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强
1928年,清华大学国学研究院主编的《国学论丛》第一卷4号,刊登了刘盼遂的《世说新语校笺》(下称《校笺》),其《后叙》与《凡例》又分别见于《文学同盟》杂志第11、13期。这是民元以来,有关《世说新语》(下称《世说》)研究的第一部重要著述,因其刊发于兴起不久的现代学术杂志,故可视为“世说学”由古典进入现代的标志。
刘盼遂(1896—1966),名铭志,字盼遂,河南息县(今属信阳市淮滨县芦集乡)刘套楼村人。近代著名学者、古典文献学家、语言文字学家。中國民主同盟盟员。早年就读于山西大学。曾任山东第二女子师范、曲阜第二师范教员。1925年,以一甲名次考入清华国学研究院,师从王国维、梁启超、陈寅恪诸大师,又在北京师范大学从黄侃习《文心雕龙》。1928年业毕,先后执教于河南中州大学、北京女子师范大学、清华大学、河南大学、燕京大学、辅仁大学;1946年起,开始担任北平师范学院(北京师范大学前身)教授。1966年8月在“文革”浩劫中被迫害致死,享年71岁。
刘盼遂先生学养深厚,治学严谨,以古代文献典籍的校释、整理和研究著称于世,在经学、小学、史学、文学、钟鼎、甲骨、校勘、目录等方面造诣精深,尤精于音韵、文字、训诂等学问,著有《文字音韵学论丛》《段王学五种》《论衡集解》《颜氏家训集解》《天问校笺》等著作,参与编写《长葛县志》《太康县志》《汲县志》,还曾与郭预衡共同主编《中国历代散文选》。不仅如此,刘盼遂还是近代《世说》学的重要推手,在民国时期的《世说》研究领域领风气之先,早在1925年,便发表过《唐写本世说新书跋尾》(《清华学报》2卷2号)一文;1928年,又发表《世说新语校笺》(《国学论丛》第一卷4号)以及《世说新语校笺叙》及《凡例》等著述,成为《世说》学史上一位非常重要的学者。
刘盼遂家学渊源,早年得聆庭训,即酷嗜《世说》。在写于1926年9月28日的《世说新语校笺后叙》中,他交代自己与《世说》的因缘说:
临川王《世说》之作,清新俊逸,咳唾珠玑;孝标作注,亦称踵美;前修论之者审矣,盼遂儿时,家君恒抱着膝上,为说书中故事,嬹味熙若。弱冠从学四方,辄携寘行,偶一展玩,则嫛婗孺慕之乐,于行间字里见之矣。惟临川喜用六朝代语,南服方言,往往奸格难骤通,又是书本杂采《郭子》《语林》《俗说》诸书孴戢而成,多有与情实觝午者,间或循其款窍,发其蒙帟,胥存简耑,自备遗忘,积岁既久,所获遂多。癸亥(1923)甲子之际,授徒曲阜四氏学,门人请为刊布,旋奉家教,以孝标所注富澹博洽,逸足难踪,求为二刘功臣,自非禀新标异则不可,笺校之事殆未容径遂言也。比来京师,获交吴其昌、闻惕,皆有同好,爰亟从臾写定,得与览观,因更芟其繁芜沉晦者,存凡若干事,录为三卷,可杀青缮写。盖是书之作所以齐方言之儳牙,核史事之情诬,补参军所未备,绎辟咡之队欢,此盼遂之志也。……
由此可知,刘盼遂20岁以后便开始钻研《世说》,主要从文字、史实两条路径入手,对《世说》文字上“奸格难骤通”处,及记载人事“有与情实觝午者”,进行深入训释及考证。这是其研治《世说》的第一阶段。第二阶段是在1923年至1925年,当时刘氏在山东曲阜任教,已着手“笺校之事”,颇有“求为二刘功臣”之志。第三阶段是1925年考入清华国学研究院后,与吴其昌、闻惕定交,遂将原稿写定,删其“繁芜沉晦者,存凡若干事,录为三卷”。刘盼遂期望“是书之作所以齐方言之儳牙,核史事之情诬,补参军所未备,绎辟咡之队欢”,大有继述二刘、当仁不让之慨。1925年12月,就读于清华国学研究院的刘盼遂,在《清华学报》上发表了《唐写本世说新书跋尾》一文,其发明《世说》“特异之处数端”如下:
