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金峰,于 新
(1.郑州大学 体育学院,河南 郑州 450044;2.华中师范大学 体育学院,湖北 武汉 430079)
夏王朝是中原地区建立的第一个王朝,延续约400多年的历史,《竹书纪年》载:“自禹至桀十七世,有王与无王,用岁四百七十一年。”[1]近年来,随着二里头考古工作的不断进展,有关二里头文化属于夏文化晚期的观点越来越多地得到学界的重视与认同。二里头遗址位于今天河南偃师西南二里头、圪垱头和四角楼村一带。1959年,徐旭生先生首先对“夏墟”进行了调查。张忠培先生曾言:“至今考古学主流认为是:二里头文化是夏人于夏王朝时期所创造的夏文化。”并进一步认为:“连续递变的分为四期的二里头文化应位于夏王朝的后期阶段。”[2]李伯谦先生也讲:“二里头遗址一至四期俱属夏文化。”同样,刘庆柱先生也认为:“二里头遗址考古发现在中国考古学上的重要意义在于:它是目前可以确认的,中国古代历史上第一个王朝的都城遗址。”[3]二里头遗址自1959年发现以来,先后进行过60余次考古发掘,出土大量的陶器、石器、骨器、蚌器、铜器、玉器、漆器和铸铜陶范等器物。[4]这其中就包含有以各种材质制成的多种形制的箭镞。在古代,镞是箭头的专称,《尔雅·释器》载:“镞,箭头也。”《玉篇·金部》:“镞,箭镞也。”《说文》载:“族,矢锋也。”在古代汉语中,族与镞相通。《释名·释兵》载:“矢,齐人谓之镞。镞,族也。”从材质上来看,二里头时期箭镞有石镞、骨镞、蚌镞、角镞、牙镞、玉镞和铜镞七种。从此区域出土的各种材质、各种形状的箭镞,以及这些箭镞在二里头遗址的分散情况,都说明在夏代晚期,人们在日常生活中使用弓箭的活动已经十分的频繁。本文以1999~2006年间二里头遗址的箭镞为主要研究对象,对夏文化晚期中的103件箭镞作一梳理。选择这一时期作为研究对象的主要依据是,此阶段发掘报告中,在地层、分期等方面清晰,便于分类、分型研究。根据箭镞材质不同,这一时期的箭镞又可分为6种:即石质镞(8件)、蚌质镞(13件,其中2件形制不明)、角质镞(12件)、骨质镞(65件,其中1件形制不明)、青铜质镞(4件,其中1件形制不明)、牙质镞(1件)。这一阶段未发现玉质的箭镞。
据最新的碳14测年看,二里头一期的年代上限约为公元前1735年,二里头二至四期的年代为公元前1680-前1530年,[5]即二里头一期到四期大约历时有200年。据考古报告显示,二里头遗址属于夏晚期的都城遗址。目前,考古发现二里头遗址的范围在东西最长约2400米,南北最宽约1900米,总面积约3平方公里。其遗址中分布着宫庙区、祭祀与墓葬区、手工业作坊区、贵族居住区和民众居住区等。宫城约在二里头文化二、三期之际兴建,沿用至二里头文化四期之末。[6]我们可以从箭镞出土的位置以及箭镞的材质、类型和数量上进行分析,探讨夏文化晚期近200年中箭镞的发展特点及其演变过程。不足之处,恳请方家指正。
依据箭镞的不同材质,可将这一时期二里头出土的箭镞分为6种,即石镞、蚌镞、角镞、骨镞、牙镞和铜镞。其中牙镞只有一例,缺乏统计学上的意义,不作单独考虑。根据镞首和铤的特征,又可将石镞分为4型、蚌镞分为5型、角镞分为4型、骨镞分为8型、铜镞分为2型。共五大类23型。分述如下:
二里头遗址共出土夏晚期石镞8件,按照镞首和铤的形状不同,可分为四型:
1 2 3 4图1 二里头石镞 1.A型(02T21) 2.B型(06T115剖1) 3. C型(04T87)4.D型(02T29)
A型5件。整体近似三角形,片状,两侧有较薄的双面刃,两翼前聚成锋,尾部内凹,无铤。通长约3.8-4.1厘米,宽1.7-2.3厘米,厚0.3厘米。标本02T21(图1-1)。
