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辑推荐:杨花笑是一位高三男生的妈妈,更是一位优秀的执业律师。聊起律师的职业,她说,律师不是挑起争端,而是消灭争端,不是制造分歧,而是消灭分歧;而养育孩子,不是放大他的问题、挑战他的自尊,而是帮助他化解问题、维护自尊。
我家的孩子是个男孩,现在已经上高中了,虽然还面临着高考的压力,但他现在的学习和生活都很稳定。作为母亲,我有一种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感觉。
在初中之前,小宇是比较听话、比较乖的孩子,男孩难免淘气,但他很讲道理,大人和他说的话也基本能听到心里去。小学的时候,真是一个阳光、热情的小暖男。
就是这样一个让我们很满足、也很放心的孩子,在上了初二之后就像变了一个人。仿佛就是隔了一个假期,上了初二整个人都变了。原来是习惯很好的孩子,放学回来马上写作业,写完作业才去玩儿;对班级的各种活动也都非常积极,篮球赛、运动会,不管有没有他的项目,他都是忙前忙后特别热心的孩子;自己也很有梦想,以后想研究AI智能机器人……上了初二没多久,我就发现他变得懒散了,最开始只是写作业写得很慢,放学回家想方设法先玩会儿手机,然后磨磨蹭蹭不是吃饭吃很久就是洗澡洗半天,好不容易坐到书桌前开始写作业,也是一会儿玩笔,一会儿发呆。
小宇以前从来没有这样过,我心里非常生气,但又忍着怒火,不好发作。唠叨他几句,他立刻就像火山爆发一样,气得鼓鼓的。那段时间,我也和老师侧面打听过他在学校的情况,老师对他的评价一直是开朗、活泼,有点儿自己的小主意,特别有礼貌的孩子。老师告诉我,小宇上了初二之后,确实有些变化,用老师的话说,看他好像每天都睡不醒似的,干什么都提不起劲儿来。
那段时间,孩子无精打采,作为家长干着急没有什么办法,我甚至不是很了解他为什么突然有这么大的变化。我查了很多资料,在网上也看了不少亲子文章,很多人说这是“危险的初二”,说这是孩子形成自己独立思想、独立人格很重要的一个阶段,所以表现得非常敏感、易怒,不允许别人说自己不行、不好。
看起来,说得都对,但我总觉得,小宇的情况有点儿不同。他改变的真正原因,似乎不是为了要“闹独立”。
可能是职业的原因,我很重视客观证据。于是,我仔细地回想让他恼怒、生气的爆发点。有一次是我问他,数学的最后一道大题怎么扣了一半分?他很不耐烦地说,那道题全班都没有几个做出来的,然后,就把我推出他的卧室,“咣”地关上门;还有一次,发很大火儿,是因为我说我给他班主任打电话了,其实我还没说完,我是想说,我给他老师打电话问下她推荐的一本作文书在哪里能买到……
总之,根据一次次的证据,我发现,他所有的爆发点,都是和成绩有关,特别是在各种考试之后,他的状态都会极其不稳定。
本来,我想捅破这层窗户纸,和他当面聊一聊,关于成绩、关于努力、关于结果……但看着比我都高的大男孩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我改变了主意。他长大了,不再是牵着我的手要冰淇淋吃的小孩子了。
他之所以用防范,甚至是愤怒来掩盖他对成绩的在意,我想他是在用他孩子气的方式来保护自己的自尊心。我作为妈妈,为什么要当面揭穿呢?