其一,辨析《世说》卷次,认为:“《世说》临川王本,原分八卷,孝标作注,以其繁重,厘为十卷;《隋志》之言,简明可据;《两唐志》不得其解,因谓十卷者孝标续作,诬矣。自董弅并十卷为三卷,杀青者率依董式,而《世说》遂有三卷本。”“今唐写本,于卷尾题“世说新书卷第六”。据神田翁跋,称此卷尚有一段,为山田永年所藏,意必为《品藻篇》及《规箴篇》之前三条文;合《品藻》至《豪爽》凡五篇之量,适当全书十分之一。此五篇为第六卷,则前五卷与后四卷之旧,固可由此略摹而定也。千年队璧,顿复旧观。”对唐写本《世说新书》之版本价值予以高度肯定。
其二,认定“孝标《世说》注,虽更晏元献、王元美,迭施刊剟,而临川原本,从未寻斧柯,尚称全璧”。并将叶德辉《世说新语佚文》与唐写本对校,指出:“长沙叶焕彬先生曾辑《世说佚文》八十余则,予亦随平昔翻阅,于叶辑外,复得若干则,皆今本所无,予旧依类编入《世说》各篇。……今唐写本,存凡《规箴》至《豪爽》四篇,乃不见以上所举佚文。纵使辨章佚文,非能吻合原篇,然此百许条中,不应尽属他篇,此四篇独无一条,亦事理中所必不然者矣。由此可证群书中所引《世说佚文》必非临川原本,实出于注语及临川别书矣。然不得唐本,迄难能证成此说,此写本可以破从来佚文之谬说也。”此一番议论,对于叶德辉《世说新语佚文》的学术价值颇具颠覆性,而又言之有据且有理。
其三,将唐写本刘注与今本注文比勘,“知今本注文,不为晏氏之缯余者希矣。凡注中首尾不完,义意沉黯者,胥此类也。……是《世说》刘氏注后,多有后人所考订引据,以妄行沾益者。如《文学篇》注之‘一本注,《假谲篇》注之‘谷口云,《尤悔篇》注之‘敬彻按,《惑溺篇》注之‘臣按,《贤媛篇》注之‘臣谓诸则,皆舛于孝标注例,显系涂附。然非得唐本,作两造之质,将亦无征不信,是又唐写本可以征注文之增消矣”。此一断语,除了以“臣按”“臣谓”不合孝标注例,尚须商榷外,其他皆信而有征,颇具说服力。
在论及刘盼遂的治学方法时,其门人聂石樵指出:“他的学术思想渊源于清朝的乾嘉学派,重事实,重证据。主张治经不能以意来衡量,必须求之于文字的源流。通过研习经学以考证古史,通过考证典章名物,以寻求古今治乱的根源。”又说:“他治学的路子是继承乾嘉学派之以小学通经,所不同者,他不仅是以小学通经,而且是以小学通史、通一切古籍,即他并非单纯研治小学,重要的是他把对小学的研治运用到对古籍的笺释、校勘、辨伪、考证等方面来。他的《天问校笺》《论衡校笺》《后汉书校笺》《颜氏家训校笺》《世说新语校笺》……大部分论著,都是这方面成就的表现。由于先生精于音韵、文字、训诂之学,所以对古籍的笺释、校勘便具有科学性。这种治学方法,与王念孙、王静安的学术路数一脉相承。”(聂石樵、邓魁英:《怀念刘盼遂先生》,见《刘盼遂文集》,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02年版)