B型1件。镞体为三棱锥形,铤部为圆锥形。铤部与镞体分界明显。长5.9厘米,铤长1.95厘米。标本06T115剖1(图1-2)。
C型1件。镞体为柳叶形,整体扁平,两侧稍薄,有双面刃。铤部较短。长8.9厘米,宽3.6厘米,厚1.1厘米。标本04T87(图1-3)。
D型1件。镞锋部残,镞体粗,镞铤细,整体近似圆形。残长4.2厘米。标本02T29(图1-4)。
二里头遗址共出土夏晚期蚌镞13件,其中2件形制不明。这是目前我国境内发现蚌镞形制完整、类型较多、数量最多的地区。发掘报告显示,从数量上讲,蚌镞比石质的箭镞要多,从形制上来讲,其与石制的箭镞也较相似。这11件蚌镞按照形制可分为5型,即A、B、D、E、F型,分述如下:
1 2 3 4 5图2 蚌镞1.A型(04T85) 2.B型(02T13) 3.D型(01T4) 4.E型(03T32) 5.F型(04T87)
A型镞2件。铤部残,其特点是:平面近似柳叶形,镞体剖面为三棱锥形,前端磨成细尖。短铤,镞体和铤部分界不明显。残长4.9厘米、宽1.2厘米、厚0.8厘米。标本04T85(图2-1)。
B型镞1件。其特点是:镞体为柳叶形,前端较薄,后端较粗,镞体和铤部分界不明显。长5.5厘米、宽0.95厘米、厚0.5厘米。02T13(图2-2)。
D型镞1件。其特点是:镞体扁平,长方形,铲状,两翼无锋,前端有刃。长5.1厘米、宽1.5厘米、厚0.3厘米。标本01T4(图2-3)。
E型镞3件。其特点是:镞体扁平,近似三角形。两翼有刃,前聚成锋,镞体中间稍厚,扁平短铤。长4.3-5.6厘米、宽2.4-2.85厘米、厚0.5厘米。标本03T32(图2-4)。
F型镞4件。其特点是:镞体扁平,形体较小,整体近似三角形。两翼有刃,前聚成锋,底内凹,无铤。长2.3厘米,宽1.8厘米,厚0.15厘米。标本04T87(图2-5)。
二里头遗址共出土夏晚期角质箭镞12件,角镞的主要材料来源是鹿角,依据特点分为四种形制。
A型2件。镞体为三棱形,尖部锋利。一件长8.4、宽1.5、厚1.1厘米,另一件长7.8、宽0.6-1、厚0.8厘米。标本02T17(图3-1)。
B型5件。镞体和铤部均为圆锥形,两者之间无明显分界。最短的6.2厘米、直径0.9厘米,最长的10.2厘米、直径1.2厘米。标本03T35(图3-2)。
C型2件。镞体呈柳叶形,一半较平,一半外弧。一件长5.8厘米、宽1.45厘米、厚0.6厘米。另一件长6.5、宽1、厚0.7厘米。标本02T35(图3-3)。
D型3件。整体为四棱锥形,两端较尖。两件长5.3厘米,一件长6.8厘米。标本03T35(图3-4)。
1 2 3 4图3 角镞1.A型(02T17) 2.B型(03T35)3.C型(02T35)4.D型(03T35)
骨镞的数量在二里头遗址中出土最多,其中属于夏文化晚期的就有65件(其中一件形制不明),占二里头箭镞的63.1%。依据形状,可分为8种形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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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6 7 8 图4 骨镞1.A型(01T1-1) 2.B型(06T117剖)3.C型(02T14) 4.D型(02T27) 5.E型(06T117剖) 6.F型(01T67)7.G型(06T111剖) 8.H型(T2)
A型33件。镞体截面为三棱形,尖部较为锋利。根据其铤部形式差异可分为四亚形,不再详述。标本01T1-1(图4-1)。
B型7件。镞体为圆锥形。根据尾部或铤部差异可分为3个亚形,不再详述。标本06T117剖(图4-2)。
