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晓立
当新冠肺炎疫情全球暴发,德国海德堡大学医院的一位医生写信向中国求援,他们急需一批中国生产的药品。工信部得知后,很快联系到浙江的一家医药企业。该企业当即决定免费赠药,因为这位医生的祖父是约翰·拉贝。
时间回到1937年冬日,血腥而寒冷的南京城里,拉贝把自己的家变成了难民收容所,让25万中国百姓躲过“南京大屠杀”。这段往事,国家主席习近平在德国柏林发表重要演讲时也曾讲述,他呼吁国人不要忘记国际友人的义举。拉贝不仅拯救了中国百姓的生命,他于战时撰写的2000多页日记,更成为日本残暴侵略的铁证,被誉为中国版的“辛德勒名单”。
中德合拍电影《拉贝日记》便取材于他的日记,讲述了他作为一名派驻中国的德国商人,目睹了日军恶行,毅然放弃回国,保护南京城百姓的经历。
一个国家的电影,尤其是战争片,比任何艺术形式更能直接地反映其民族的心态。对于“南京大屠杀”这一民族集体回忆上的巨大伤口,以何种态度和历史观去讲述,是影片成败的关键。《拉贝日记》没有过度堆积暴行,以求释放观众的泪水,也没有试图为任何一个人或民族开脱,它的出发点仅仅是写拉贝这个人。
拉贝并不是一个传统意义上的英雄。影片开头他关注的是个人前途,对中国没有留恋,对中国下属的态度也不算客气。日军攻陷南京后,他最初选择庇护平民,并非出于伟大的人道主义,而是企业管理者保护员工的责任。成为英雄的路上,拉贝看似是被外界环境推着往前走,但他的每一个选择都遵循着自己内心的准则和约定。保护员工,是因为他和公司总部有工作委任之约。庇护平民,是因为他和自己的良知有公正之约。
作为一个德国人、一个纳粹党员,拉贝或多或少被看作日本人的“同盟”,这令他的施善比一般人要困难,也让他的逐步转变更加可贵。影片从未回避他的纳粹党员身份,相反更强化了。从影片开头拉贝与德国同事见面时行纳粹礼,到他利用自己的特殊身份,在院子里撑起一面巨大的纳粹党旗,以此警告日本飞机绕行,确保中国民众的安全,拉贝其人的多面性,通过一个个细节、一个个转变逐渐呈现。
他,不是英雄,但胜似英雄。
按照惯例,战争片的结尾都要给出一丝希望,《拉貝日记》却在拉贝被迫卸任“安全区”主席返回德国的那天戛然而止。那天看似普通,但因为一些人、一些事,变得不再普通,正如那个不是英雄的“普通人”。
《拉贝日记》不算完美,但给出了历史事件中德国人的视角。它像是双面镜,一面映照出中国历史写作方式的裂隙,另一面映照出拉贝在德国语境中的意义,进而在我们身上生发出参照性的思考。正如《拉贝日记》的男主角乌里希·图库尔在柏林电影节上说的那样:“《拉贝日记》为中国的二战遭遇说了句公道话,也许这部电影会触动一些日本观众。相较于说很多的希望、抱歉,这部电影更有致歉的诚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