大概得力于唐写本的问世,刘盼遂的《世说校笺》在原来基础上又加修订,并于次年(1926)顺利完成,刊发于1927年6月创办的《国学论丛》杂志第一卷第4号上(1928)。其《总论校笺凡例》及《后叙》亦见于《文学同盟》第11、12期。以下,试从笺释、校勘、辨伪、考证四个方面简述刘氏《校笺》之特色。
(一) 笺释。笺释,即笺注。《世说》“喜用六朝代语,南服方言,往往奸格难骤通”,非深通文字训诂者恐难尽解,故古今学者多用力于此。刘盼遂可谓其中翘楚。其释俗语者如“谢太傅盘桓东山”条中“将无”一词,刘氏校笺云:
按:“将无归”者,归也。将、无皆发语辞。无者,《汉书·货殖传》注:“孟康曰:‘无,发声助也。”不尽作有无字用。不直云归,而云将无归者,晋人清谈,舂容之语度然也。(《晋书·谢安传》曰:“舟人以安为悦,犹去不止。风转急,安徐曰:如此将何归邪?”易“无”作“何”,下添“邪”字,与原意全乖矣。)由此而观本书《德行篇》王戎谓太保“将无以德掩其言”,所谓太保以德掩其言也。《任诞篇》刘尹语谢公曰:“安石将无伤”,即谓安石将伤也。《识鉴篇》“武昌孟嘉作庚太尉州从事”条,注引《嘉别传》曰:“裒指嘉曰:‘将无是乎?”即谓是也。《晋书·阮瞻传》:“王戎问圣人贵名教,老庄明自然,其旨同异?瞻曰:‘将无同”,即谓同也。以上所举将、无二字,皆羌无实义可诂。又无、与不系同声,且同属语辞,故“将无”亦作“将不”。本书《言语篇》“谢灵运好戴曲柄笠”条,谢答曰:“将不畏影者未能忘怀”,即畏影者未能忘怀也。《政事篇》“殷仲堪当之荆州”条,王东亭问曰:“与本操将不怪乎?”即言与本操乖也。《通鉴·晋武帝纪》胡身之注引程大昌《演繁露》中释将无之说,亦不能冰释,故条辨之如此。
释名物者如《简傲篇》第3“钟士季精有才理”条,“向子期为佐鼓排”句,刘氏校笺云:
按:《后汉书·杜诗传》:“造作水排。”章怀注:“排,音蒲拜反,冶铸者以排为吹炭,字当作蘽,古字通用也。”(按:《说文·橐部》无“蘽”字。)今俗谓之风箱。
释方言者如《雅量篇》“两娑千万”一语,刘氏校笺云:
按:“两娑千万”者,两三千万也。“娑”以声借作三,娑、三双声,今北方多读“三”如沙,想当典午之世而已然矣。《世说》多录当日方言,此亦一斑。刘淇《助字辨略》云“两娑千万,娑,语辞,犹言两个千万也。”按淇以“娑”为语辞,无证。(《晋书·庾敳传》作“两千万”,盖不知古语而删。)
再如对“宁馨”“阿堵”的考证,动辄一千余字,几乎是一篇文字学小论文。余如“何乃渹”“狼抗”“牙后慧”“溪刻”“阿”“不啻”“将无”“汪廧”“隐”等魏晋口语俚谚,皆有考釋,此不赘述。
(二) 校勘。刘盼遂所据为袁褧嘉趣堂本,同时亦用唐写本、王先谦思贤讲舍本等作校勘。如《夙慧篇》“晋明帝数岁,坐元帝膝上”条,刘氏校笺云:
按唐写本有注八十余字,今本捝去,爰迻录之:“案桓谭《新论》:‘孔子东游,见两小儿辩,间其远近。日中时远。一儿以日初出远,日中近者,日初出大如车盖,日中裁如槃盖,此远小而近大也。言远者,日月初出,怆怆凉凉,及中如探阳。此近热远怆乎!明帝此对,尔二儿一辩耶也。”
又《言语篇》“千里荨羹,但未下盐豉”句,乃与《晋书》校勘云:
按:《晋书·陆机传》作:“千里莼羹,未下盐豉。”《金陵地志录》(《小方壶斋與地丛书》)中云:“秣陵,据沈文季云,秣当作末。陆机云‘末下盐豉,即秣陵。”据上二事,则《世说》“未”为“末”误,“但”字由后来衍也。(刘辰翁云:“千里,乡名。”)