C型2件。整体近似柳叶形,镞体一半较平,一半为外弧。标本02T14(图4-3)。
D型14件。整体四棱锥形,两端稍尖。标本02T27(图4-4)。
E型3件。整体呈三角形,镞体扁平,有翼,尾部内凹,无铤。标本06T117剖(图4-5)。
F型3件。镞体为三角形,一面扁平,一面微鼓,镞体中间有脊,两翼前聚成锋,尾部有铤,铤部扁平。标本01T67(图4-6)。
G型1件。整体成菱形,尖部两侧经过修整,较为锋利。标本06T111剖(图4-7)。
H型1件。镞体和铤部近似圆锥形,镞体瘦长,一面扁平,铤部较短。标本T2(图4-8)。
牙镞一件。与骨镞B型相似,但无铤,尾部有一内凹。
据统计,目前所见二里头时期的青铜箭镞共有17件,1999年以前出土铜镞13件,[6]本时期考古出土铜镞4件,其中1件形制不明,另三件形制如下:
B型:2件。镞体平面略呈柳叶形,脊部隆起,前端圆钝,两翼较平直。镞部与镞体无明显分界,铤部剖面近似圆形。一件长5.6、翼长3.9、宽1.8、铤长1.7厘米。另一件长10、宽0.5-0.7、厚0.7厘米。标本06VH447:8(图5-1)。
C型:1件。镞体及铤部成四棱状,两翼不明显,两侧有刃或无刃。通长4、翼长2.8、宽0.45-0.75、铤长1.7厘米。标本03VH147:12(图5-2)。
1 2图5 铜镞1.B型(2006VH447:8) 2.C型(2003VH147:12)
根据考古地层分析,一般认为,二里头文化可分为四期,[6]每期又至少可分为早晚两段。[4]由于二里头文化一期的遗址与墓葬中没有出土箭镞,因此,本文只对二里头二、三、四期各段所见镞进行分析。
二里头二期早段:有石镞D型1件。有骨镞B型1件、D型1件。牙镞B型1件。共4件。
二里头二期晚段:有蚌镞E型1件(另有1件形式不明)。有骨镞C型1件、D型2件和F型1件。共6件。
二里头三期早段:无
二里头三期晚段:有石镞A型3件。有蚌镞A型1件、D型1件、E型1件、F型2件。有角镞D型1件。有骨镞A型2件、C型1件、E型1件。共13件。
二里头四期早段:有蚌镞B型1件。有角镞B型1件。有骨镞A型3件,D型1件。共6件。
二里头四期晚段:有石镞A型2件,B型1件和C型1件。有蚌镞A型1件、E型1件、F型2件,形制不明1件。有角镞A型2件、B型4件、C型2件和D型2件。有骨镞A型28件、B型6件、D型10件、E型2件、F型2件、G型1件、H型1件,形制不明1件。铜镞C型1件,B型2件,形制不明1件。四期晚段共74件。
图6 二里头箭镞各分期的数量走势
如图6所示,从二里头箭镞的分期和数量分布情况上来看,二里头二期早段到四期早段,波动不太明显,相对比较平稳,各期在箭镞总量上差异也不太明显,甚至在三期早段没有发现箭镞。但从四期早段开始,一直到四期晚段,可以明显的看出,箭镞的数量出现了一个陡然上升的趋势,在数量上显示,第四期的总量且远远超出了前期的总和,暗示此一时期人们在使用弓箭的活动上明显增加。四期晚段也正好处于夏商交替之际。
从历时性来看,我国考古发现最早的石镞距今约2万8千多年。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石镞一直占据着射箭活动的主导地位。时至二里头时期,箭镞的种类与材质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但是,仍然可以看出,石镞在弓箭活动中还保留着一定的社会地位。
在石镞的四种类型中,D型是最早见于二里头二期早段文化层中,由于数量少,也未在其他时期发现,因此无法判断其发展脉络。据郭妍利统计,二里头一期中就已经出现了此种近似圆柱体的箭镞。[7]说明此种箭镞源头较远,也显示在二里头早期中,此种柱状体的箭镞具有一定的代表性。
