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培智
三四十年前,在农村生活过的人,大多有过在稻田里捉螃蟹的经历。夏天,水稻田灌溉播种后,螃蟹纷纷从河里爬入稻田,以蚯蚓、水稻害虫及稻田里的水草为食,直到水稻灌浆成熟期,稻田开沟排水,螃蟹已长得膏满黄肥,开始回归河里,有的找个合适的场所定居下来,更多的踏上回游大海的漫漫征程。
从稻苗成活到抽穗的几个月时间里,农民们天天围着稻田转,除草、施肥、打药水,劳动时不是双脚会踩到螃蟹,就是弯腰清除杂草时双手会摸到螃蟹。收工回家,每个人挽起的袖管、裤管或者草帽顶里,都装满了螃蟹,成为餐桌上的美味佳肴。
农闲时间,走在田埂上,发现有螃蟹出入的泥洞,循踪觅迹扒开松软的泥土,直捣黄龙抓出躲在洞底的螃蟹。如果遇到“铁屑黄泥”土质,无法扒开螃蟹洞,就在田埂上抓一把青草,挖一点黏性泥土,相互揉成团紧紧塞在洞口。约过一个小时,螃蟹就会受不了憋闷试图爬出洞口透气,只要动作轻柔地挖出草团,并快速伸手入洞,准能活捉螃蟹。最高明的捉蟹高手,行走在田埂上找到蟹洞后,会用一根二尺来长的竹制细杆,一头装上蚯蚓做饵探入洞内。在螃蟹挥动两只大螯,张牙舞爪扑将出来时,一边轻轻捻转一邊向外提拉,逗引得螃蟹既咬不到蚯蚓,又欲罢不忍奔向洞口。这时迅出另一只手,就能出其不意地逮住螃蟹。最为有趣的莫过于在水稻灌浆后期,稻田里已经无水,若夜晚恰好打着手电提着桅灯走在田埂上,兴许前面正有一只举着双螯的大螃蟹在示威,如此便有了意外收获。
青少年时期,我家很穷,如果不是逢年过节,很少买鱼买肉。穷则思变,我从小练就了一手绝活——捉螃蟹。穿梭于星罗棋布的稻田间,我能凭田埂旁水洞大小、扁圆以及洞口水的清澈度或螃蟹足迹的新鲜度,判断出洞里是否有螃蟹,往往十拿九稳。有时家里来了亲戚,母亲喊一声“去捉点螃蟹来”,我去田野里转上一圈,或在灌溉用的沟渠里用手摸,要不了一个小时,准能提着半篓螃蟹交给母亲招待客人。
我家屋前,有一块水芹田,比水稻田低约一米,西边田埂紧靠“蟹黄泾”,黄梅雨多,怕雨水淹了稻苗,打开田埂缺口放水,便有螃蟹从缺口处进入水芹田,成了螃蟹向稻田进发的中转站。天蒙蒙亮时,在水芹田四周巡查一周,准能有不小的收获。
光阴荏苒,转眼已过去三四十年。上世纪末,我在工作十多年后机缘巧合外出求学,毕业后留在城市工作,不久妻女政策性农转非,随即也迁入城市,口粮田被生产队收回,从此完全脱离农业劳动。加上农村水源污染状况日益严重,螃蟹渐次从河道、稻田绝迹,捉螃蟹已成往事。
(作者系江苏省苏州市作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