再如《容止篇》“飘如游云,矫若惊龙”句:
按:《晋书·王羲之传》:“尤善隶书,为古今所无,时人论其书势,飘如游云,矫若惊龙。”考羲之生平,谨数敕敕,守礼人也。其容止端凝,不飘不矫,断然可知。《世说》采当时熟语,未加甄辨,误入《容止类》矣。宜从《晋书》之说改入《巧艺》中。
又与其他文献校勘。如《言语》“孔文举年十岁”条,注引《续汉书》:“孔融,字文举,孔子二十四世孙。”刘氏校笺云:“按:《后汉书》融本传及孔继汾《阙里文献考》,皆谓融孔子二十世孙。注文‘四字乃羡文,宜删。”再如《方正篇》“鬼子敢尔”句,刘氏校笺云:“按:注文讹夺甚多,今以《搜神记》校之。‘门中一铃下,有唱家前,作‘门中有一铃下唱客前,‘一犊车作‘二犊车,‘遣视之作‘遣儿视之,‘我舅甥作‘我外甥,皆较《世说注》为长。又注中‘即字温休。‘温休者,幽婚也。按:温休切幽,休温切婚,是二字反复读之得幽婚也。反切之法,实具于此。”似此其例甚多,兹不赘。
(三) 辨伪。《言语》第10“刘公干以失敬罹罪”条,“桢答曰:‘亦由陛下纲目不疏。”刘注云:“桢被刑魏武之世,而谓桢得罪黄初之时,谬矣。”刘氏校笺曰:
按:正文“陛下”盖指魏武。汉晋之间通以“陛下”为人臣私言君上之辞。《史记·田儋传》田横谓其客曰:“陛下所以欲见我者,不过欲一见吾面貌耳。今陛下在洛阳。”《淮阴侯列传》:“淮阴侯谓陈豨曰:‘公陛下之信幸臣也。言公之畔,陛下必不信,再至,陛下乃疑矣。”《汉书·李陵传》:“夜半时,虏骑数千追之。陵曰:‘无面目报陛下。遂降。”《晋书·胡贵嫔传》:“入选号泣。左右曰:‘陛下开声。贵嫔曰:‘死且不畏,何长陛下!”皆其证也。公干正谓魏武纲目不疏,自与文帝无与。孝标于“陛下”之称未了,认为公干之斥魏文,因匡临川之谬,失之。
此说驳斥孝标之误,发前人未发之覆,令人叹服。再如《规箴篇》“谢中郎在寿春败”条,刘注:“按万未死之前,安高卧东山,何肯轻入军旅邪?”对此,刘盼遂校笺云:
按:本书《简傲篇》“谢万北征”条:“谢公大器爱万,而审其必败,乃俱行。自队主将帅以下,无不身造,厚相逊谢。”是本书明言安在军旅中矣。又《太平御览》卷七百一引《俗说》云:“谢万作吴兴郡,其兄安时随至郡中,万眠常晏起,安清朝便往床前,叩屏风呼万起。”此亦可为寿春之役谢公从行之旁证也。刘氏之纠于是为失。
(四) 考证。刘盼遂博览经史,触类旁通,心细如发,常能于常人不经意处发现问题,其考证文字遂成为《校笺》中一大亮点。如《言语篇》“庾穉恭为荆州,以毛扇献武帝”条,刘氏考证云:
按:《晋书·庾翼传》,翼以穆帝永和元年卒,年四十一。后此二十八年,武帝始即位。翼为荆州时年方二十四,则距武帝时几五十年矣,恶得贡献及之哉?检《庾怿传》载怿尝以白羽扇献成帝,事与《世说》全同。知此固叔豫故实也。孝标注谓怿献扇武帝,亦误以成帝为武帝,怿之卒更早于穉恭也,《晋书》为得。
又,前引《夙慧篇》“晋明帝数岁,坐元帝膝上”条,刘氏抄录唐写本《列子》一段刘注后,复加按语说:
