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老[土家族]
冰川是你的前身,你吞下自己不是死亡的征兆,而是生命的牧歌。
母腹藏在自己的腹部,在流浪的途中,从未勒住风,心旌也从未摇荡。舐抚礁石、沙滩、灌林、失散的海鸥是你的使命。
从未开口说话的不代表失语,你的喉咙是清脆的歌声,歌声漫进身体,再由身体里散发出来,供万物的耳畔陶醉。
在自己的身上流浪——
大海是无数个大海分散一个自己。
大海是无数个大海合拢一个自己。
没有一把钥匙能够锁住你,但你柔软的海水就是一把永恒的不生锈的锁;内心拥有无穷大的力量,但这无穷大的力量不是陆地的灾难。
——风暴——只是大海露出一个简单的情绪。
流浪的大海有自己的情绪,也需要属于瞳孔的花束。
飞舞的浪花,是无数个自己碰碎无数个自己的形成。
你的亡歌便是你的赞歌,随时在沉默的石头上回响。
——奔腾——
——图腾——
奔腾的是蓝色的血液,蓝色的血液是庄严的图腾和汩汩轻唱的灵魂。
——灵魂在流浪的途中得到拔节。
这是造福生物的叩响。造福生物需要传承,流浪的大海在白己的腹部生儿育女,子女的名字叫岛屿、沙滩、渔夫……子女们安身立命在自己的地域,流浪的大海只在心间挂念。子女们是自己城堡中的王与子民,而流浪的大海继续流浪。
在两个太阳之间循环往复。
萤火虫
黄昏退回太阳的胸口,月亮笼着轻纱寻梦,满天的星星是它挂的小灯笼。
人间要什么样的事物才能与夜空中闪烁的小灯笼——
对应。
在一条幽静的小路上,左边是流淌的小溪,小溪留下了流淌的影子,水鸟藏进了满腔热情的芦笙;右边是葱郁的树林,树林里蓝色的精灵在演绎光芒的舞蹈。
是它——
舞蹈的精灵与闪烁的小灯笼——
对应。
萤火虫内部有两个世界。
一个是巨大的世界。
娇小的身躯放射无尽的光芒,淬开夜的珠帘。
它的内心不再娇小,或拥有一片雪域的雪白,在骨子的最高处藏着雪莲:
或拥有一片草原的无垠,在手臂上牧放一匹不羁的烈马;或拥有一片山川的力量,在头顶撑起空阔的天空。
它的这个世界,只有志存高远的人才能窥见。
一个是温暖的世界。扇动薄羽,影影绰绰,绽放爱的绒光,幽暗的树林变得明亮,它那玫瑰的舞蹈播洒着爱。
安慰失眠的鸟儿进入梦乡:帮助丢失爱情的昆虫寻觅爱情的归宿;帮助呼唤妈妈的孤儿寻找乳汁,野蒿、石头、泥巴上都是它的跫音。
它的这个世界,只有心装情怀的人才能窥见。
萤火虫内部的两个世界,我能窥见哪一个?众多的萤火虫,我只看见属于母亲点亮的星灯。
水珠
一你是妹妹瑰丽的眼泪。
一我知道你破碎的美丽。
你有无限的力量。夜空的星辰因为你的到来,它们隐藏。
你有脆弱的身躯。你落在夜阑的枝头,没有脊骨的肉身。
你是空壳。
你是透明。
你坐拥山头,离你来的村庄最近。
你坐拥山头,雾色朦胧。
你是最神秘的存在。
为了活着,你必须破碎。
在强硬的石头身上,你的破碎没有回声。
在柔软的湖面,你撕心裂肺地歌唱。
为了活着,你必须睁开眼。
你的脸被河流照亮。在一条河流里,你有众多的兄弟姐妹。你们一起推动一叶小舟,缓缓驶过乳房的山峰,你们的流动是灵魂的翕动。
你在芭蕉树上插上嘴巴。你全身是喉咙,你的歌声里全是呼喊。芭蕉战栗,同情的战栗。
一你呼喊的是母亲。
你照镜子,你破碎无数次也不能触摸到镜子里的自己,像你在梦中睡在母亲的乳房上,醒来无边的回想都不能完美地复原。
在人间,你失去一样东西,你珍惜更多的东西。
河流、草原、土地。
鱼群、马匹、麦子。
一都在你的深爱之中。
黄昏
太阳没有合拢尾巴就有了黄昏。
眺望,不是一种卑贱,而是一种崇尚。
崇尚大自然关于时间的规律。
白天退回黑夜,不是跨一道门槛,迈进一只脚,再提起另一只脚就进屋了。白天意味光明,黑夜就是黑暗,从光明辗转到黑暗,总会有一种事物来呈现最后的绚丽。
山峦上,蓝色的弧线,被草木拉下。草木在空中繪画出一条橙色的弧线,夕阳西下,其它受孕的胚胎,沿着母弧线发芽。橙色的弧线,无数摇曳的红枫叶,像沙漠的旗袍,像麦束上的麦芒,像铜色的陶罐。
正在:创造永恒的琦瑰的美。
坐在山峦上,假装两个人倚靠着,像初恋的情节。孤立全世界,我是黑夜的王子,你是白天的公主,我们悄悄约会在黄昏。
今日的石头属于今日的土地。
今日的马匹属于今日的草原。
今日的烟火属于今日的人间。
今日的黄昏却是明天开篇的诗句。
在黄昏,白天与黑夜合二为一,像生存与死亡合二为一。黄昏时刻最公平:没有沸腾的光芒,没有雪域的沉寂。
黄昏消失,不是母亲遗弃孩子,孩子成为孤儿。
黄昏消失,是给我们一个自由的时间。
一个金色美梦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