有一天傍晚,吃完晚饭之后,他又要拿起手机刷游戏。我故意敲了敲腰,故作难受地说:“这腰肌劳损不是病,疼起来是真要命啊!小宇啊,陪妈妈下楼溜达溜达?”眼看着他要拒绝,我赶忙說,“用不了多长时间,你看外面天儿多好,陪妈妈散散步,要不我一个人太没意思了。”他点点头,回自己屋换好衣服出来了。我一看,嗬,耳朵里还塞着耳机。行,能出去走走就行啊。
大自然真好,一走到户外,整个儿人都放松了下来。天边挂着火红的晚霞,公园里的树郁郁葱葱,石子路蜿蜒到远处,一阵晚风吹来,又凉爽又惬意。我感觉到身边的孩子也放松了下来。我也不管他戴着耳机,自顾自地聊着一些轻松的话题。
后来,我们养成了饭后至少要出去散步半个小时的习惯。在这半个小时到一个小时的时间里,我刻意地不聊学习、不聊成绩、不聊学校,不聊任何让他有压力的话题。我们说说时事热点,聊聊这一天中各自遇到的搞笑事儿、奇葩事儿,有时候也会聊聊我在工作中的烦心事儿……
就这样过了两个多月,他的成绩还是没有提升。但是,我也没有着急。经过这一段时间的闲聊,我好像发现了另一个孩子,他是我的儿子小宇,但似乎又不是我认为的样子。对很多事情,他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观点,有些虽然还很稚嫩,但能看得出他是有思考过。他有迷茫,也有困惑,但他不会直接说出来,似乎有点儿小心翼翼地保护着自己的这些“不足之处”。最重要的是,我能看得出来,他内心是非常渴望上进的,只是他遇到了困难,遇到了阻力。
我隐约感觉到,是他的努力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成绩。他可能是觉得自己不行,不够好,不够聪明。也许他想过完全放弃,但作为学生又怎么能不学习呢?也许他想过向我和他爸爸求助,但有可能这个年龄段,他又自以为了不起,怎么可以自己觉得刚刚长大一点儿,就又退回到儿童时代,躲在爸爸妈妈的羽翼之下呢?
我没有揭穿这些,只是在散步的时候,讲一讲我上学时候的故事,我那时候遇到的困难。我留意到,每当我聊起这个话题,他的脚步都会变得慢一点儿,很留心地听我说话。通过他的反应,也慢慢证实了我的想法。
于是,我跟他讲我在学生时代遇到的困难,讲我第一次高考失败之后对自己的失望,觉得自己什么都不是、什么都干不好……但我也告诉他,这些都是正常的心理过程,每个人遇到挫折的时候,都会有这些心路历程,并不是自己不够好,而是我们需要一个阶段,一个时间来面对自己、调整自己。
我还告诉他,跌倒了,不要急着爬起来,在哪里跌倒,在哪里趴一会儿,休息休息。听得他哈哈大笑。看着身边这个比我高出了很多,笑容阳光的大男孩,我的心一下松了下来。其实,比起成绩,让孩子学会面对自己、面对挫折、不怕跌倒,能够拥有再站起来的能力,似乎更加重要。
饭后散步,我们坚持得很好,可以说风雨无阻。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散步的聊天内容不再小心翼翼,不需要再紧张地避开学习、成绩。但我依然还是紧守底线,尽量不聊学习,这是我们娘俩难得的放松时光。
在我的启发下,他自己买来关于学习方法的书,自己在网上向“学霸”们请教,找自己学习的问题出在哪里。在散步的时候,他会眉飞色舞地跟我讲,同济学姐的英语学法太霸道了;浙大的学哥其实就是智商高,他的那一套根本啥用没有;他要在物理上赶超前桌大神,英语甘拜下风,不追也行……
那个阳光、乐观的小宇似乎又回来了,但和以前又有很多不同。
当“危险的初二”来临时,刚开始的我如履薄冰,我也想过用强硬的方式再把小宇“掰”回到我熟悉的那个乖孩子,但最后,我还是没下得了手,可能是母亲的爱天性使然。我很庆幸那段散步的时光,让我们能够“顾左右而言他”,反倒有了意外的收获。
孩子要比我们为人父母者强大得多,而我们能做的,似乎更多的只是尊重和陪伴就可以了。
编辑/苗嘉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