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传莹
“水楼子”就是水塔,这是济南当地百姓说的一个俗语。我小时候是在经七纬二路一带生活的。母亲带我到街上玩,很多时候我们都会从水楼子经过,那是一座高大的水楼子,建于上世纪30年代,高约35米,矗立在经七纬四路口东南,雄踞一方,成为当时济南的一处标志性建筑。水楼子最高层是一个大储水室,遇到特殊情况停电或停水的时候,水楼子就会发挥它的作用,为人们的生活解除燃眉之急。
当时的市区早就有自来水供应了,不过我们胡同里五十多户人家只有一个公用自来水龙头,大家都抢着在这里洗洗刷刷。每逢接到停水通知,家家会排队用铁皮桶抢着接水回家,蓄在大水缸里。回忆起那个场面真是:水声,桶声,争吵声,声声入耳。
我读小学的时候,母亲经常让我和二哥为家里提水。一根木棍一只桶,俩人各提一头。哥俩经常为装满水的铁桶是否在木棍中间争得面红耳赤。费了好大劲,提了几桶水,虽然水提到家的时候已晃荡掉了大半,但母亲还是高兴地表扬我俩。那时我做梦都在想,什么时候家里能装上自己的水龙头呢?我和二哥就不会这样争吵辛苦地提水了!那时候自来水水质不太稳定,特别是下过大雨后,水龙头里流出的水是黄色浑浊的。这个时候妈妈只好把水先蓄在缸里,让它先沉淀一段时间,等水里的泥土沉淀到缸底,然后用瓢舀取缸里的清水使用。
当年我是在市中区三里庄小学上小学,學校地处纬四路斜马路南头,中间隔着经七路,正好与水楼子斜对面。记得四年级时教室临街与水楼子隔窗相望。每当课间休息,我们几个顽皮的男生经常跳窗跑到水楼子的院子里玩,虽然因为这事付出了多次被老师严重批评、甚至把家长“请”到校长室发出“最后通牒”的代价,却让我更近距离地和它“亲密接触”。它灰头土脸相貌平平,全身好像涂抹了一层灰色的水泥,由于年份久远历尽风雨,塔上有些地方已经变黑,不朝阳光的地方还生了青苔。水塔后面的U形铁扶手经风吹日晒,已经锈迹斑斑,但要想爬到塔顶,观看到别样的风景,必须从这里攀登。顽皮好动的我还真想试一把,有一次放学后,就和几个同学在塔下跃跃欲试,却被传达室大爷严厉呵斥住了:“你们不想活了,都赶快回家!”我吓得不知所措给他做了个鬼脸,就和同学们迅速跑了。
学校经常组织去四里山春游,在那不高的山顶上可以看济南市的全貌,很容易就能找到这座别具一格的水楼子。每次爬到山顶,我和同学都会先看到市委大楼,再把目光移到和它近邻的水楼子位置,然后旁边就是我们学校的小楼,最后根据不同方向找到每人家住的大致方位。
长大后参加了工作,随着城市建设的发展,上个世纪70年代末,济南再一次扩建,大纬二路拆迁、拓宽,水楼子那一带我也很少去了。当我拧开自己家水龙头,清洁甘洌的水滚滚而来时,最令人激动不已而难以忘怀的就是“水楼子”。我仿佛听到了水楼子向我发出憨厚的笑声,它笑容可掬地问我:“还用公用水龙头吗?现在的水质怎样?”
也想回去看看,那时候水楼子还在,总想着会有邂逅相遇的时刻。可是,在上世纪80年代初期,为了配合济南旧城区的改造,这座水楼子被拆除。等水楼子真的在我眼前悄然离去了,我才感到深深的内疚,爱好摄影的我,却没有为水楼子留下一张照片,这不但让我对水楼子的消失感到惋惜,也为自己的童年回味而深感遗憾。
本栏特约编辑:陈 忠