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梦幻曲
往事如烟,如梦如幻。那年春天,我在无锡一家茶楼里卖艺。下午,我走进茶楼的北区,从亭台里拿出小提琴,然后如痴如醉地演奏起来。
梦幻中,忽然传来了严励的训斥声:“别拉了,老板娘在一号厅里睡了,以后不准许你在北区里拉。”
寻声望去,是经理向我走来。她,个子不算高,板着脸,训起人来声音宏亮,底气十足。两句话,就把我训得服服贴贴,面红耳赤。我苦笑着望了望她,心中暗想:这小闺女子一点面子也不讲,算了,咱得个面子能值几个钱,要想在茶楼里混口饭吃,就得善于妥协,妥协不等于投降。
这时,副经理来到我身旁。“赵老师,去大厅里休息一会吧,凡事不要太认真,伟大领袖毛主席说:‘世界上怕就怕认真二字。”言毕,这小姑娘微微一笑,圆圆的脸膛笑得妩媚灿烂。
待副经理走后,我不由得嘟噜起来:“嘻,卖
什么官子,咱都是个打工的,老子我当年干工宣队的时候,小乖乖你还在娘怀里吃着奶哩。”说起来,当年工宣队进驻事业单位里,那真是牛逼,那个头头脑脑见到不给个面子。
我一边嘟噜着,一边收起小提琴,尔后朝迎宾大厅走去。
大厅里围坐着七八个小闺女子,她们是茶楼的茶艺师。这会儿客人不多,于是忙里偷闲,在这里喝茶、斗嘴、嗑瓜子。这样的场面咱偎不上,咱是个下岗工人。下岗后,坡里没地,河里没船,在这里每月拿360元的工资。那!也不能算瓤,毕竟还养着咱下岗工人。人家把咱看贬了,咱再偎在那里,岂不是呆着个脸让人家打。于是,我靠在一边听她们高谈阔论。听别人讲话不是被动,咱多说一些干啥,人家少不了钱花,咱少不了话说。人群中,经理话不多,不显山,不露水,很像个大人样。副经理能啦,只见她口若悬河,滔滔不绝。那真是上知天文理,下熟地理经,天地万物玄机,都在笑谈之中。当旁听者耸起耳朵之时,副经理便起身长叹一口气,遗憾自己怀才不遇,生不逢时。
这时,老板娘从一号厅里出来。她,三十多岁,着一条灰色弹力裤,外扎腰,身体挺拔丰满,面孔方正,神情慈祥。老板娘走进大厅里不时地打量着我,似乎对我有一定的好感,于是开口道:“叔叔是才来的音乐师吧?”“是的。”
“你拉得很动人,很有感情。”
“不少客人听得流泪!”副经理插话道。
“叔叔很清秀,可衣服太破旧了。我给你们的老板说,给你做一身演出服,咱也打扮成音乐大师的样子。”
我敬佩的望了望老板娘说:“老师,如果我没说错的话,你是基督教徒?”
“你怎么看出来的?”
“你眼里闪耀着慈爱的光芒。”
话音刚落,老板娘指示经理给我上茶,拿茶点。于是经理马上给我上茶,马上给我拿茶点。同时,小闺女子们向我投来了羡慕的目光。
老板娘来到我身边坐下,给我倒水,并把茶点放到我手里。我受宠若惊。
这时副经理高兴地说:“赵老师今天遇上贵人了,还不拣拿手的拉上一曲?”
伴着琴声,老板娘高兴地唱起来:“为了谁,为了谁,为了兄弟姐妹不流泪。”
一曲末了,经理鼓掌叫好:“那!唱得不孬,为了兄弟不流泪,人的命运是不断改变的,有时春风得意,有时沉沙拆戟。”
“是吗?”老板娘反问道。
几周过去了。
这天上午,老板娘又来到茶楼。她把我领到一号厅里喝茶,先说了些下月给我长工资的事,然后书开正本:“叔叔,以后注意着你老板的动向,这几天他没回家。”
“噢,聽说他和经理到外地办业务去了,几天后回来。”
“你觉得她们之间关系正常吗?”
“不会有鸡鸣狗盗之事吧?”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老板娘凭感觉道。
“如果是这样,我会把他拉到正确道路上来,不信春风换不回。”
一晃半年过去了。
这天晚上,茶楼北区里水池里,烛火轻轻摇曳,把周围的一切笼罩在薄幕之中。冥冥中,一切朦朦胧胧,深遂神秘。原来老板娘在过生日。
一会儿,副经理拿来小提琴,接着我兴奋的演奏起来,大家又唱又跳的欢聚一堂。
大厅里,经理看到这场面,不觉鼓掌叫好:“好哇,好戏还在后头里!”
言毕,便走下楼去,向老板大谈了一下生意经,及一些不利经营的因素。于是,一场热烈的场面宣告结束。
又过了些日子。
这天下午,我走进茶楼的北区,从亭台里拿出小提琴,然后如梦如幻演奏起来。
一声声,如泣如诉,如思如慕,凄婉缠绵,如梦如幻。
大厅里小闺女子们议论起来:“赵老师这么个好人,老板为什么撵走他呢?”一位小闺女子神秘的咧嘴一笑,笑声从嘴里喷出来。
副经理默默无语,两眼泪花。只见她来到我面前,难过的望着我,心中暗想:赵老师呀!已是英雄幕年,心有余而力不足。此去浪迹江湖,漂泊无助,还不知混到哪一地步。
我扭过脸去,揉了揉双眼:“乖乖来,再见!”
