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也
苏老师跟我求婚的时候,没有一点预兆,他突然拉住我的手说:“先停一下,我有话想说。”
“我们在一起有段时间了,我想一直跟你在一起。为了你,我想变得更好。我想你也是吧?”苏老师平时笨嘴拙舌,这一次语言却组织得相当不错。
那时我们相识不过半年,但几乎没吵过架。他出差,我便约人逛博物馆;他进入写作状态,我也会煮酒烹茶。闲下来的日子,两人便出门自驾游。在家的日子,常常是一盏灯、一壶茶、两个人影,各做各的事。作为两位大龄晚婚青年,相遇时我们都在三十岁的边边儿上。在那之前,我的恋爱经历充满戏剧性,每一段都像大海上独自航行的孤舟,看上去风平浪静,但内心戏很足,时常鼓满一张帆,剑拔弩张。
曾经我以为恋爱必须要像坐过山车,高低错落,从高空俯冲往下,大家要发出“啊啊”的尖叫声,这才过瘾。可遇见苏老师,我发现,情爱是可以慢慢流淌的,人也是可以从微小的事物中获得解放和幸福的。
领证的日子很快到了,那天儿童节,我们从各自的单位请了半天假。没想到那天去民政局的人也不少,队伍很长。我排着队等着打印各种资料,苏老师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打开笔记本开始工作。轮到工作人员叫我们,他收起笔记本,牵起我的手走了进去。看材料,签字,盖章,前后不到五分钟。流程结束,我们成了合法夫妻。
我们拒绝了一场隆重的婚礼仪式。幸运的是双方父母也尊重了我们的意见,允许我们旅行结婚。在欧洲浪荡着的一个月,我们自驾走过山川、湖泊、古堡、教堂。用自己的方式完成了人生阶段的一个过渡,那种方式是私密的,小众的,自我的。
曾经,我以为结婚是一件很重大的事,盛大,充满仪式感,而我们却以这种四两拨千斤的方式,让它悄悄过去了。这在之前是不可想象的,你知道的,大多数文艺女青年总是浪漫多情的。我像发现了一个全新的自己,那个自己是我不曾了解的。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再觉得结婚是件大到天的事了呢?大概是这样的时刻:当我们既不凑合,也不渴望被他人拯救时。想明白这个道理的时候,我已经二十八岁了。在那之前,我曾疯狂相亲了两年。那是自乱阵脚的两年。我被亲情、舆论和不成熟的自己绑架,像无头苍蝇一样,走马观花般认识一些人,去执行一件三十岁之前必须完成的任务。
直到有一天,我在和一位完全不合拍的男士吃完晚饭,一个人独自回家的时候,实在忍不住问自己:我们去追求婚姻,真实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势必要成功这个想法是不是太過于强烈了?或许我真正向往的是另一种缓慢,一种柔软,一种理想状态下的静,甚至无为。于是我决定改变。
现在回头看,那几年的恨嫁焦虑仿佛从未发生过。结婚这件事在一些细枝末节的烦琐里,过去了,完成了,就这样,没什么特别。这件事终于到来,也悄悄地滑过去,像一只蜻蜓轻盈地掠过水面,漾起一些涟漪,最后归于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