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恩·卡波布
虽然已经将近凌晨一点,水星街的公寓仍然亮着灯。
“你不打算跟我上楼吗?”我问爱莎姨妈,努力不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太失落。只有她去向我妈妈解释这一切才能好办些。
爱莎姨妈侧身瞥了我一眼。“我想我最好还是去一趟,”她说,“但我不能待太久,珊妮娅需要我。”
图图从她的肩膀上无声地展开宽阔的翅膀,消失在路灯照不到的黑暗之中——水星街的老鼠们今晚最好小心点儿。
没有了图图的爱莎姨妈看起来正常了不少,尽管如此,我还是要庆幸绝大多数邻居都已经上床睡觉了。
楼梯间的灯在我的手指触及开关前的一瞬间亮了起来。我抬头一看,毫不意外地发现妈妈正站在公寓门口。一直以来,她仿佛总能知道回来的人是不是我。我不禁觉得她可能也有一种荒野感知——这有点儿像动物们总是对它们的幼崽有直觉一样。她什么也没说,只是转身回到公寓里,把门开着,让我们跟着进去。等到我们——包括奥斯卡和武弗——都进到里面,她大发雷霆,不过没冲着我来,而是把火气都撒到爱莎姨妈那儿去了。
“你以为你是谁?”她咬紧牙关说道。
“米拉……”爱莎姨妈做了个安抚人心的手势,但我妈妈的情绪显然没有被安抚住。
“别来这套,让我说下去。是什么让你觉得有权利走进我的生活、走进克拉拉的生活,把她当成是你的所有物?既不问我,也不给我打电话,还不……你就是不该这么做!”
“我给你发了条短信……”我站起來说。
妈妈愤怒地瞪了我一眼,让我知道她跟我还没完呢,待会儿算账,然后她又把注意力转回到爱莎姨妈身上。
“我不得不欺骗克拉拉的爸爸,还有奥斯卡的妈妈,是你逼我这么做的。”
“对不起……”
“但这还不是最糟的,最糟的是……”这时她又看了我一眼,那个与此前完全不同的表情正好撞进我的脑海里。那不是生气,而是绝望,然后她似乎失去了说话的能力。她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轻微地哽咽了一声。我知道她快要哭出来了。
“如果不是迫不得已,我是不会这么做的。”爱莎姨妈平静地说,“如果还有其他方法,我绝不会这么做。”
“爱莎姨妈帮助了我们。”我说,“妈妈,没事的,我们都安全地回来了。”
奥斯卡清了清嗓子,“嗯……我和武弗也许应该……”
我妈妈摇摇头,“不,你今晚就睡在这里吧,我跟你妈妈安排好了,她不知道你离开过。我不知道该如何向她解释克拉拉的姨妈是……”她又一次词穷了,这次我更明白为什么了。我也很难向奥斯卡那强硬的律师妈妈解释,我的姨妈是一位荒野女巫,可以跟动物交流,能通过荒野之路转瞬之间进行几百公里距离的旅行。
“那再好不过。”奥斯卡迅速回应。
妈妈又摇摇头。“没有什么再好不过,”她说,“你不用骗你妈妈来保护我们。我只是不知道如何让她相信……”
“她不会相信的,”奥斯卡说,“她真的不信那些超自然的东西,她甚至不能理解为什么有人会相信占星术。”
“我得走了,”爱莎姨妈说,“但米拉……孩子们没做错什么。相反,他们行事坚强,极富勇气和智慧。这很可怕吗?”
我的脸涨红了,我不觉得自己坚强、勇敢和聪明。尤其说到“勇敢”,我都不敢帮助珊妮娅。
妈妈看了看爱莎姨妈。“你教她如何生存就足够了。”她说,“你不能让她更危险,不能把她从我身边带走,不能把她变成什么完全不同于她自己的东西。”
爱莎姨妈摇摇头。“我没有把她变成任何东西。”她说,“我不能决定克拉拉是个怎样的人。米拉……你也不能。”
“你走吧。”妈妈用疲倦而低沉的声音说,“走吧,留下克拉拉一个人。”
我一直等着爱莎姨妈离开后,妈妈对我发火。但妈妈几乎什么都没说,只是搬来了些铺盖,让奥斯卡和武弗在我屋里打地铺,还问我们饿不饿。奥斯卡吃了一碗麦片,但我不想吃东西,虽然我的肚子饿得咕噜咕噜叫。我让妈妈伤心了,这让我食不下咽,我总是想让她快乐起来,但这一次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