石镞A型箭镞值得关注,虽然属于夏文化三期晚段,且数量上只有3件,但是,在二里头地区出土不同时期的A型镞的数量是最多的。据二里头报告统计,二里头遗址出土的石质箭镞共24件,其中A型镞就占20件,占83.3%。依据发掘报告可知,A型箭镞从二里头三期晚段开始出现,经四期一直延续到二里冈晚期(商代早期),直到东汉时期仍然可以见到它的身影。此种石质箭镞跨越时间相当长,说明此种箭镞在相当长的一段时期内,曾经广泛流行于二里头地区。
蚌镞四种类型中,E型蚌镞最早出现于二里头二期晚段,较石质D型晚些,是目前所见最早的蚌质类箭镞,它的形状宽羽、双面刃、有铤。此种蚌镞的流行时间也很长,在二里头三期晚段、二里头四期晚段、以及东汉地层中都发现此类型的蚌镞,可见此类型的蚌镞与石质A型镞在流行时间上大致相当。说明这两种箭镞长期并存。
F型蚌镞与石质型A类基本相同,它出现于二里头三期晚段,延伸至二里头四期晚段,直至二里岗晚期。从时间跨度上来看,蚌镞F型应该是在继承石质A型镞特点的基础上打制而成的,可见此种扁平三角形状的箭镞在当时是十分盛行的,它的用途应十分广泛。
蚌质A型镞二件,出现于二里头三期晚段和二里头四期晚段,此形镞也是受石质D型箭镞的影响。B型一件,属于二里头四期早段,D型一件,属于二里头三期晚段。此种镞的类型非常特别,此前还未见此种形制的镞,其特点是,前端不是一般的锋状,而是刃状,这种类型的箭镞在考古中还是首见,其功效也有待于进一步探讨。
总之,在此地区发现如此多的蚌镞还不多见,蚌质镞出现于何时还不太明确,也未见对蚌质镞的详细讨论。我们从殷墟考古发现中还能够看见蚌质镞的身影,但数量上已经非常稀少,形状上也不够完整。从夏晚期到商晚期,蚌质的镞一直在延续使用,说明蚌质镞是当时箭镞中的一个重要品种,这应该引起我们的关注。以往的材料更多地是关注石镞、骨镞以及青铜镞。二里头遗址出土大量的蚌质镞,一是反映出当时本地蚌的产量相对丰富;二是考虑到蚌的质地比较坚硬,适合加工成箭镞使用。
鹿角本身质地坚硬,其天然生成的角成锋状,十分锐利,是动物自身防护和攻击的主要利器。这四种形状的角镞基本上都是依据鹿角的形状打磨而成,箭镞的后铤呈逐渐收缩,比前部略细,但保持镞体基本形状不变。角镞一个显著的特点是通体较长,除去残镞之外,一般长度范围都在7-10厘米之间,应该是制作长箭的首选。
角质箭镞分四型,D型角镞始于二里头三期,流行于四期晚段,B型镞见于四期早期和四期晚期,C型镞从四期晚段一直延续到二里岗时期,可见其流行时间也较长。角镞多是采用鹿角制作而成,应该是当时田猎时所获之物,经过加工制作而成。这也是集中发现角镞最多的区域。
骨镞类型是箭镞中最多的一种,分为8型。D型镞始于二里头二期早期,经二期晚段、三期、四期、直到二里岗时期都可以见到它的身影,说明此类镞出现较早,流行时间长。B型镞也见于二里头二期早期,经二期晚段、三期、四期、直到二里岗时期都可以见到它的身影,说明此类镞同样出现较早,流行时间长。C型、F型始于二里头二期晚段,经四期,一直延伸到二里岗晚期。E型镞从四期晚段流行至二里岗时期。此类型的镞与石质A型和F型蚌镞相同。A型骨镞数量最多,从三期晚期开始,经四期早期、四期晚段、一直到二里岗晚期,可见这一时期,A型镞十分流行。就骨镞而言,G型、H型仅各见一件,均为四期晚段之物,这里不作讨论。
青铜镞出现于二里头四期晚段,是目前发现时代最早的铜镞。由于数量少,看不出其发展的脉络。从镞体类型上看,青铜镞是在借鉴骨镞A、B、C和D型特点基础上仿制的。青铜镞在制作工艺上相对复杂,需要首先制作好相应的模与范,在二里头考古中,就发现有专门制作的镞范和矛范、斧范和刀范,[8]可见其已经具备规模化生产的条件。有学者认为,铜镞出现于夏代,流行至春秋战国时期。[9]此后铁镞登上了历史舞台。