说罢,我背起小提琴,恋恋不舍的离开了我赖以生存的栖身之所一一茶楼。
风儿轻,
月儿明,
河边小树林,
一片幽幽静。
水如烟,
林如梦,
那来的声音让我心动。
是不是呼唤我,
冥冥中,
夜空灵,
原来是鸟儿在树上啼鸣。
(注:此文纯属虚构,曾发表在2009年11月6日星期五第263期《济宁日报文化周未刊》,经汪佳琪推荐2020年6月8日又发表于《中国教育科学》杂志社扶贫助学公众号“汪广仁”)
2.血浓于水
(根据父亲的回忆而写)
一九四一年秋,日军为维护其法西斯统治,实现其东亚共荣之美梦,遂再次推行其济宁城郊强化治安运动。
九月九日的傍晚,城区一家深宅大院里,一片幽暗,阴森恐怖。院墙上胡言乱语:“前方打仗,后方生产,开展和平运动,强化社会治安。”
忽然,一个幽灵般的身影,掠过窗前。赵副官急忙掏出手枪,走出门外:“什么人?想干什么?”
待赵副官回到屋内,发现飞刀上纸条—张:
“赵副官,你弟弟大卫被县警备大队第二中队关押。”
阅罢,赵副官不觉一身冷汗油然而生,无意中,一支迷信的歌谣萦绕耳畔:“九月九,莫出走,阴魂野鬼遍地游。”
唉!正是这样,警备队恶魔,无处不有。
第二天上午,自卫团长顾维新与赵副官直朝县警备大队第二中队而去。只见顾维新团长身材魁梧,神采飞扬,大步流星的跨进二中队的办公室。赵副官则不同,他脚步轻盈,慢条斯理,流露出文人的气质。
中队长陈玉琨,光头,鹰鼻子,一副滑头滑脑的样子。见来者不善,连忙迎上去招呼到:“哟,欢迎二位领导指导工作”。
客套话讲完,赵副官便书开正本:“陈队长,我弟弟大卫不知何故被你们关押。唉!得饶人处且饶人,希望你们高抬贵手,网开一面,我赵某必有涌泉相报。”
“没那么简单,赵副官,你弟弟大卫是共党分子,政治案件不好办”。
“若无证据,立马放人!”顾团长声色俱厉的喝道。
“顾团长,昨天的报纸你看了吗?汪主席正号召国人开展和平运动。中国唯有和平,才能谈得上经济的发展。中国唯有和平,才能谈得上国防建设。中国唯有和平,才能走上独立自主的道路。因此若不肃清共党分子,和平则无以实现。顾团长呐,过过这个风头再放人吧。”
陈队长心里有数,前天下午,他协同皇军左木中士在北门站岗。当大卫进城之时,左木发现大卫胸前有两个针孔,是别针的痕迹,于是抓捕了他。
然而赵副官也是有来头的,他是西区县长姜宝元的副官,况且又有顾团长相逼。陈队长权衡轻重,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一旁的警花姜宝红听得有点恶心:“陈队长,我明白了,这和平运动还不就是让人都成个小羊嘛!”
陈队长望了望性格倔强的姜宝红,又看在她哥哥姜县长的份上,也就没有了脾气。
此刻,顾团长和赵副官向姜宝红投向了钦佩的目光。
沉默良久,陈队长对姜宝红说:“宝红呐,你说这事情该咋办?”
“秘密处决,我来执行。”
陈队长一边竖起大拇指,一边说:“高,宝红呐,这個案子就全交给你了。”
言毕,陈队长便告辞了。
接着,姜宝红说:“今晚八点坝口小树林东边间。”
傍晚,一轮皎洁的明月悬挂在天空。河边小树林,一片深邃宁静。
这时,姜宝红与顾、赵二人见面后,便将大卫带进了小树林里释放。
赵副官敬佩的望着年轻漂亮、英姿飒爽的姜宝红说:“姜警官,如果我没说错的话,昨晚那个报信人就是你!”
姜宝红微微的点了下头。
“为什么?”
姜宝红走了大约七步答道:
日月双悬照乾坤
国共携手破敌阵
奉劝共党顾赵卫
激流勇退出城门
春回大地得胜时
莫忘国党宝红妹
言毕,姜宝红如释重负,扬长而去。
顾团长目不转睛的望着警花姜宝红,呆呆出神。
备注:
姜宝元:嘉祥县日伪县长,淮海战役中,随贺士元军长起义,投共。
顾维新:水上自卫团团长,共产党的朋友,后来加入共产党,再后来被日特一四八〇杀害。
大卫:实名赵月奇,性格刚正善良,解放后在某一事业单位工作,一直任中层领导。
(注:此文经汪佳琪推荐2020年6月29日发表于《中国教育科学》杂志社扶贫助学公众号“汪广仁”)
作者简介:
赵勤学,男,汉族,1958年1月15日出生。大专学历,1976年曾当担任中学数学、音乐老师。1978年曾担任济宁市杂技团二胡演奏员。本人出版小说《儿子的心愿》1998年在山东省供销合作报上获得一等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