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海龙
谢大秋钻进屋,甩掉破皮鞋,跳上炕头,把快僵了的两只脚塞入卷起的棉被下,眼神恶狠狠地瞪向窗外,骂道:“这鬼天气,想冻死老子!”骂了几声也没个动静,谢大秋扭头去瞧桂兰。桂兰做着针线活儿,眼皮向上翻着,瞧见谢大秋鼻尖通红,拿眼角努力挤了一下,说:“瞅啥,好看吧!”谢大秋丢给他一个嫌弃的表情:“好看个屁,一身肥膘。”桂兰不恼反乐,胖脸一扬,说:“这是福相,哈哈!”
谢大秋的注意力又顺着窗缝溜到冷飕飕的窗外,脑壳里玉芬在不断地搅乱他的思绪。玉芬最近不知是咋了,见面就姐夫长、姐夫短叫得心头麻酥酥的,开玩笑不说,还挤眉弄眼起来。玉芬以前不是这样的呀,这是咋了呢?谢大秋想得脑筋生疼,也没理出个头绪来。难道玉芬在暗示什么?不会呀,我一个乡巴佬,没钱没权,长得也老相。玉芬那模样那胸脯看上谁也不可能看上我呀,再说玉芬和桂兰从小到大好姐妹,她对我挤眉弄眼抽的啥邪风?中午,脑筋生疼的谢大秋饿了,就着半盆酸菜粉条、半碗辣椒酱,心头一浪一涌的,居然喝了二两小烧。
进了腊月的天,像犯了病,隔一阵,尿下几滴,落到地面便凝成雪粒了。心里突然多出个玉芬,谢大秋看桂兰的眼神就有些躲闪,生怕桂兰忽然看出些什么。谢大秋便拿起扫帚,出去扫雪,扫到道口,还偷偷朝玉芬家多扫出一段。
桂兰收拾好厨房碗筷,丢下抹布,擦擦手,出去溜达了。屋里安静了,谢大秋斜倒在炕头被团上,眯着眼竟睡着了。玉芬很快走进屋,抓住谢大秋的手摇着忸怩地说:“我早就想和姐夫……”谢大秋哆哆嗦嗦想要说些什么,嘴里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急得满头大汗,正欲伸手……外屋门“哐当”一声,桂兰一身凉气进来了。惊醒的谢大秋摸摸湿淋淋的脑门,真想狠踹这个败兴的娘们儿一脚。
忸怩的玉芬折磨了谢大秋一个下午,浑身难受。桂兰刚脱了躺下,谢大秋插好门,急匆匆钻进被窝,扯灭了灯。
谢大秋勤快了。谢大秋想让玉芬看见自己浑身藏有使不完的劲儿。
玉芬真的来了。看着谢大秋在收拾院子,一团笑,说:“姐夫,慢着点儿,可别累坏了呀!”看着玉芬满面的桃花,一团团绽放过來。谢大秋使劲咽着吐沫,张了几下嘴,忘了该说啥。心头乱蹦的谢大秋急忙抓起铁镐,钻进牛棚,刨得牛粪渣四溅。
屋里两个女人,碰到一起便哈哈个没完。笑声挤过门缝,很小心地钻进谢大秋敞开的耳膜里。玉芬坐一阵就走了,走起路来圆硕的屁股一扭一扭的,扭得谢大秋的眼角很是生疼。
玉芬每次来,谢大秋不敢在屋里坐久了,怕脸红耳赤的,被桂兰看出破绽。门前屋后转圈找活儿干,为这点儿精明,谢大秋很是骄傲了一番。
年关近了,雪下得有些铺张浪费了。村里村外披着一层厚厚的白绒毯。除了外出有事,白天村里人爱凑在一起,打扑克,搓麻将,晚饭再美美地喝上几盅,东家西家醉晕晕侃一番,然后回家搂着婆娘睡大觉。谢大秋也是,谢大秋除了睡觉,还强烈盼着开春。春天一到,大地解冻,玉芬的男人要出去打工了。想起玉芬刚才进屋那眼神,谢大秋心头又麻又酥的。
屋里两个女人哈哈一阵,又唠起在镇中学结伴补课的两个丫头,望着干冷的天,好一阵心疼。静了一会儿,玉芬坏坏的眼睛又爬到姐姐发福的身上,悄声笑了起来,桂兰也跟着笑。玉芬小声说:“姐,那个馊主意还管用吧?”桂兰眯着眼睛说:“管用,老管用了。”玉芬追问:“真的假的?”桂兰努力把眼睛睁大些,说:“姐还能骗你,那死鬼看见你心虚,白天屋前屋后紧着找活儿干,你看收拾得多干净。现在这死鬼老正经了,看见别家老娘们儿,玩笑不敢开了,生怕被我抓住什么……”两个女人四只眼球鼓得像青蛙眼对视着足有半分钟,紧接着一大片泼辣的笑声长久荡开,险些把屋顶掀翻。
谢大秋停下扫帚,笔直地立在那儿,竖着驴一般的耳朵,从断续的笑声中,努力分辨着。
风还在冷飕,不时夹着雪粒,抽打着谢大秋的老脸。谢大秋握着扫帚的手,还是那么有力,要把玉芬经过的小道扫得格外干净。
启 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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