

一个月后，雏燕诞生了。母亲高兴得像个孩子似的，逢人便说，燕子在家生小燕子了。邻舍们只是轻轻一叹：“都不见生娃娃了有这般高兴，不就是燕子在家里弄了一个窝吗？”

母亲扬起手，碎嘴起来：“燕子来，好运来。”

为了数清有几只燕子，她搬来梯子，爬了上去。下梯子时，因梯子下部未固定，向前滑了出去，母亲重重地摔在地上，手臂骨折了。找了个郎中，敷上药，固上个夹板， 用一根麻绳拴住，套在她的脖子上。

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此后，她依然每天都早早地打开大门，而后提着一把椅子，坐在门前，数着飞出去了多少只燕子。夕阳西下时，她坐在门前，数着燕子飞回来多少只。

一日，天色逐渐变黑。母亲数着的燕子，少飞回来一只。她着急地叫上我，吩咐我带上手电筒，在附近找一找。我拗不过母亲，只好拿着手电筒，沿着公路去寻找， 最后在水塘边的渔网中，发现了一只燕子。燕子的翅膀受伤了，不能腾飞。我把它托在手中，带回了家。

母亲见状，心疼极了，将两个药片碾压碎，洒在燕子的伤口处，把燕子送回了巢穴，她才“哐啷”一声，把门关上。

天气渐渐变凉，很多燕子都选择了南飞。天空中飞翔的燕子越来越少，只有我们家的燕子，还在被母亲清晨目送出走，傍晚目迎归巢。

责任编辑：海 霞美术插图：高士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