从五种材质箭镞的数量上来讲,四期晚段最为流行的箭镞是骨镞(如图7)。一是说明当时利用骨质材料生产箭镞已经十分普遍;二是说明青铜材质的箭镞还没有成为当时箭镞的主流。骨镞的使用持续时间很长,到殷商时期骨镞仍然是射箭活动的主要来源,在殷墟遗址考古中,共发现骨镞约20400件,大部分出土于大墓中,[10]数量上远远大于青铜镞,说明从夏代晚期直到商代晚期近一千年的长河中,骨镞一直是箭镞中的主要代表。
从时间上讲,B型、D型骨镞流行时间最长。从类型上讲,A型石质镞、F型蚌质镞在类型上相同,流行时间也较长。箭镞中的三棱形、四棱形、圆柱形的镞最多,流行时间也较长。总的来看,显示出此一时期箭镞的一个特点是,箭镞的种类繁多,形制多样,应是早期箭镞发展史上的第一个繁荣期,也是箭镞发展史中由早期石质镞向骨质、蚌质、角质转换,继而向青铜质发展中的过渡期。
图7 二里头各种材质箭镞数量分布
总的来看,在6类材质的镞中,只有石质、骨质和牙质的镞出土于二里头二期早段地层中,说明此时期人们已经摆脱了单一使用天然石器的依赖,开始选择骨质材料进行箭镞的生产与加工,可能是由于骨质材料在硬度上、加工上以及来源上更加便于应用和获取,在二里头区域内就发现有专业制骨的作坊,说明以骨为原材料的规模化生产方式已经开始。从相关商代考古发掘报告显示,这种专业制骨的生产作坊一直延续到郑州商城和安阳殷墟。
在长期的生产、生活过程中,制骨业是相当发达的。据考古发现显示,二里头遗址发现制骨作坊约7处,分别位于宫殿区东部、南部和西部的第Ⅲ、Ⅳ、Ⅴ、Ⅷ区内。[11]骨材料不仅仅用于制作箭镞,还用于制作许多生活用品,如骨针、骨簪、骨锥等,这从二里头遗址、郑州商城遗址、安阳殷墟遗址出土的大量精美骨器中都可以得到印证。尽管如此,随着社会生产力水平的不断提高,骨质材料的选用可能还是难以满足当时社会活动的需要。因此,二里头二期晚段开始出现蚌质的镞作为补充,二里头三期晚段开始出现以鹿角制作的镞,二里头四期晚段出现了青铜质的镞。从此,青铜箭镞登上历史舞台,为青铜兵器的繁荣拉开了序幕。可以看出,随着社会生产力水平的不断提高,用于制作箭镞的材质也在不断的提高和完善;同时,也反映了当时社会背景下,社会对箭镞的需求量也越来越高。特别是到二里头四期,箭镞数量突然增多的现象十分明显,尤其值得关注,这一突增的现象,可能暗示此一时期本地区在军事活动或地区冲突上趋于频繁。
有关夏文化来源的学说,目前国内主要有两种观点:一是龙山文化晚期说。[12]二是新密新砦说。[11]从时间上讲,新砦期与二里头期更加接近。张雪莲等认为,新砦遗址中有二里头早期遗存,保证了考古学文化遗存的连续性及年代的连续性,为新砦与二里头系列共同拟合提供了条件。[13]魏继印认为:“新砦文化是二里头文化的主要源头,是其前身。”[14]更有学者认为:“把学界所说‘新砦期’与原先所定二里头文化第一期合并成一个独立的考古学文化”,[15]新砦期年代大约在公元前1900年至公元前1750年。其城址始建于龙山文化晚期,废弃于二里头文化早期。李伯谦等将新砦遗址文化划分为三期,其中一期为河南龙山文化晚期,二期为新砦期,三期为二里头文化一期。[17]从地理位置上来看,新砦遗址与二里头遗址更加紧密。关于新砦文化,有学者认为,新砦文化表现为夏启时期的遗存。[17]即从地层年代上讲,新砦期要早于二里头文化,并且,从新砦遗址出土箭镞的形制上看,与二里头遗址出土的箭镞形制十分相近,两者在类型学上存在紧密的关联。基于此,我们将这两个时期的箭镞作对比分析,从形制上探讨两者之间可能存在的关联。由于新砦遗址只见石质和骨质的箭镞,所以,我们只对这两个时期文化中的石镞与骨镞的形制作对比分析。
表1 新砦、二里头文化中的石镞比较
