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超[满族]
雾
山与河,人与动物们
此时都隔着一场大雾
穿透它的是一个问路的声音
但无论雾里雾外,正身反身
我和他都有迷津之处
不知彼此在哪,又何谈指路呢
没有重量的雾
变成一种深刻的羞赧
扩散,变低
除了人的声音
我周围还正在发生着
一枚落地的果子
翻滚后停了下来
人生中一场又一场大雾的积累
给了我们猛虎和羚羊的动物性
孤独,也给了我们
比雾硬一些的落脚点
远离心脏的疼痛
小时候帮家里割草
手指被草上的芒刺戳破
我大哭不止
姥姥说
“没事,离心大老远的”
意思就是伤口远离心脏
人就死不了
后来,母亲打了我一次
我依然大哭
我偷偷发现
母亲也哭了
我就知道姥姥是骗我的
手疼,心也疼
行者无疆
与其探讨苍茫一词的来历
不如说说它的边界与组成
苍茫的边缘一定存在人间烟火
只不过一时半会儿无法抵达
你怎么区分
这种类似孤独的内外两部分
就像一双本该打招呼的手
因为陌生,想抬起又放下
在这种犹豫之中
我甚至劝不动一个浪子回头
甚至无法奋不顾身地奔向谁
那就继续走吧,继续看
这走马观花的世界
往上走的人多了
就有了人往高处走的山
往下走的人多了
就有了水往低处流的河
归 来
一些曾被怀疑
但一直仰望的生存法则
一睁眼就能看见
小的是睫毛上的尘埃
大的是远山上的榝篚
他们都盛满了预言和期望
而在远近之间扎根泥土的野草
一不小心
就蔓延了目所能及的平原
不明来历的风使它们攒动彼此
我知道此刻塞翁丢失的马
即将归来
而内心一根软下来的皮鞭
正指向虚无的远方
寒 露
不必擔心此刻还有
节外生枝的麻烦
骤然降温
就像身体里的人
对肉身失望透顶
怎么也唤不醒春困秋乏
寒露像突然断裂的腰带
而后的松垮
是渐渐地后知后觉
丰收的季节属于胜利者
深秋的给予像块勺型的果壳
在不确定我们是果仁
还是吃果的人时
虚惊一场和好在
都是完美的词
十 月
十月份的内部
是一个饱满的橘子
橘色的弱点很明显
突兀包裹着突兀
傍晚的凉气来袭
你我都听见了
落日掉在干草上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