又按:此注语有足资考证者。两儿辩日,事见今传世《列子·汤问篇》中,孝标注《世说》不引《列子》而引《新论》,亦足为《列子》伪书之一证矣。又按本书《言语篇》“佛图澄与诸石游”条注引《庄子》曰:“海上之人好鸥者,每旦之海上,从鸥游,鸥之至者数百而不止。其父曰:‘吾闻鸥鸟从女游,取来玩之。明日之海上,鸥舞而不下”云云。此文今见《列子·黄帝篇》。而《庄子》中俄空焉。盖本《庄子》篇文,作伪《列子》者抄袭之,孝标作注时伪《列》尚未大显,故及《庄子》《新論》而不及《列子》,后《庄子》此文放失,学者反据伪《列子》以疑孝标误引矣。马氏叙伦《列子伪书考》,极精博,惜未知此。又沙鸥佚文,亦从来辑《庄子》佚文所未及也。
再如《文学篇》第17“郭象见秀义不传于世。遂窃以为己注”,刘氏将旧文《申郭篇》抄录,从三方面论证郭象未窃向注,亦是考证佳例,文多不引。
当然,刘氏亦有失误时。如《赏誉篇》第41“庾太尉目庾中郎:‘家从谈谈之许。”刘氏校笺云:
按《伤逝篇》:“羊孚卒,桓玄与羊欣书曰:‘贤从情所信寄,暴疾而殒。”注引《羊氏谱》曰:“孚即欣从祖。”庾亮与庾敳行辈无可考,据“家从”之言,知敳为亮祖父行也。
刘氏仅据《伤逝篇》注引《羊氏谱》一例,推测“敳为亮祖父行”,实属孤证不立。程炎震则云:“敳与亮父琛皆庾道之孙。亮为敳之族子,敳为从父矣,故曰家从。”(参余嘉锡《世说新语笺疏》,上海古籍出版社1993年版)程说可从。
根据聂石樵的回忆,刘盼遂晚年对《世说新语校笺》仍有增补和修订。聂文说:“他的遗著《颜氏家训校笺》和《世说新语校笺》也体现了同样的治学精神。《颜氏家训校笺》是由曹家琪同志给他整理的,《世说新语校笺》是由我们给他整理的。那是在五十年代初期,刘先生无缘无故被停了课,受刺激很大,病了一场,头发都白了。我们经常去看他,也问些问题,他感到很欣慰,偶尔吟咏蒲松龄在《聊斋志异》自序中的两句话:‘经霜寒雀,抱树无温;吊月秋虫,偎栏自热。知我者,其在青林黑塞间乎!以表达当时的心境。他谈到《世说新语》的文稿,我们表示愿意代他整理,他同意了。工作进行了一年多,基本上完成。后来汪孟涵先生愿意和刘先生合作继续加工,稿子便转到汪孟涵先生手中了。‘文化大革命后期,我们曾请启功先生问中华书局,《颜氏家训校笺》是否在中华?回信说有这部稿子,可能在哲学编辑室。又听说汪孟涵先生已经去世,《世说新语》的稿子由汪夫人保存,但汪夫人已去天津。很遗憾,刘先生谢世已经多年,他的遗著不但未出版,有的甚至还下落不明。”(参前揭《刘盼遂文集》)从“工作进行了一年多,基本上完成”一语可知,刘盼遂《世说新语校笺》修订稿篇幅较以前一定有了大幅度的增加,或许是一本全校本亦未可知。只可惜,我们无缘得见。
不仅如此,聂文还写到了刘盼遂对余嘉锡在辅仁大学撰写的《世说新语》讲义的评价,认为其“好像一部《皇清经解》”(参见《刘盼遂文集》)。《皇清经解》,又名《学海堂经解》,是清代学者阮元(1764—1849)主编、刊刻的大型丛书,集清代经学经解之大成。刘盼遂以此评价余嘉锡,可称学林佳话。
总之,《世说新语校笺》是刘盼遂最为重要的著作之一,有着承前启后的典范意义,在《世说》学史上地位亦举足轻重。刘盼遂先生继承清代朴学的优良学风,上承李慈铭等人的《世说》校勘考释工作,又开启了程炎震、沈剑知、余嘉锡、杨勇、徐震堮、朱铸禹、龚斌等人的《世说》笺疏和校注,可谓当之无愧的“二刘功臣”。
[国家社科后期资助一般项目《世说新语研究史论》阶段性成果。项目编号:15FZW009]
(作者单位:同济大学人文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