从类型学角度分析,石镞A型镞最典型的特点是整体呈片状、无铤。石镞A型在新砦一、二期中就已经出现,其与二里头三、四期A型镞之间一脉相承,且二里头时期的镞比新砦期的镞在形制上又有所改进。表现为:新砦期A型镞是比较正规的等腰三角形,其底边是直线状;而二里头时期A型镞下缘都呈现出弧形,即向内形成凹状。这种弧形的设计,不仅仅是一种形状上的改变,更反映了其背后所代表的不同文化内涵。我们认为,这种在底边弧线上的设计,使镞的整体形成了两个显著的后锋,其“倒刺”的功效更加突出。从适用的角度上讲,可能还有利于固定镞与箭杆的接合部,使两者之间不容易脱落。这种在形制上的改进,是人们在长期的实践活动中,针对箭镞的功效及飞行的状况而不断改良的结果。
石镞B型、石镞D型镞身特点是呈三角形,短铤。类型上明显具有前后继承的关系。镞铤的出现,也是技术上的革新,它为有效地固定镞与箭杆,而使两者融为一体,提供了技术上的可能。同时,由于绳索缠绕不再通过镞首,也增强了箭镞的杀伤力。
表2 新砦、二里头文化中的骨镞比较
由上表2可以看出,二里头时期的E型骨镞也是继承了新砦时期的A型石镞而发展起来的,其三角形的底边也呈内弧形,说明此种类型的镞在当时是常用之器。
骨镞A型镞体呈三棱形,骨镞B型镞体呈圆形或椭圆形,其前后继承的痕迹也非常明显。
从表1、表2对比显示,二里头夏文化晚期的镞明显是在继承新砦时期镞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从类型上看,两者前后传承的特点十分明显。
在中国历史记载的第一个朝代夏代晚期,弓箭活动已经十分盛行。从二里头出土箭镞的种类上来看,此阶段脱离了石器时代单一依靠以石镞为主的依赖,出现了石、骨、牙、蚌、角、青铜镞共荣的景象。并表现出从石质镞、骨质镞、蚌质镞、角质镞向青铜质镞过度的趋势。反映出在箭镞的生产加工和应用上出现了中国早期第一个繁荣期。
二里头晚期二至四期,共发现五种材质箭镞103件,分为23种类型。这些箭镞绝大多数出土于宫庙区、祭祀区、贵族居住区和民众居住区域内。与商代不同的是,商代的箭镞多集中出土于墓葬内。从时间上讲,二里头二期早段出现了石质D型和骨质B、D型镞,二期晚段出现蚌质E型,三期晚段出现了角镞A型,四期晚段出现了青铜镞C、B型。流行时间较长的有石镞A型 、蚌镞E型、角镞C型和骨镞D型,从夏代晚期到商代早期,一直延伸到东汉时期。
从材质上讲,二里头早期到晚期,依次出现的是石镞、骨镞、蚌镞、角镞、青铜镞,其渐进发展的脉络十分清晰。表明当时制作镞的材料来源广泛,也说明当时社会对镞的需求旺盛。
从类型上讲,三角形片状的镞出现在三种材质当中,即在石镞A、蚌镞E、骨镞E中都有出现,同一种类型的镞,出现在不同材质的镞中,也是以前未曾见到的。这种镞的特点是片状,双面刃,无铤,底边呈内凹状。另一种镞体呈三棱锥形的镞,在石镞B、蚌镞A、角镞A、骨镞A中都有出现,并且骨镞A在骨镞中占有近一半的数量。
从数量上讲,二里头晚期中骨镞的数量最多,有65件,占63.1%。青铜镞最少,有4件。依次为骨镞、蚌镞、角镞、石镞、青铜镞。骨镞成为这一时期的箭镞主流。
综观二里头夏代晚期箭镞的形制演变,可知这些箭镞有可能是在继承新砦夏文化早期箭镞的基础上发展而来的。新砦二里头文化早期石、骨镞的形制已经比较完善,而且,从新砦考古遗址中已经发现了青铜冶炼的实物,因此,也不排除新砦二里头文化早期有青铜镞的可能。进入二里头夏文化晚期,制作箭镞的材质增加了蚌、角和青铜,且种类也趋于繁多。从功能上讲,三角形片状的镞增强了后锋的设计,三棱锥形的镞其穿透的能力更加明显,在骨镞和蚌镞中广泛运用,不同程度地提高了镞的杀伤力。总体来看,二里头夏文化晚期出现了中国早期历史上箭镞的第一次繁荣,表现出箭镞形制的早期多样性,并逐渐走向成熟与稳定。其对商周乃至东汉时期的箭镞,都产生了深远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