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俭
我高中三年真的很惨,第一年的校运会,百米跑没人报名,那个骂人很凶的班主任随便指了一个人去参赛。不好意思,就是我。
我觉得枪一响,其他人都已经快要到终点了,我还在起步,我努力迈着小短腿拼命追赶,那是我这辈子最丢人的几十秒。我看到那些跑得很快却不报名的同学憋着笑,我真的好委屈,为什么要逼我去做我不擅长的事情呢?
后来到了高二换了班主任,我也终于找到自己的强项,在全校演讲比赛上拿了第一名。班主任带我去市里参加比赛,那天我只拿了一个纪念奖,我以为班主任会安慰我,结果他跟着别人的小汽车回去了,临走时跟我说:“你自己坐公交车回去吧,这里坐不下了。”就这样把我丢在街上。
我当时强忍着没哭,只好自己跑去坐公交,我回到宿舍时大家都吃完晚饭了,食堂也没饭了。我躲在自己的上铺哭得稀里哗啦,人生中第一次有被抛弃的感觉,你没取得好成绩,你就可以被怠慢、被忽视。如果能穿越,我真想回去抱抱那个小可怜。
高二在校内被摩托车撞,还好车速不快,整个右半边身体摔在地上,手肘擦破,大腿小腿擦破,到处瘀青,五颜六色。肇事的是高一一个小姑娘的爸爸,当时她也在。我后来瘸着腿去找她要后续的医药费,她开始哭穷:“我家里条件也不好,呜呜呜。”
我年纪小,我也不懂,傻呵呵地回去了。那段时间我妈忙着照顾生病的爸爸,我就自己每天擦药,尤其摔了的后几天特别疼,刚好是夏天,我爱穿裙子短裤,每天露着半边伤痕累累的身体。
以为高三能平平安安了吧,结果看完圣诞文艺会演那天,我们搬着凳子回宿舍,因为学校施工,要回去的话只能经过一个一人宽,距离地面两米高的平台。我不小心踩到一根凸出的树根,没站稳直接从上面摔下去,被凳子砸在鼻梁上,在我前面跟我说话的同学回头一看发现我不见了。
几个同学拉我上去,一摸后脑勺,满手血。他们送我到诊所,医生说要缝针,也是幸运,我遇到一个手艺不错的野生郎中,我懵懂地就把头交给他了。我还记得那针线穿过头皮的感觉,吓得我紧紧握住同学的手,不敢动。然后我就被包扎得像一个木乃伊了,医生举起手问我这是几,还好我没有摔成脑震荡。
第二天麻药醒了,痛得流眼泪。我终于意识到这是一个多么悲惨的意外了。如果能穿越回去,我又想抱抱那个小可怜。
很久后,我想了想我的高中三年,我好像一直在做自己不擅长的事情,我在那些事情上找不到任何自信和成就感,我还是要硬着头皮去做,收获的却是懊恼,然后那些大人还要对你评头论足,逼着你意识到自己的无能。
高一班主任给我的评语是:你是一个不卑不亢的姑娘。大概是他有几次批评我的理由,我并不认同,所以看起来很不服气吧。
如果能穿越,我想回到高中时代,对那个不卑不亢的姑娘说:“你没有错,你不应该感到抱歉,不必感到无能。”你会在喜欢的、擅長的事情上获得满足感,不必纠结于那些失败,那是大人们为了显示他们的权威对你的故意打压,既然如此,你又何必中计?
不应该赢了就有鲜花,输了就被嫌弃。是大人们的功利让他们变成了傻瓜。赢了自然会开心,不必在意他们多余的奖赏,输了之后的鼓励和支持才弥足珍贵。
我一点也不怀念我的高中,然而我经常想起我的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