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专
咖啡色皮衣搭放椅子上,一肩的波浪随意扎成马尾辫,淡黄竖条毛衣隐约着岁月熟透的果实。
生活突然转向,明天你将远走高飞。
一改在生活的边缘彬彬试探的习惯,言语冲垮了昔日亲手堆积的道具,并从演绎的角色中剥离出自己。
推开的心窗照得半睁半闭看世界的我极其不适。
昨天背靠冬阳。今天冷风吹动了一街的旗子。
春城小花园西餐厅的正午,雅座稀稀疏疏的人有种年节前的冷清。不间断的话或许只为掩盖那些起伏的心事,并悄悄腾空满腔的郁积。对突变的现状只字不提,然而,无意间怅然还是冒出了泡。
此时此刻,我们太需要心.的依靠,哪怕只是如此对坐着,也是对彼此的温暖与拯救。
常常错过在一墙之间、上下楼梯间或一念之间,因没有相携者,我们在衣冠锦饰中颤抖。出现看得见了——但两颗心实则隔着千山与万水。心与心的路是人世间最遥远崎岖的探险之旅。
生活不会稍停,我们还得循着它的背影小跑着追赶上去。
明天你将腾空北去,从此天各一方。
续杯中,果茶喝出白开水味。杯盏间,时间之尾正流逝。
我开始焦躁起来。
你起身离座后留有的间隙里,我搓热了手……
当你折返坐定时,搓热的手一把握住你润滑且略显冰凉的手,像一团火捂住冰……
很少低头的你眨动着眼睫毛,有了不易觉察的动容。
也许,这是留给你关于温度的最后印象了。
撤出音乐咖啡的氛围,街口离别时,冷风撕扯着大衣,似乎想留下丝丝缕缕的记忆。眼看一个巢穴被抽走根根枝条,待孵化的蛋砸溅一地。
世界太大,大得没人听清我疼痛的叫声。
刚清晰的又将是一片模糊。
明天此时,轰鸣声中你将划过蓝天隐去在彩云中,我会登顶西山翘首为你送行。
而实际上,内心的口子越撕越大……
一场风暴正在贯通。
夏之末
夕阳撤走,白天耗竭了身形。
鸟从我们头顶划出匆匆的弧线。
毫不迟延,夜,君临在众生的头上。
时光松弛。不必取悦,不必为了别的,但得寂然面对自己,面对内心——不管白天扮演何角色,此刻愿意与否,通通得面对。
和这索然之色勾出月影一样,渐次勾出心的千姿与百态。
夜色氤氯。踏着心跳的节奏,在期盼展开的怀抱中,你飘然而至……落落大方中逸出新的韵致。洋红色晚礼服裙,紫红高跟鞋,胸前吉庆的牡丹开得雍容大气。
面对画图,像梦在岁月的雕镂中现出轮廓,我有些不知所措。
没有他人,偌大的茶苑里,你我间是一壶玫瑰红茶和绘饰着蛇形图案的生日蛋糕。杯中,淤积的心事向我和婉地决堤,一如窗外池塘,在锦鲤鱼的穿梭中漫溢。
京腔的抑扬顿挫里,鋪开了憧憬,牵惹出失意与悲伤,丈量过东西南北后,戴着木头眼镜看不透的世故人情。
掀去披肩,露出纤柔润白的手臂,适宜抚琴的手指捋着密密秀发。
美,擦拭着锈蚀、麻木和沉睡。
积习消融,惊蛰传来,冥顽光秃的刹那绿茸茸了。
继续听着,想听出更多的心迹;看着你,只一眼,我的心便生起了翅膀……
甚至倏地站起身来——想向你言明些什么!
霍然,一声雷电直击池面,嘎吱嘎吱的木门摇晃,煞白电光中,坐立不安的你,显得孤立无援和惊恐,心在左倚右靠中落空……
啊,有什么还空着,空得如此虚弱,空得颓草丛生……好似冷风吹着希望的灰。
向前不折返的独木桥上,失落和接二连三的丢弃后,什么才是慰藉的平衡棒——尽管百年后,我们都将幻为空气去围绕云彩。
烛光衬红了生日的脸颊,茫茫人海的潮汐中,你双手合十,默默祈福……
就这样,亮堂岁月在你的轻柔之气下,化作了青烟。时间新的跳动又偏执而兴奋地嘀嗒起来。
如此时刻,有种疼痛已然袭来,顺手一摸,发现自己又被噬咬,扳着手指头一数,心里咯噔一响……
氤氯黏稠的氛围中——夜色愈深了。
来时夏之末,步出龙灵茗苑,已经立秋。
另一个季节冷冷地展陈面前。卷卷裤腿,你和我还得趟过季节和季节后的年年岁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